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头人忽然停下了一切动作。
“张团团在哪儿?”许清霁拎着他的耳朵问,“你姐姐呢?”
“姐、姐姐?”兔头人好像回忆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又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半晌,他忽然“叽叽叽”地笑起来,“爸爸把妈妈砍碎啦!我把妈妈吃掉啦!姐姐把我推进水塘里啦!”
都是废话。
许清霁有点头疼——整个火锅店就这么大的地方,大堂里没找到,后厨的冰柜里也没找到,锅里煮的也不是张团团,难不成还能藏在一堆长得一模一样的食客里面?
“小、小许……”白秋秋拽了拽他的一角,指着驼背老板,胆寒地咽了口唾沫,“这个老板,一直就这么弯着腰吗?”
“是……”许清霁正要点头,忽然觉得不对——昨晚来的时候,老板的背有这么驼吗?
这念头一冒出来,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气。
白秋秋硬着头皮,把想到的说出来:
“你觉不觉得,他像是背着一个人?”
话落,原本正在发疯的兔头人忽然扭过头来,盯着他:“姐姐!找到姐姐了!姐姐在和爸爸做游戏呢!”
许清霁问:“做的什么游戏?”
兔头人没有回答。
下一刻,一双长满尸斑的冰凉小手覆盖在许清霁的眼睛上,几十斤的重量压在他的肩膀。
小女孩儿甜美的声音透露着诡异,她趴在许清霁的耳边,笑嘻嘻地说:
“猜猜我是谁?”
许清霁控制不住地头皮发麻,停顿片刻,他稳住自己的声线,不带一丝感情地回答:“你是张团团。”
“哇!答对了耶~”张团团笑得更诡异了,笑声带着回音,在火锅店内游荡。
她的双手依然盖着许清霁的眼睛,问道:“那你猜猜,我现在的眼睛是谁的呀?”
许清霁面不改色:“你爸爸的。”
张团团的动作顿了一下,笑意少了大半:“啧,又猜对了。”
然而转瞬间,她又笑起来:“不过,这双眼睛太老啦!我要换新眼睛了——你的眼睛,我看着就很不错!”
说话间,她指甲陡然变长,尖锐的指甲眨眼间就要刺入许清霁的双眼。
她的速度太快了,许清霁瞳孔骤缩,根本来不及转身将她推开。
危急关头,异变抖生。
许清霁口袋中的蛋忽然发出刺眼的金光。
光芒所及之处,所有食客皆发出哀嚎,数秒之间,化作一缕缕黑烟,骤然消散。
张团团也被这金光所波及,从许清霁身上摔落。
许清霁立刻转身,将她一把接住。
怀中的小女孩儿不过六七十斤,瘦瘦小小,脸颊深深凹陷下去,头发呈现出营养不良的黄色,如枯草一般。
她的眼眶周围有一圈密密的缝线,两颗浑浊的眼球布满红血丝,仿佛在和主人的意志作斗争,不肯看向同一个方向。
张团团半眯着眼睛,喃喃自语:“眼睛,我的眼睛……”
她伸长了手臂,想要抓许清霁的眼睛。
许清霁将她平稳地放在凳子上:“你的眼睛,在张光明那里。”
金色的光芒逐渐暗淡下去,张团团恢复了力量,爬起来。
她恶狠狠地瞪了许清霁一眼,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抓上兔头人的双眼。
张团团用那双已然成为白骨的手捧起自己的眼睛,露出了幸福而圆满的笑容。她摘掉眼眶中属于父亲的眼睛,将自己的眼睛换了进去。
刹那间,血肉从白骨上生长而出,她变回了生前最漂亮的模样。
张团团笑起来:“我终于找到我的眼睛了。”
她带着甜美却惊悚的笑容走向正将眼球往眼眶里塞的老板面前,对方佝偻的脊背令两人的视线几乎处于同一平面。
她笑着说:“爸爸,其实那一天,我都听到了呀!”
……
四年前的夜晚,跳车逃跑的张团团在独自流浪近三个月后,终于找回了家。
她知道是父亲将她们姐妹俩卖掉的,因此只敢借着月色敲响母亲的窗。
她扑进母亲怀里的时候,对方下意识地抱住了她。
这让张团团觉得,即使对方在父亲的授意下已经很久没有理过自己,但在她的心里,依然是爱着自己的两个女儿的吧。
“妈妈,妹妹被坏人抓走了。”张团团躺在母亲的身边,默默流泪,“我救不了她,她们都被卡车拉走了。”
她没有等到妈妈的回答,只觉得妈妈到的水好甜啊。
就像那晚她们被抓走时,妹妹吃的糖一样。
醒来的时候,张团团什么都看不见了。
两只眼睛传出尖锐的刺痛,她抬手去摸,却摸到了一片纱布,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
她手忙脚乱地将纱布扯下来,却发现自己的眼睛没有了。
恍惚间,她听到了弟弟的声音。
张光明用天真的声音问:“爸爸,姐姐的眼睛给我了,那姐姐怎么办呢?”
张团团张了张嘴,就要扯着嗓子回答。
可她的声音被一只大手捂了回去。
她听见爸爸在自己的头顶说:“以后就没有姐姐了。”
再次惊醒,张团团摸索着发现,身体四周都是潮湿的土壤。
泥石流带着她原本该凉透的身体滚到山下,她竟然在被活埋三天三夜后活了下来。
从那之后,张团团开始了流浪的生涯。
一个瞎了眼的女孩儿是没有人要的,但或许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被好心人捡了去,送入孤儿院,在那里待了四年的时间。
也是在那家孤儿院,她认识了几个朋友,终于活出了一点人样。
但张团团知道,他们的感情并不牢固。
这些孩子因为对世界的愤怒与憎恶而聚集在一起,或许从开始就注定了没有好的结局。
他们策划着对亲人的报复。
张团团做好了万全准备,决定去杀死自己的妈妈,却发现那个可怜又可恨的女人,尸体没了头颅,身体被父子俩囫囵吞下。
想了想,她把张光明淹死在水塘里。
至于她名义上的爸爸,就这么死了,岂不是便宜了他。
弄死他最引以为傲的废物儿子,让他在这个苦难的世界上孤独终老,才是最大的报复吧。
两个月前,孤儿院爆发了集体性食物中毒,大部分孩子都被送进了医院。
张团团瞎了眼,在厕所里上吐下泻,昏了过去,脑袋磕在石阶上,被一个小小的种子钻进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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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发芽。
老师太少了,根本没有人发现少了一个孩子。
等张团团醒来的时候,她忽然发现自己恢复了一点视力——
她看到镜子中的自己,身体里开满了花。
她想去找自己的朋友,可走着走着,她连朋友的名字都忘记了,却清晰地回忆起当初淹死张光明的时候,找到的光明火锅店。
于是,她在愈发增长的仇恨驱使下,回到了“家”。
……
“你们走吧。”张团团趴在兔头人的尸体上,动作亲昵地抚摸着它的耳朵,“离开这里,我不会再杀人了。”
顾盐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却发现四周的火锅开始沸腾,一块又一块骨肉飞溅而出,在地面上挣扎颤抖,迅速拼接在一起,数十秒内,便成为人形。
一个又一个被混沌区吞噬的人类死而复生。
有情侣互相搀扶着放声大哭,有陌生人激动地拥抱。
也有父母用力亲吻着孩子的脸颊。
某一瞬间,许清霁望着张团团缩在角落里的身影,觉得莫名的落寞。
“小顾!”叶浅斐也恢复了人形,冲他们跑过来,“还好,还好你来了!”
顾盐上前一步,轻轻拥抱了他。
他们没有看很久,并肩走出火锅店,向着小巷的尽头走去。
顾盐捶了一下叶浅斐的肩膀:“队长,你怎么回事?还能给自己困在这里!”
叶浅斐心有余悸:“我当初进来的时候,造梦师就提醒我了,说这个混沌区对我的潜能来说很不友好,一不留神就可能被同化;现在想想,幸亏你们进来了,否则不知道这里还要吞噬多少人。”
“潜能?”白秋秋一头雾水,“潜能是什么?”
“潜能就是当你被融合之后,自身进化出的能力。”叶浅斐解释道,“就比如我的潜能是【模仿】。在进入混沌区后,我可以改变自己的拟态,成为更贴近混沌区内异变体的样子,从而不容易被发现。”
“那不就是超能力吗?!”白秋秋两眼放光,“被寄生了居然还有这种好处!”
顾盐冷笑一声:“那可不一定——大部分人被寄生物融合了都不知道,异变度在无知觉的时候逐渐增加,精神也慢慢异化,负面情绪被放大到一定程度,就从融合者变成了异变体,彻底丧失理智了。”
“那你是被什么东西寄生的?”白秋秋好奇道。
谁知顾盐脸色一变,没有回答。
叶浅斐笑了笑,打圆场:“寄生物这种东西还是很隐私的,就算我们队员之间,也只是了解彼此的潜能,而不清楚对方被什么生物寄生、为什么会被寄生。”
白秋秋有点尴尬地抓了抓后脑勺,生硬地转换了话题:“说起来,这条路要走多久啊?小许,你昨晚是从这儿出去的吗?……小许?”
冷汗从许清霁额角滑落——自从出了火锅店,许清霁又感受到昨晚的那种阴森。
他尝试着在脑海中呼叫灯塔水母,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而此时,他们分明已经围着小巷走了一圈,却依然没能走出去。
远处,灯火通明的光明火锅店又一次出现在眼前。
一双冰冷的手覆上他的眼睛。
“小哥哥,我后悔了……不然,你还是留下来陪我玩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