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莘动作很快,只用了一炷香的功夫,就把范济填进了坑里。
她又把自己最初抱着的那个细长包裹捡了回来,里面并非是范济以为的法器,而是她自制的一个机关。
孟莘思考过她该如何对范济下手,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能让他那个通会期的范毅表哥帮忙。
一定得在一个范济主动去的、不会设防的地方。
而范济会去哪里?
他那么笃定是她杀的高矮胖瘦,甚至不惜煽动戒律堂对付她,最后却一无所获,他会往哪里猜?
自然只能是她买到了什么大杀器,而他心存戒备,也会想为自己购置点防身的后手。
今天或者明天,他迟早会来醉月长廊。
她要把范济引到没有人烟的地方动手,那看起来就必须是一场偶遇,还要让他觉得她很弱小,跟上去也不会有危险。
害怕得跑去买法器,看到他就瑟瑟发抖的形象,够不够他放松警惕?
她甚至还在中途故意把包裹丢了,像是弄丢了最后的底牌,让他有胆量上前。
最后证明,这些伪装,确实够了。
她把机关装好,迎着范济绝望的目光,好心地向没法开口的他解释。
“这个机关能控制土壤密闭的速度,大概过几天,你才会耗尽氧气,我相信作为修士,范师兄你不需要吃饭也能撑到那时候的。”
然后她就把土填上去了,遮掩得在外部根本看不出被人动过。
如此也是无奈之举,谁让修真界还有魂灯这种作弊的东西。
上次她就因为魂灯被抓了个正着,而这次,有了装置,范济死亡时,她应该正好在魔兽森林考核,拥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她又仔细在树林里转了一圈,把火符燃烧还有战斗的痕迹都想办法消除掉,这才转身离开。
她身后,幽深的树林漆黑寂静,没有人会想到,里面还藏着一个不久后就将死亡的罪恶灵魂。
现在,从入门以来到现在,她终于可以去睡个好觉了。
*
辰时,天光清亮,早风微凉。
沧溟派的丹墀上重新屹立起紫黑天石,外门所有长老悉数到场,数百名蓝色衣袍的外门弟子,围着中间那数丈宽的青石台,挤挤攘攘好不热闹。
“安静!”在丹墀上方的薛长老大喝一声,灵力将他的声音传到每一位小弟子耳中,“今年的内门考核从今天开始,所有弟子先上来测灵力,达到筑基期的,才有资格进入考核!”
众弟子分成几列,朝前方慢吞吞移动。
原本天石测灵力是很快的,奈何总会有入门多年的弟子不甘心地恳求长老,“让我再试一次,就一次!一定是它测错了,我怎么可能没有筑基呢?”
“自己的修为自己最清楚,天石怎么可能测错呢?”许子墨枕着胳膊摇摇头,半晌又看着孟莘笑道:“对了,你倒是个例外。”
孟莘想起一个月前的入门考核,当时她多面受敌,连入门都备受阻挠,这个月发生太多事情,竟已经遥远得像上辈子一样,略有些唏嘘。
“如果当时我没能进入沧溟派,现在不知道会怎么样?”
“也可以去其他门派,你不是想做器修?天京万剑宗是天下器修第一,也许你能考进万剑宗,”彭笑寒帮她设想了一下。
“对啊,”许子墨跟着说,“天下又不是只有沧溟派一家,兴许那样的话,有一天我们还会去跟你订制法器呢。”
孟莘笑了笑,“说的也是。”
他们不知道孟莘是无法离开沧溟山的,她并没有那么广阔的天地可供选择。
没有进入沧溟派的孟莘,也许想到了办法与李岩周旋;也许被迫逃离沧溟山,遭遇了女妖预言的性命之危,辗转求生;又或许她已经死了。
这些都不比现在更好。
尽管过程并不轻松,但她亲手解决了仇人,切身感受到自己正在变得强大。
她微微眯起眼,从东方升起的朝阳将弟子们的影子拉成直线,如奔涌江流般前仆后继涌向前方,那汲汲营营挣扎着想要搏到的东西,她现在好像真的可以理解了。
他们,还有她,都想要拥有,可以决定自己人生的力量。
“原来这种感觉还不赖。”她轻声自语。
彭笑寒奇怪地抬头:“什么?”
“天气,”孟莘笑着说:“我从来没觉得天空原来蓝得这么透彻。”
“那当然,清晨的天气哪能不好啊。”许子墨说。
*
过了半个时辰,才轮到外门资历最浅的这届弟子。
杜雨兰杜景辉姐弟率先被叫到。
“杜雨兰,识海五星,筑基三级!”
“杜景辉,识海五星,筑基三级!”
孪生姐弟笑容明媚的脸在整个丹墀都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才刚入门一个月,就已经到了筑基三级,不愧是五星啊。”
“别说区区内门考核,恐怕五年后的宗门大比,也有这二人的一席之地。”
而丹墀上的这些外门弟子,辛苦修炼多年才堪堪筑基,对于这双子,说不羡慕,那是假的,但五星识海,本也是珍贵的天赋,羡慕也没有办法。
“下一个,彭笑寒!”
“识海六星,筑基七级!”
“下一个,许子墨!”
“识海六星,筑基七级!”
这个级别对于在场弟子来说堪称震撼,如果说他们听到杜家姐弟的修为时还有心情调笑几句,这会就是彻底麻木了。
识海六星、筑基七级,这还比什么比?这辈子连对方的背影都不可能追到!
连主持秩序的薛长老也忍不住带上了笑意:“你们两个家伙,赶紧给我滚去内门吧,再不去,真怕你们在我这外门进阶通会了!”
少女和少年点点头,走下了台,面对周围恭维的声音,全都处之泰然,既不显得傲慢也不过分谦逊。
师兄师姐们的目光更严肃了,憧憬地赞道:“彭师妹和许师弟非但修为出众,为人也当真是落落大方有林下风啊。”
却不知道,这两位被赞扬风度的六星,一回到孟莘身边,纷纷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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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面目。
一个冷着脸说:“大庭广众的,被这么叫名字真的觉得很丢脸。”
另一个则悄悄做了个鬼脸,“都知道我们两早就筑基了,还非得再测一次,这老头是想给外门贴贴金啊。”
孟莘真想让大家伙看看这两人的嘴脸,她嫌弃道:“你们两知足吧,等待会你们就会看到什么叫真的可怕。”
“哦,有戏可看?”许子墨瞬间来了兴致。
孟莘摊了摊手,“别抱什么期待,最多是非常低级的群口相声。”
修为测试还在继续,却再也没有双五双六那样令人惊艳的结果了,绝大多数小弟子都只能再等来年。
师兄师姐们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再来几个那样的天才,他们可承受不了啊。
不多时,场上只剩下了最后一个人。
“下一个,孟莘!”
随着薛长老喊出这个名字,丹墀的所有目光都凝聚在了少女身上。
她一身蓝色衣裙,微垂的眼睫掩去所有神色,唯独一颗红痣在眉心清晰醒目。
并非每一个外门弟子都通晓原委、知道孟莘是何人,但几乎所有外门弟子,都认得那张脸。
在静了一息后,整个丹墀便如水溅到油锅里一样炸开。
“我去,这不是梁如安吗?她什么时候进外门了?”
“哈?你不知道那天她为了入门大闹一通,还害好多人挨了鞭刑吗?范济师兄还因此被罚进戒律堂禁闭一个月,说起来范济师兄不是筑基了吗,他怎么今天没来?”
这个小小的疑惑,却仿佛落进湖里的一滴水,很快就淹没得无影无踪,只剩下铺天盖地的对孟莘的嘲弄。
“她这个名字换得好啊,真把她过去诋毁梁师叔的事情遮掩过去了!这么多人都不知道她进门了。”
“她进门也就是个识海三星,今天也好意思来测修为,真是自取其辱,还被大家发现她的真面目了,哈哈哈哈哈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等从魔兽森林出来,我们可得好好教训她一番,让她诋毁梁师叔!”
这些嗡嗡乱叫的、揉成一团的声音,像一片汪洋的海,从四面八方涌来。
哪里、哪里、哪里都没有逃出去的生路,只剩下孟莘身边一艘小舟容身,好像随时都会被浪打翻。
彭笑寒下意识地攥住了孟莘的手,在入门那天,她也曾见识过对孟莘的恶意,可与今天相比,却是天壤之别。她有一把重剑,但再重的剑,也荡不平这样浩大的声势。
许子墨万万没想到等来的会是这样的热闹,他试图在孟莘身前挡一挡,就像入门考核那天他做的一样,但那时他能挡住范济,今日却无论如何也挡不住数百人之众。
而孟莘仅仅只是仰头望着,这神态各异的扭曲面孔。
她的大脑很平静,唯有心脏在隐约地闷痛,好像身体在哀哀诉说过往的所有委屈。
这一刻她忽然清晰地意识到,原来梁如安不只是被范济他们杀死的。
从她五岁来到沧溟山起,她就一直在被杀死、不断地在被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