天刚亮起不久的时候,凪夜一睁开了眼睛。
他视线涣散地盯着天花板出了一会神,把自己从朦胧的睡意里拔出来以后,心里浮现的第一个想法是:
总感觉,今天的状态很不错啊。
身体轻盈,呼吸顺畅,脑袋里杂七杂八的想法跑得精光。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竟然涌起了对工作的莫大热情。
虽然它很快就消失了,但凪夜一坐起来严格地评估一番后,仍然确定自己今天的心情在及格线以上。
他起床洗漱,刷牙的时候透过镜子,看见了环绕在自己身边的那片异空间。
随着躯体的修复进程趋向完结,这片虚影的清晰度已经到了从前完全无法想象的地步。
光线好一些的时候,凪夜一甚至能看清楚花园里的花是什么颜色,其它细节更是数不胜数。这让他时常产生一种诡异的错觉——自己好像那什么背着房子到处跑的动物。
真的是……
“太奇怪了。”凪夜一用毛巾擦了一把湿淋淋的脸,“雾气,就不能把它藏起来吗?”
少年身边立刻出现一团形状扭曲的雾气。
他的异能学着人的样子叉手叉脚地靠在盥洗台上,用随便又敷衍的语气说:“当然有啊。”
又来了。这种感觉。
总感觉雾气的真身是什么上了年纪的奇怪大叔也说不定……
凪夜一把这个想法丢出脑袋,问道:“要怎么藏?”
雾气说:“不知道。”
它接收到凪夜一诧异的视线,一下子飘起来,用更诧异的语气说:“我怎么可能知道啊。我只是个异能而已啊!收放这种事情应该是由你决定的吧。你睡傻了吗夜一仔?”
夜一仔又是什么称呼。
凪夜一沉默地抹了把脸。
鉴于今天心情还不错,他不打算和它较量嘴皮子功夫,按照自己一贯做的那样把虚影忽视掉,踩着轻盈的步子离开盥洗室,拉开衣柜的门,开始每日惯例之一——艰难地挑挑拣拣。
发现他其实更习惯暗色系之后,十束好像找到了什么新方向。
某天他带着几个不着调的家伙——没有镰本——往银座跑了一趟,带回来一大堆要么黑要么红、要么又黑又红的洋服,整体风格和安娜身上穿的形似,总之要多夸张有多夸张,并趁着凪夜一外出的时候潜入了他的房间,占领了他的衣柜。
隔天早上,凪夜一对着衣柜沉默了很久很久。
好在他功力了得,很快习惯了,并掌握了一套在复杂洋服中拼出简单日常装的可贵能力——
核心思想是拆配件,拆各种各样的配件。
舍弃那些浮夸的配件之后,衣物的风格骤然变得可观了起来。虽然本身仍会存有一点夸张的设计,但好在凪夜一平常表情不多,穿起来也不怎么违和。
在衬衫领口给漆黑的丝带系好蝴蝶结以后,凪夜一推门下楼。
草薙已经醒了,正在给他的宝贝吧台做每日养护——难以相信一个店里凌晨四点才打烊的人几乎每天八点之前就能起来,白天也少有看见他补觉的时候,一度让人产生一种“草薙出云不需要睡眠”的错觉。
酒吧老板叼着一根醒神烟,看见他下楼,笑着抬手打了个招呼:“呦。不再多睡一会儿?”
凪夜一摇了摇头。“早上好,草薙先生。”
“早上好。”草薙说,“我还没准备早饭,想吃啥?”
凪夜一站在吧台前想了想,试探着道:“今天我来做吧。”
草薙擦拭吧台的动作一顿:“嗯??”
他的震惊没有持续多久,因为烟灰掉到吧台上了。草薙立刻把烟头掐灭,飞快往烟灰缸里一丢,“啊,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你还会做饭,哈哈哈……”
其实也不是很会。凪夜一心想。
不过,只要他愿意,一般绝大多数事情都是能一次成功的。草薙先生下了很久的厨,偶尔也要休息一下才行。
“那就弄个简单一点的。”草薙抖开蓝白格子的围裙,举起套在脖子上的那一截,“蛋包饭怎么样?挺方便的,味道也好。”
凪夜一顺从地低头,白发像是柔软的流水,顺着他的动作垂在脸侧。
年长的酒吧老板盯着他的头顶,忽然感觉有点心软。
作为养护了凪夜一一段时间的人之一,草薙很明白凪夜一的情况,
小小年纪就已经踩熟里世界的规则,见过的黑暗数不胜数。拥有着与自身性格毫不相符的奇特能力,过早地把人性善恶看了个遍,代入一下他的处境,要想他毫无防备地站在人面前,草薙一度觉得是天方夜谭。
但现在他低头站得好好的,双手背在背后,像个最普通不过的孩子一样,周身的氛围安宁柔和。
这已经算是“毫无防备”了吧?
他心中忽然油然而生一种冲动。
——咔擦。
凪夜一没等到围裙,反而等来了摄像头运作的清脆响声。
他不解地抬起头,看见草薙用终端对着他,又咔咔拍了两张。青年架在鼻梁上的紫色眼睛反射着可疑的光,堪称吠舞罗门面之一的俊脸上挂着奇怪的笑:“哼哼……哼哈哈……发给十束那家伙炫耀一下。”
他飞快地拍完,又飞快地回归正题,给凪夜一系好围裙,推着肩膀将他送进了厨房,鼓励道:“加油啊,少年。”
凪夜一关上了厨房的门。
草薙完成了最后一点扫除工作,坐回南吧台前,从终端上调出三津直人的资料。这种家伙当然不能继续留了——他将这人的资格从赤组内网上剔除,听到厨房里开火的声音,不禁想起了十束将他带回来以前说过的话。
【夜一看上去就是那种很省心的孩子啊,会偷偷帮家长做家务的那种。】
这么一想确实。
每次酒吧大扫除的时候都会下楼,吭哧一顿干,从来一句抱怨都没有。自己的事情总是处理得很好,除了管他吃饭,草薙基本上没操过什么心。十束堆在酒吧里的东西总是他在整理,会主动帮他追货物、时不时还会从外面带回来一大笔钱,现在连做饭也想尝试一下……
啊,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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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薙差点就快笑出来了,差一点。
厨房里猛地传来一道巨大的爆炸声,同样一起被炸飞的还有青年心中新鲜涌出还不到两秒的欣慰——刚刚冒了个头的笑容僵成一个欲扬不扬的诡异弧度挂在嘴角,草薙回过头,发现侧后方的厨房门被炸成一堆凄惨的木屑,伴随着滚滚浓烟飞出来的还有一把锋利的菜刀。
它打着转从厨房里飞出来,在草薙惊恐的目光中“砰”地一下剁进了吧台边缘,刀身与刀柄震颤几下,扎稳不动了。
“我的……我的吧台……”
凪夜一第一时间从厨房里头跑出来:“草薙先——”
他被吓退了一步。
酒吧老板浑身爬满了黑气。他双手撑着吧台,用极其恐怖的语气念道:“你小子……你小子……!我的吧台啊!”他猛地站起身来,“千金难求的逸品!经由岁月打磨的珍贵光泽!见证了多少……”
啪——。
一道击掌声过后,草薙的吧台和厨房恢复了原样。
酒吧老板重拾了从容和自信,又亲切地和白发少年握了握手。
“以后不准进厨房哦,凪酱。”
凪夜一干巴巴地道歉:“对不起……”
楼梯上出现了几声响动。十束和安娜被炸醒了,穿着睡衣在楼梯口探头:“什么东西炸了,草薙哥?你在研究新菜吗?”
“没有新菜。”草薙招呼道,“去洗漱,一会下来吃饭。”
早饭是蛋包饭。显然草薙有点想复现一下到底是怎么爆炸的,但无果。
四个人围坐在餐桌边,安娜和凪夜一的餐盘旁边摆了一杯牛奶。草薙随口问道:“尊没下来?”
十束笑道:“这种程度叫不醒啦。不如说,King觉得我们能自己处理好,所以也懒得下来,估计要等天黑才见得到人了。”
草薙咋舌一声:“那家伙难不成又喝了一宿吗……”
凪夜一低头吃饭。特意加重过的味道残留在舌尖,虽然比起食物正常的味道要差一些,但也比没有味道时好很多了。
听到周防尊的名字,凪夜一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他还欠了王一个愿望。
平常见面的时间实在太少了,吠舞罗的生活太安静,导致他竟然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得找时间补上。
身体的修复快要完成,预计在安娜过完生日不久,他就要前往下一个世界了。
除了还上欠王的愿望,还要想想怎么跟十束他们告别。
告别……
想到这个词语的时候,他的指节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
果然还是很难啊。不慎被发现的话,大家都会很生气吧。要走的话,就只能不辞而别……要不要留封遗书什么的?
他兀自出神,十束叫了他两声没叫醒,于是伸出手轻轻戳了一下他的脸颊,凪夜一条件反射地往后一缩,彻底回神了。
“冰箱里做冬阴功汤的食材不够了,我一会要出趟门买东西。”他双眼弯起一个柔和的弧度,“你要不要一起去?正好去挑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