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节,细雨绵绵。
柳凛风的病情就这样加重了,周意映在百花宴后就回了城南王府,七月传报时她正在练武,儿时的记忆模糊不清,只有几个招式还留有印象。
她想,等父亲回来便央求他教她习武。
手中的红缨枪崭新,周意映刚停下接过楚楚递来擦拭额头薄汗的脸巾,绯红的脸颊像盛开的鲜花,夭桃秾李,让楚楚痴痴看去。
才休息片刻,就见七月毛毛躁躁赶过来,许是慌乱,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一番,尽管她没听太懂,也不妨碍心中对柳凛风的担忧。
带着大夫一进望月阁,周意映就闻到有股淡淡的霉味,闻之刺鼻。只是随意一瞥就见到了墙角的青苔和不知名小虫,她们王府原来也会有这种肮脏之物。
密切注意主子的楚楚只是瞧见她微微颦眉,不由分说就对七月开始发难。
“好你个七月,成天就知道偷懒,这墙角都这个样子了还不打扫。”
七月苦着脸不敢回话。
见此周意映才问:“怎么不派人来清理一下,你就主子生着病呢,你让他住这种地方?”
七月挡在她面前替她扇去气味,小声道:“小的去过,只是郡主……”
后面的话不说她也明白,无非就是底下人为了哄她高兴故意折磨的,她的父亲城南王柳宴去往邻国已有月余,王府是她当家,底下人惯会看人脸色,知道她不喜柳凛风便处处苛待。
她入宫多日,回来也不曾提柳凛风之事,府中之人便如往常一样,她知道是有些过火了,可他从未和旁人说过,柳宴到现在还以为她们相处和睦,也不知他后面是怎么心安理得地说服自己救她的。
“那你以后就说是我的命令,过几天就让你们搬到兰陵院。”又想到柳凛风先前拒绝的话语又道:“你主子不去也得去,过几天我就把望月阁拆了。”
“真的吗!”
提起搬出去这件事七月就兴奋了不少,兰陵院离主院进,又是冬暖夏凉宽敞的好地方。
“当然,本郡主什么时候说过谎。”
说着周意映率先跨了进去,躺在屋里的人面色潮红,紧闭双眼,她吓了一跳,连忙让大夫去检查。
看着大夫忙碌的身影她想到了柳凛风救她时,那时候的他应该也是这个视角吧,那时候他是怎么想的呢?
几日不见,他的脸尖了不少,太瘦了。周意映心想,京中没有哪个世子少爷能同他比较。
大夫开了几副药,说是轻微发热,只是他的身体时常不好所以病情会反反复复,要多加照顾才是。
楚楚送走了大夫,七月也去煎药,她一人守着旁边,才坐了一会儿就感觉发冷,摸了摸床上人的体温,盖了两层被子还算暖和,只是不怎么厚实,过冬就受不了。
窗外滴滴答答的声响,又是一阵蒙蒙细雨,屋里暗了下来,周意映尝试找寻油灯或者蜡烛。
“在右边木柜下面那个小格子里。”
寻声过去,果然找到了残留的蜡烛,她面上一喜,突然反应过来柳凛风醒了。
少年身着一件单薄的里衣,刚起身大概看见周意映东找西找猜想是光线太暗了不适应,所以想点蜡烛。
“怎么样还难受?”
柳凛风摇了摇,病态般地苍白皮肤露出根根分明的青筋,披着头发,远看过去竟然比她还瘦上几分。
“过几天我会让人把东西搬到兰陵院。”看他似乎想拒绝便抢先一步,“不许拒绝我,我是郡主我做主。”
但他没有愕然,只是低下头轻笑一声,还牵连了几声咳嗽。
“病怏怏的,吃了这么多药也不见好,你到底得的什么病啊?”
为什么多年后你一点毛病都没有,还骁勇善战,不似现在这般病弱?是你找到神医医治,还是说其实一切都是你……
周意映连忙将脑子浮现的想法抹去,这可不能乱想搞不好大祸临头。
烛光在屋内闪烁,一不小心就到了傍晚,也不见七月煮药回来。
“你那书童真磨叽,要不要我给你换一个?”
柳凛风失笑,像是对七月磨蹭的行为了如指掌,“多谢郡主好心,不过七月自小跟着我已经习惯了。”
“我爹要回来了,你快点好,不然还以为是我苛责你了。”
这话她说的也不脸红,王府从前最苛责柳凛风的就是她,只是一次重来反倒让她在高位指责别人了。
见他无碍周意映风风火火地走了,只留下那还没燃尽的烛台,透过橙红地烛火柳凛风的脸色红润起来,眼神凌冽不少。
金龙殿的圣旨很快就下了,且不说荣府那边怎么想的,周安言就先闹了起来,满宫都能听到她的哭喊的声音。
夏贵妃住在西宁宫,向来僻静,本来是为了静养才选的,结果这几天闹的鸡犬不留,西宁殿的东西换了一批又一批,奴才们脸上也天天挂着伤。
太宣帝最近不常来后宫,身为后宫之主柳墨梅也不可能不管不顾,周意映倒时不时进宫陪伴,也就跟随着到西宁殿,正巧碰上周安言发脾气,那瓷片还险些砸到她们脚边。
“我不嫁!母妃我不要嫁给荣巽,你去求求父皇啊!”
看着那副样子能感到周安言已经接近疯魔了,将眼前所有能看见的瓷器都摔个粉碎,眼圈红红的,睫毛上挂着泪珠,她今日穿着一件翠绿色烟茏纱裙,头上的发髻都因为大幅度动作而凌乱,那眼泪滴滴划过脸颊,看起来好不可怜。
她的母亲夏贵妃半躺在软塌上,脸色更加惨白,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斥责她的不是,一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样子。
情绪失控的周安言没有察觉母亲的状况,还在那不停破坏着,企图让夏贵妃退步,周围的侍女们也怕得不行,跪在地上,有些碎片还扎伤了她们的膝盖。
耳听再多也不如眼前一见,一卷单薄的圣旨打破了西宁宫原本平淡的生活,让娇纵的周安言宛如疯妇,可除了爱她的夏贵妃没人会在乎。
“这成何体统,来人,把三公主拉住。”
看着满地狼藉,周意映很快就注意到柳墨梅的脸色有些难看,还让翠萍把周安言给拉住,可她就像个刺猬一样,浑身带刺让人不得靠近。
“放肆!贱婢谁让你碰别公主的,本公主要砍了你……”
发疯的周安言挣脱出来,将人推了一把,翠萍本就因身份没用多大劲,被这一推倒在瓷器碎片上,锐器透过单薄的衣裳划伤了几道口子,看起来有些骇人。
还险些误伤柳墨梅。
“言儿!”
这副见血的场景让夏贵妃更加头痛不已,还想起身只是现在的她已经压不住周安言。
周意映怕柳墨梅真的受到什么伤害拉着她后退,将手臂拦到她身上,一副崽的样子。见周安言还想靠近,一个巴掌扇去。
“你清醒了没有!”
手掌隐隐作痛,但周安言也好不到哪里去,清脆的巴掌声在西宁宫格外响亮,周安言明显被打懵了,错愕地捂着红肿的脸,看着面前挡住她的身影。
“你敢打我?你以为你是谁!我娘都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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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我。”
安静了片刻周安言突然抓向她,被轻巧地躲过,将那双锋利的爪子抓住,将整个身子压力上去,还控制着不让其跌倒。
“周安言,闹够了没有,你想让人看笑话嘛。”
这句话成功将周安言惹恼了,她像个疯狗挣扎,“闹?我就是要闹到整个后宫都不安宁,父皇为什么不来,他也觉得对不起我吗?他把我当什么了!”
“你疯了?”周意映还想让她闭嘴,这话要是被太宣帝听到谁也保不了她。
可周安言不领情,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态度。
“我有说错吗!你,你,你们都是来看我笑话的,父皇这样对我,你们很得意吧,他对我这个亲生女儿都如此,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
“我和母妃又没有错,凭什么要牺牲我,京中那么多郡主、贵女,他是皇上,谁敢违逆,不过是动动嘴的事,凭什么要牺牲他唯一的女儿啊。”
“当年的和亲又不是因为我不想去才让荣家去的!你不是他最宠爱的侄女嘛,你怎么不去,巴掌没挨在你身上不疼是吧,你怎么这么坏啊!”
说着说着她就瘫软了身子,靠着周意映一块倒地,那双眼睛哭得更厉害了,像两个核桃,脸上满是无助。
她那天去找父皇结果他却告诉她之所以会赐婚是因为荣家曾经为鲁国付出过一个女儿,所以他要还一个女儿过去。
他为什么能说出这样荒谬的话,当初和亲明明是因为没有适龄的皇室公主、郡主,才只能从世家选,明明是荣家自己主动去了,怎么到现在变成了他要还个女儿过去。
她可是他太宣帝唯一的女儿啊。
“够了。”
一连几句话好似将柳墨梅彻底惹怒,她出声呵斥,脸色有些发青,一些陈年旧事本来就不应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起,这会让皇帝威严受损。
宫女太监当然不敢出声,但不知道内情的周意映倒有些接受不良,怀中的少女哭着哭着就抱住了她,就像溺水人里能抱住的唯一浮木。
许久不说话的夏贵妃在这安静的连一滴声响都能听见的时候出声了,“皇后娘娘,言儿只是被我宠坏了,她一时糊涂才说出这种话,您饶过她,不要告诉陛下。”
或许这么多年来,周安言在她编织的鸟巢里千娇万宠的长大,千般小心,万般呵护,可她从来没有说过其实有很多人和事是不能沾一点的,因为一旦沾上就万劫不复。
“母妃……”
周安言想过去,但被周意映死死困住,本来她应该放开手,可是她的手好像麻木了。
“三公主言行有失,禁足三月,就由贵妃看管吧。”
柳墨梅的处罚不轻不重,看不出刚才生气的样子,雍容华贵,国母气势正盛。
被带走时,周安言没有再挣扎,只是看着夏贵妃,周意映瞧见她绝望的眼神,嘴上还喃喃自语,只是离得有些远听不清。
但近些的夏贵妃应当是听见了,好像有些动容险些在众人面前落泪,但她苦笑着撑住了,以休息为名将她们请了出去。
“意映啊姑姑还有些事要处理,你先回去吧。”
出了西宁殿,柳墨梅带着一群人匆匆离去,隔着红墙周意映也能依稀听见那喊声。
“娘,可我喜欢的是付川,我真的不想嫁给其他人,我会疯的,娘!你不要让我一个孤零零的离开京城!”
皇城局势瞬息万变,就如同三公主与荣家的婚约,夏家地位因此也有些摇摇欲坠,只是夏相还未告老还乡,明面上还没人敢触这个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