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梦与欲
“真是工伤了。”晋青一面洗脸一面嘀咕,“睡个觉都不让人安生。”
系统:【有没有可能是你在想他?】
【神经。】晋青觉得不可理喻:【谁退休了还会想自己的老板?】
分明是老板阴魂不散!
接下来几日,晋青真像是撞了鬼,频繁梦见旧人旧事。
系统说是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晋青却认为,自己是上班上出后遗症了。
为了早日摆脱这种莫名其妙的班味,他努力做别的事情来分散注意力。
采药队的村民见他顶着黑眼圈还这么有活力,都揶揄他:“想成家的小伙子就是精神。”
想成家这话显然是李平传出去的,不过村里就是这样,说出口的话不可能成为秘密。
晋青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得任他们说笑。
毕竟……他总不能说和人说,自己晚上被上辈子的老板缠上了。
真是鬼故事。
转眼仲冬,大雪封锁天风原,采药队停工。
没了杂事的晋青独自呆在家中,无聊得长毛,都快和梦里的麟珩再一次处成生死之交。
“啊!”
不能再这样闲下去了。
晋青翻身坐起,对系统道:【放部电影来看看。】
系统:【两万积分一部。换吗?】
晋青:【……】
他看着自己的几千积分,觉得系统在抢钱。一张复活卡也就这个价了。
不过冬日漫漫,没有现代科技娱乐生活,日子就有些难熬。
晋青搁家里呆不下去,想想邀请村里的年轻人推牌九、投壶、蹴鞠、喝酒。
小雪村乃至天风原的人哪里见识过这些中原贵族的花样,整日和晋青玩得不亦乐乎。
晋青身体疲惫但精神快乐,很少再做梦。
偶尔一次,麟珩这个梦中的常客也被新朋友替代。
——明明背影是麟珩,他走过去招呼,转过身来的,却是小雪村的年轻人。
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梦。当新人替代旧人出现在梦中,你就该知道,这是遗忘的开始。
转眼又是一月,年关逼近,天风原的人们开始筹备新年庙会。
小雪村的年轻人和晋青熟络起来,纷纷邀请他去天风城看戏。
晋青收拾收拾,欣然前往。
天风城在天风原的中心地带,是这片北陆荒原最繁华的所在。
小雪村的人大多一年才能来一次,因此格外亢奋,都背着背篓在集市东逛西看。
晋青缀在他们后面,走走停停,一时竟然想不起天风城曾经的模样。
十多年前,他从帝京城叛走,曾屯兵此地。
那时的天风原不过一处满是断壁颓垣的荒城。
可如今,这里已经天翻地覆。
时间果然能改变一切。
如今的晋青已经是个死去十年的人。
或许……他的故人,也早已忘记他了。
“哇!”
“登台了!”
周围的惊呼拉回晋青的思绪。
他回过神,看见四周的游人纷纷涌向市集中心的簪花高台。
“长宁,快走!”同行的几个青年拽上晋青,挤到前排。
所有人尚未站定,这出折子戏已然开场。
只见戏台上,玄甲黑袍的威武将军领着几名小将甩着四方步登场,耍过一阵花枪后,挑起遮盖牢笼的黑色幕布。
牢笼内,白衣囚徒缚手跪地,抬头直视将军,目光倔强。
将军围绕囚徒挑逗一番后,银白枪尖挑起囚徒下巴,对囚徒唱道:“贼子!你我同出乡关,相携数十载,情同手足!汝何故叛我?”
这是……
晋青一时愣住,问身旁看得津津有味的青年:“这是什么戏?”
“诛贼记啊,长宁没看过吗?”青年兴奋道:“讲的是天子诛杀反贼晋青的故事。每年都要唱上一遍呢!”
晋青:“……”
他确实不知道。
“不过……”青年环顾四周,凑近晋青小声道:“你别看这戏里的天子铁面无私,其实坊间都传闻,天子对晋青有私情。”
晋青:“?”
“私情?”他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私情?”
“就那种……那种啊!”青年似说不出口,努力遣词造句:“南风馆你知道吗?两个男人走后门……”
晋青倏地沉下脸,“够了!”
青年一愣,好似被他突然爆发的气场镇住,怔怔看着他。
晋青察觉如此不妥,压下情绪,提醒青年,“你这是私议天子,小心给咱们村带来灭顶之灾。”
青年当即捂住嘴,见没人注意自己才松了口气,小声道:“这话也不是我说的。他们都这样说。说晋侯爷生得花容月貌,雌雄莫辨,天子爱慕不已,遂……把人收作娈宠,多年来一直带在身边,恩宠有加。当然,晋侯并不愿意,这也是晋侯后来叛变的导火索。”
晋青无语:“还挺有道理。”
“是啊。”青年:“不然晋侯为什么放弃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非要谋反?定是不堪受辱,愤而反抗,可惜没能成功。”
晋青:“……”
还真挺有道理。
如果他不是当事人之一,就信了。
不过这谣言虽然离谱,但指向性非常明显,明着是骂晋青以色侍人,实际是暗指麟珩昏庸好色,逼反忠良。
谁这么无聊,在边关传这种谣言?莫非是有人想接替他的反贼事业,去和主角拼一把刺刀?
晋青眯了眯眼,无心看戏,问青年:“这些你都是从哪儿听来的?”
“坊间说书、民间话本……随处可见。”
晋青蹙眉,想了想挤出人群。
同行村民:“长宁,你去哪儿啊?不看戏了?”
“肚子不舒服,找个地方方便一下。”
“那你快去快回啊。咱们看完戏就得回村,晚了夜路不好走。”
晋青应下,没过一会儿就从书摊收了一大堆关于天子与晋侯的话本。
事实果如青年所说,这些东西已经泛滥成灾,根本不用费心思去找。
“麟珩怎么回事?这么快就懒政怠政,丧失对边关的节制了?”
夜里,晋青点上油灯,靠坐在炕头,借着微弱的灯光,翻看下午从市集买回来的话本:
“阿青……”
烛火摇曳,人影缭乱。天子声声呼唤,晦暗的双眸翻涌暗色情绪。
晋侯咬着嘴唇,双手扶着陛下的臂膀,竭力维持自己最后的骄傲,不愿发出丝毫声音。
他本无意与这个男人发展这样的关系。
可为了至高无上的权利,他没有别的选择。
随着背德的愉悦感逐渐攀升。晋侯的思绪被风浪摇得支离破碎。最终,他失控沉沦,艳红湿润的唇微微开阖泄露一声的娇咛。
娇、娇咛?
啪——!
晋青猛地合上书,表情因看过上述文字而扭曲。
好离谱。
这就是网文的书中世界吗?真是自由而野性的表达。
晋青缓了缓神,端过炕头的水猛猛喝了几口才继续看下去。
略过“晋侯娇咛”“皇帝握着晋侯腰发狠”的部分,一目十行地看着剧情。
别说,雷归雷,但这个话本子的作者写献.身文还挺有一套。把“晋侯”那种为了权势卖.身、心有不甘又逐渐沉沦的小心思拿捏得十分到位。
如果主角不是顶着自己的身份就更好。
看完这一本,晋青又随手摸了另一本来看。
一夜间,晋青把白日买来的话本看了七七八八。虽然质量参差不齐,但晋青发现挺无语一件事儿。
这些话本作者,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不约而同地将他塑造成了负心汉的形象。
总而言之,皇帝爱他爱得深沉,而他则负心薄情,无论如何也不接受皇帝的爱,还谋反,把皇帝伤得鲜血淋漓,最后皇帝因爱而不得黑化,把他杀了。
当然也有很多作者展开丰富的想象力,认为晋侯还没死,只是被皇帝软禁在后宫,成了只知道承欢的男宠。
真离谱。
还以为是抹黑皇帝、煽动百姓的黑话本,谁料……
自己名誉权才是岌岌可危。
晋青丢了书,无语想:我只是造了个反,可没当负心汉。
当然也没当过男宠!!!
真是太离谱了。
怎么会有人这么想他和麟珩?
他们都是男人……怎么可能?
晋青摇摇头,把这些不堪入目但并不威胁和平的话本收起来,准备找机会丢了。
翌日,小雪村开始准备新年祭祀。
晋青客居此地,无亲可拜,只能旁观。
好在村民们认可他,邀请他到村里的祠堂吃席看戏。
晋青不好白吃,主动去帮李平一行人搭戏台。
忙完,李平看他气色不好,眼下带有青色,笑问:“昨晚上又没睡好?”
晋青一时哑然,想着昨晚在梦里和他演话本剧情的麟珩,勉强笑笑,“昨天去城里看了戏,比较激动。”
李平哈哈笑起来,“还以为你又想成家的事情。”
晋青心虚,连连摆手,同时暗骂话本荼毒人心。
“不过咱们村儿的戏也不错。”李平推荐道:“你晚上多等等,一年就演这一次,这种戏城里都不一定能瞧见。”
晋青点头,被李平说得有点好奇。
夜里,好戏登场。
几个年轻人拉他坐一块儿,意犹未尽地说起去天风城的见闻。
“听说夜里还有灯会,可漂亮,可惜咱们回得早,没看见。”
“要不等十五再去吧?听说城里十五也热闹。”
“我去不了。开年就得随我爹上山打猎。”
“山上雪都没化,你们能打着什么东西。”
“就得趁那会儿,等大家都上山,更没捞头。”
“唉,没劲。你们都不想去吗?”
“不是不想,是不能。马上开春,你家的田不也要种吗?”
青年这才想起此事儿,撑着凳子叹了口气。
不过没一会儿,这群年轻人又恢复活力,漫无边际地聊起其他事情。
晋青听了会儿,没什么精神,抬眼看戏又觉得无聊,想想准备回去睡觉。
身旁几人见他动作,纷纷叫住他:“长宁,干嘛去?”
晋青:“有些困,准备回去休息。”
“哎呀!”众人留他:“这戏都还没唱到精彩的地方,你这会儿回去多亏呀。”
“对呀对呀。快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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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青被青年们热情地摁回了板凳上,根本走不掉。
只是这戏实在无聊,咿咿呀呀的催人欲水。晋青听了会儿就开始犯困,只好靠着柱子伴着四周青年的谈话声阖眸小憩。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四周说话的声音忽然就消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婉转的丝竹声。
晋青迷迷糊糊睁开眼,恰好瞧见简陋的戏台上,油头粉面的才子佳人携手上台,翩翩起舞。
于此同时,嘹亮缠绵的唱腔融入丝竹管弦,简直浑然一体。
哪怕晋青不懂戏,也知道这一处不是凡品。
原来村民们坐这么久就是为了等这一出戏。
晋青认可了村长李平的话,抬手打了个哈欠。
“嘘!”一旁的青年示意他安静。
晋青礼貌地压低了动静。
只是……看个戏,为什么大家这么专注?
疑惑间,台上扮演女旦的戏子霍然解开腰带,婀娜多姿地走向小生。
小生也不回避,就这样抱住旦角,在戏台上缠绵起来。
“啊相公~好生厉害啊哈~”
戏台下,所有人都看直了眼。
晋青第一次看这样直白的场面,头脑发懵,瞬间红了脸。
怎么戏还有这样的唱法?
他慌忙收回视线,不敢再看,可戏台上的哼唧声却无法屏蔽。
好在这戏不算长,没一会儿就结束最刺激的片段,开始余下的词儿。
台下响起嘘声,意犹未尽的村民陆续离去。
晋青呆呆坐着,还没回过神儿就听见身旁响起调笑声。
“长宁!你的脸怎么那么红?是不是想媳妇了?”
“……”
晋青回神,连连摆手,在青年们的玩笑中落荒而逃。
回到家,晋青靠着门,脑子里还是蒙的。
活了三辈子,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事情。
只是知道和看现场,完全是两码事。
这对从来没看过黄。片,连黄.文都是最近才看过的晋青来说实在……
太刺激了。
没想到天风原的人们这么开放,竟然在年节唱这样的……
淫词浪曲。
晋青无心回忆方才的见闻,可那些画面和声音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身体渐渐了起来,晋青抬手山风,过了会儿又给自己倒了杯凉透的水,一饮而尽。
只是那热意,挥之不去。
……
冬夜漫长。
勉强睡下的晋青遭遇了此生最为可怕的梦境。
话本与戏台在梦境中诡异融合。
自己迷迷糊糊间成了阶下囚,黑衣玄甲的麟珩持枪走来,盯着他看了半晌,霍然挑开他的囚服,用枪尖玩/弄他的……
晋青瞪大眼,猛地惊醒。
天还没亮,窗外有簌簌的落雪声。他深深喘了口气,又捂着胸口倒回床上。
如是缓了许久,他才掀开被子,下床更换里裤。
淡淡的石楠花气息在房间内弥漫开,晋青看着脚边的脏裤子,轻轻叹了口气。
他大抵知道自己是饱暖思淫.欲。可这春/梦未免太可怕了些。
早知如此就不该去看那个不知所谓的话本。
皇帝的皇位坐得稳不稳,和他有什么关系?上辈子的他和皇帝传绯闻,又和他这辈子有什么关系?
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害了自己。
接下来几天,晋青的状态都不是特别好,为避免尴尬,索性闭门不出。
村长李平知道这件事儿,乐了,又张罗着给晋青娶媳妇。
晋青知道这件事情时,邻村的姑娘都快来小雪村相看他,只是被年节后的大雪绊住了脚步。
晋青无奈,主动找上李平,“叔,我现在就是个白丁,真没有成家的想法,你别帮我介绍对象了。让人来来回回,多耽搁人小姑娘时间?”
李平铲着院子里的积雪,乐呵呵笑道:“你小子懂什么,人家姑娘听说你长得好,愿意着咧。”
晋青:“这不是姑娘愿不愿意的事情。”
李平:“人家也不嫌弃你没积蓄。就图你这个人。你人好就成。”
“唉,也不是这……”晋青拿上铲子和李平一起铲雪,想解释又不知道怎么说。
李平看他欲言又止,想想低声问:“你是不是瞧不上这些村里的姑娘?喜欢城里的千金小姐?”
晋青:“……”
越扯越远了。
他想了想,为了防止这事儿最后演变成闹剧,索性直言道:“叔,其实我喜欢年龄大一点的。”
李平:“多大?”
晋青:“三十左右吧。”
这下换李平沉默了。
三十多……
很显然,晋青的择偶观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还是太超前了。
“你这个想法……它……也太……那个……”李平拄着雪铲,不知道怎么说,怀疑这孩子是因为父母双亡,所以缺乏母爱,可又不好戳人伤疤去问。
两人就这样僵持半晌,忽听得村外传来马蹄声。
一年轻人疾跑过来,对李平道:“村长!天风城的官、官兵来了,要见你呢”
“官兵?”李平脸色一变,打听:“什么事儿啊?”
“不知道呀。您快去回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