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祈不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你想要什么奖励?”
裴砚初厚颜无耻道:“我还没想好,先欠着。”
“你还在试用期,别想奖励了。”闻祈嗤笑,随手将手中最后一颗冻干粒喂给元宝,“要是做的不好,我这儿不养闲人,直接把你扫地出门。”
裴砚初低头看了眼小白狗,有些忿忿。
这不是养的有闲狗吗?
多他一个怎么了?
闻祈不想和他继续掰扯,抽了张湿巾,动作慢条斯理的,一根一根地擦着被小狗舔湿的纤长手指,继续开口。
“客卧的被套上一周刚换过,可以直接住,你自己注意着有什么需要添置的东西,这附近有一家商超,明天去买。洗衣机和烘干机会用吗?”
他的语气轻而散漫,带着点随意的调,说完后,却没听见裴砚初的回应。
闻祈掀起长睫,投去困惑的目光,却见裴砚初一瞬也不移地在盯自己的手,有些不满,问:“你听见没有?”
裴砚初如梦初醒,视线飘忽了下,道:“嗯嗯。”
“你嗯什么?”闻祈无语,“我问你会不会用洗衣机和……算了,你在阳台上等我。”
就不能指望这大少爷会做什么事。
闻祈回了卧房的浴室,抱着脏衣篓出来,里面是几件刚换下来的衣服。
裴砚初已经站在了阳台上,正试着灯座,听到脚步声从后响起,问:“阳台这灯怎么不亮?”
“坏了。”闻祈言简意赅。
裴砚初问:“不修吗?”
阳台的顶灯坏了已经小半年了,公寓朝阳,白天不用开灯,晚上客厅的灯光照在阳台上,不怎么亮,但也够用。
“懒得管,就这样。”
闻祈不想解释,道:“过来,我给你说怎么用洗衣机和烘干机。等会儿我带元宝出门散步,等时间到了,你帮我把洗好的衣服放烘干机里去。”
裴砚初嗯一声,过来了,和闻祈靠在一起。
站得有些近,几乎压在闻祈的安全社交距离的边缘线上。
闻祈微微蹙起眉尖,没说什么,忽视掉隐约的一点不适,淡声指了洗衣液、留香珠和柔顺剂的位置,又说机器上面的按键。
家用电器的操作简单明了,裴砚初很快就点头,说知道了。
“行,那你自己待着吧,我带元宝出去转一圈。”
闻祈找出遛狗用的绳,小狗立刻意识到可以出门玩了,嗷嗷地狂摇尾巴冲来,在他身边转来转去。
闻祈蹲下身,神色浮起几许温柔,捉着小狗的爪带上牵引绳,准备带它出门。
裴砚初亦步亦趋送他们到玄关,问:“晚上风大,你要不要带件外套出门?”
闻祈感觉裴砚初这做派像殷殷切切送老公和孩子出门的小媳妇。
但谁家的小媳妇长这么高个,站过来压迫感十足?
“你别站我这么近。”闻祈忍不住道,“你到底有多高?”
裴砚初往后退两步,像一只无意吓到人,被主人训斥的巨型犬,神色带着点委屈,道:“就189。”
就189?
怎么比高中时还蹿了一截?
闻祈眼不见心不烦地移开视线,道:“……不用拿外套,我走了。”
裴砚初道:“好。”
闻祈带着元宝出了门。
傍晚时分,微风习习,附近的小公园没什么人。
闻祈带着元宝慢悠悠地晃了一圈,思绪飘浮。
放裴砚初一个人在公寓里,总有一种狗狗会趁自己不在,上蹿下跳拆家的担心感……
他带着元宝比平时更早地回了家,打开公寓门,却见一片黑暗,唯一的光源来自阳台上。
裴砚初赤裸着上.身,只穿一条深灰色长裤站在凳子上,咬着个手电筒,手里拿着把十字螺丝刀,在换阳台上的顶灯。
落地窗外是城市的万千灯火,影影绰绰的光落在他身上。
裴砚初听到开门的动静,转头看来,叼着的手电筒像星星一样闪了闪。
“回来了?”裴砚初词句含糊,带着笑意,“等我两分钟。”
闻祈没说话,摸着黑,先给小狗解开了牵引绳。
裴砚初很快将阳台上的顶灯换好,利落地跳下凳子,来到玄关处,打开总闸。
叮叮滴滴的几道机器启动音交错响起,公寓猛地亮起了灯,光线如白日般通明。
闻祈下意识眯了眯眼。
裴砚初又回到阳台上。
吧嗒一声,灯座按下,阳台上投落一片炽亮的光。
“行,换好了。”
裴砚初一副邀功的得意模样去看闻祈,撞进他带着探究的视线里。
闻祈慢慢地走过来,问:“你会换灯?”
“下厨我都能学会,换个灯有什么难的。”裴砚初理所当然道,“那网上的教程不都是一抓一大把吗?”
“哪来的新灯芯?”
“下楼买的,导航步行五百米就有个五金店,店老板还挺热情,听我说住附近还加了个微信,说需要什么下次可以送货上门。”
闻祈抿了唇,又问:“你怎么不穿衣服?”
裴砚初道:“你那白色卫衣太干净了,阳台这灯起码半年没擦过了吧?我看那上面都是灰,怕取下来的时候把你衣服给弄脏了。”
阳台顶灯换了雪白的灯罩,被换下来的圆形灯罩放在地面上,落满了灰,看不清原本的颜色。
裴砚初捡起旧灯罩,塞进盒子一并扔进客厅的垃圾桶里,回去借阳台上的水龙头洗了手,将放在一旁的卫衣套回身上,把凳子拎回餐厅里。
闻祈一直没说话,视线跟着他转,等他过来了,才缓慢开口:“脸上有灰。”
“是吗?”
裴砚初伸手擦了把,却没擦对地方。
闻祈道:“反了,在右脸。”
裴砚初却没依言擦脸,微微俯身低头,没脸没皮笑着道:“我换了灯,是不是该给我奖励?就用你给我擦脸当奖励吧。”
闻祈没动:“我又没让你换灯。”
“换都换了,总不能拆下来还给店老板吧?”裴砚初道,“再说了,家里哪里都亮堂堂的,多好。”
家里这个词,叫闻祈的指尖轻微地蜷了下。
裴砚初又道:“厨房的水龙头也该换了,转得怪别扭,可惜那五金店没有一样的型号,我在网上买了,等过两天配套的型号到了再换。哦对了,灯芯三十五,水龙头七十二块八,报销。”
报销?
闻祈觉得稀奇:“晚饭的时候你不是让我不用转钱吗?”
“晚饭你是让我再点吃的,那当然不一样了。”裴砚初振振有词,“阳台上的灯、厨房里的水龙头是我们过日子用的,不能我自己付钱。”
闻祈道:“……什么过日子,你别说的这么奇怪。”
“是是是。”裴砚初笑道,“所以给报销吗?”
闻祈退让:“收款二维码给我。”
裴砚初不给:“我要红包。”
报销这么点钱,要求还挺多。
闻祈无意和他争这些小事,打开发红包的页面,裴砚初在旁提醒:“一百零七块八。”
有零有整。
闻祈给他发过去了。
裴砚初喜滋滋地点开收下,又问:“我的奖励呢?”
“你是脑子撞坏了,又不是手断了,自己擦。”闻祈冷漠无情,“看不见就撒泡尿当镜子照照。”
裴砚初轻嘶一声。
闻祈蹙眉:“怎么?”
“你说你吧,这么——”裴砚初把某个形容词给咽下,“一张脸,说这种粗俗的话,还挺……”
闻祈接话:“刺耳?”
裴砚初笑了笑:“挺带感。好听爱听,多骂几句。”
“……你是真有病。”闻祈道,“我回房间了,有事也别找我,微信发消息。”
裴砚初应:“好。”
闻祈回了卧房,门一锁,回到独处的空间,精神放松下来。
他换了身睡衣,再度拿起手机,群里消息果然又是99+,关心两人有没有打起来。
闻祈:【没打架。】
闻祈:【都成年人了,不至于像高中生那样打起来。】
虽然有好几次,他确实想一拳打在裴砚初那张欠扁的脸上。
群里热热闹闹的,闻祈回了几句,有些累了,刚准备放下手机,一个陌生的头像发来消息。
是刚加上不久的裴砚初,发了一个看不出来什么意义的表情包。
闻祈莫名其妙,回了一个问号。
裴砚初:【你说句话,我确定一下有没有加错人。】
当面扫码加的好友,还能加错人?
闻祈:【没事干就去倒倒脑子里的水。】
裴砚初:【嗯,没加错。】
他看起来心情颇好,又发:【你是不是要睡了?好梦。】
裴砚初那张嘴还能说出这么平和的话?
闻祈礼貌性地回了句:【你刚出院,也早点休息,晚安。】
他等了会儿,见裴砚初没回复,正要退出来,对话页面却弹出一张截图。
浏览器搜索页面:【晚安是不是等于我爱你?】
AI回答:【您好,晚安的含义并不总是“我爱你”。以下是一些可能的解释:1.对话结束时的礼貌用语……】
闻祈:?
截图一秒撤回。
裴砚初:【手误,发错了。】
裴砚初:【你没看见吧?】
闻祈硬生生给气笑了。
就因为他回了一句晚安,裴砚初去搜晚安是不是等于我爱你?
闻祈:【你别告诉我你还在怀疑我暗恋你。】
裴砚初见他看到截图了,半点不尴尬,反过来劝人:【暗恋我就大方承认,不丢脸。我这么优秀的人,又高又帅,有钱又有人气,我理解的。】
闻祈深吸一口气。
喜欢裴砚初丢不丢脸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裴砚初挺不要脸的。
闻祈没什么表情,指尖噼里啪啦地按屏幕上打字。
【再高再帅,你背着那些债务,谁敢来喜欢你?】
【不如趁着年龄没上去,你那张脸还能看,进会所挂牌当男模,说不定有富婆看上你了,愿意帮你赎身还钱。】
【看在高中同学的份上,我给你预订一个香槟塔,给你捧捧场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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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闻祈一口气发过去,没见对方有回应。
难道是他说太狠了?……
闻祈有些后悔。
裴砚初出车祸醒来就在医院里,众叛亲离,没人照顾,还背着一堆商业纠纷的债务,可以说是走投无路……
对话框弹出新的句子。
裴砚初很是欣喜:【你觉得我又高又帅,可以去当男模?有眼光。】
语气又一转:【你说的是有道理,不过你都花二万五把我包下来了,我还是先把你这个金主伺候好,攒点经验,不然以后遇到富婆也不会伺候人,浪费机会就不好了。】
谁包养他了?
闻祈揉揉眉心,反思自己为什么浪费时间和裴砚初较劲。
裴砚初:【等等,不过你怎么知道在会所里要开香槟塔的?你开过?】
闻祈不打算回复了。
裴砚初这人真的像狗,精力无穷无尽,不想理,就绝对不能多给半个眼神,不然会被缠到烦。
元宝都比他懂事。
裴砚初还在孜孜不倦地发消息。
【你不会真的点过会所男模吧?是单纯喝酒吗?】
【长得怎么样,有我帅吗?】
【我去问了朋友,香槟塔都是五位数起步,真的假的?】
【哈哈我也不是很在意就是随便问问,提前打探一下行情[墨镜]】
【人呢?】
【闻祈?】
【小祈?】
【闻校花??】
【这就睡了??】
闻祈把手机放床头柜上,手机嗡嗡震动,快自个儿给震下去了。
闻祈又把手机拿回来,调成免打扰。
世界清净了。
他翘着唇角,拿起枕边的一本书,悠闲地翻看。
卧房外有脚步声响起,像焦躁的狗狗转了圈,又不甘地回去了。
闻祈眸底的笑意更深。
来回折腾,甚至今天一天比一个月说的话都多,疲惫之下,身体里的困意如潮水般涌来。
闻祈合上书籍,沾上枕头,久违地很快睡着了。
他梦到了学校的场景。
明净窗外的百年银杏染金,簌簌闪光。
两人看起来狼狈不堪,沾着草根和泥土,教导主任气急败坏地呵斥他们在办公室里罚站反省,匆匆离去。
办公室里有其他几个年轻的实习老师交头接耳:“今天是不是裴家那位开学?”
“听说校长带着人亲自去门口等着了,一直没到呢。”
“分到哪个班啊?”
他们窃窃私语着,两个少年并排站在墙角。
身边的少年留着狼尾,眉目青涩,带着几分桀骜不驯,手背揉了下青紫的嘴角,看向他,半开玩笑地道:“你下手还挺重啊。”
他没说话。
少年嘟哝:“夸你漂亮要生气,问个名字也要生气……真难伺候。”
他冷冷地看过去:“是你先抓着我,我不说名字,你就不让我走。”
少年根本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对啊,你告诉我不就行了?”
说不通。
他转回头,心烦意乱地继续罚站,身形挺直。
少年东张西望,站得无聊,又看向他,递来手机。
上面是vx二维码。
“我们也算认识了吧,加个好友?”
“不加。”
“为什么?”
少年像从来没被人拒绝过,大受打击。
他反问:“我们又不熟,为什么要加联系方式?”
“你刚不是被我按在地上了吗?万一磕着哪儿碰着哪儿,找我要医药费啊。不过话说回来,你真的是男的吗?腰真细啊,我一手就揽得过来……”
记忆翻涌而上。
小路上的他被攥着手腕不让走,忍无可忍,一拳打了过去,少年猝不及防,身形后倾,拉着他一起跌入草丛中。
两个血气方刚的少年肢体缠打在一起,压在东歪西倒的草坪里,世界在混乱的风声中颠倒。
裴砚初比他高大半个头,很快将他给压制住,扭着他的手臂按在柔软的泥土上,忽然伏了身,鼻尖埋在他的后颈嗅了口,呼吸凌乱,诧异地问:“你怎么这么香?喷香水了?”
现在又在这儿,质疑他不是男的。
旧仇新仇叠在一起,他注视着面前的少年,冷笑了下。
办公室里,其他几个老师纷纷望来视线,错愕惊呼:“怎么又打起来了?”
“别打了!再打扣纪律分了,你们哪个班的!——”
一片黑暗中,闻祈猛地睁开了眼,呼吸急促,胸口起起伏伏,气闷又羞恼,不减当年的分毫。
他按亮了灯,下了床,拖鞋也没穿,直接出了卧室,站在客卧的门口。
门把按下,顺利无阻。
没锁。
啪哒一声,客卧的灯光大亮。
裴砚初被突然而来的光线惊醒。
男人黑发凌乱,坐起身,眉眼比梦中更显得深邃成熟。
他的嗓音低沉沙哑,神色疑惑,问:“怎么了?”
闻祈冷着脸,抱着手臂:“滚下来。”
又道:“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