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避难
    “喂,妈。”吃完了面的陈艾卅接到了他妈打来的电话。

    “小卅,你在哪儿呢,怎么听着有轰隆轰隆的声音?”

    “在火车上呢,出差。”

    “哦哦,又出差啊,”他妈妈的话里透出了些心疼,“去几天啊?”

    “有什么事么,妈?”陈艾卅没有直接回答,倒是反问了一句。

    “没什么事,就是你挺久没回来了,想着见见你。”

    “啊,出差后我就回来,妈,你和爸都注意身体,天转凉了都。”

    “好,知道了,”陈妈妈的声音听着很柔和,“你和小宽也是,两人别太拼了,身体最重要,知道吗?”

    “嗯,知道了,谢谢妈。”陈艾卅收着气儿应着。

    “哎哎,那挂了,回来前给我打电话啊。”

    电话结束了,陈艾卅没有立刻回到自己的车厢,他背着童宽的深蓝色书包,走到了车厢与车厢的连接处,这里的玻璃比车座那边的玻璃更大些,站在边上可以看到地上,可这会儿太黑了,除了远处零星的灯,他什么都看不清。

    和童宽分手的事,陈艾卅一直没和父母提,父母花了很长时间来接受自己找了个男的,当时的大胆和冲突还都历历在目,如果真要提的话,他都不知道是提和童宽分手了这件事,还是童宽失踪了的这件事。

    陈艾卅的心里乱极了,一股巨大的恐慌爬了上来,外面的天是黑的,地上连个光都没映出来,这事都不知道该跟谁说。他还是给当地的警察局打了个电话,好像他们离童宽近一点,说上几句就好像自己快到了一样。

    警察还是告诉自己没消息,现在找到的衣服布条只有两条,位置还是很难判断,仍在搜救中,他都不敢问这个搜救会持续多久,会不会因为太久没有消息导致搜救叫停,只是一个劲地在感谢和拜托。

    一条微信跳了出来,是好久没联系的林琦。

    “学长,冒昧联系唐突了,想了很久还是来找了您,宽哥失踪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琦没读研,本科毕业后就直接去上了班,图情的就业选择还是比较宽阔的,但后来童宽出来创业,需要一个得力的助理,就问了林琦,恰巧她那会儿工作不顺心,辞了就到童宽的公司上班去了,林琦这小姑娘虽然心大,但做事很细致,帮了不少童宽的忙,而且对童宽也了解,更知道陈艾卅和童宽的关系,公私事务上都得到了她不少的帮助。

    陈艾卅想了想,还是给林琦打了个电话过去。

    “学长,”林琦的话语里有些犹豫,先说了声抱歉,“不好意思,打扰了。”

    “没有,童宽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陈艾卅如实说。

    “我不知道再跟您说这件事合不合适,但我真的不知道还能和谁说了。”林琦话里有些哽咽,“宽哥他就一个人。”

    陈艾卅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有些难以承载林琦现在的情绪。

    “学长,宽哥……宽哥他是想不开吗?”

    “……不会的,”陈艾卅说得很坚定,“他不是这样的人,应该是意外。”

    陈艾卅也在安慰自己,童宽什么糟心场面没见过,创业失败又算什么。可另一个声音又在提醒他,童宽真的不会绝望吗?事业没了、爱人也没了,还有几百万的经营贷没还……一座座山压下来,童宽真的能受得住吗。

    “学长,你们怎么就分手了呀。”林琦到底声音还是带上了哭腔。

    这一句责怪是他该的,陈艾卅深深叹了口气。

    “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的,”林琦吸了吸鼻子,“公司解散那天,宽哥看起来没什么两样,就说自己想出去透透气。”

    陈艾卅他有点害怕听到那空白的大半年童宽是怎么度过的,到底还是说了,“我正在去找他的路上。”

    “真的吗学长?”林琦听起来如蒙大赦,“你去找宽哥了吗!”

    “嗯,有点远,傍晚刚下的飞机,现在在火车上。”

    “有什么我能做的吗?需不需要帮忙?”

    “我先……找到他吧。”

    “好好好,您去找他我就放一半心了,”林琦甚至还安慰了一下陈艾卅,“学长去的话,一定能找到宽哥的。”

    挂了电话后,陈艾卅长吁了一口气,一定能找到童宽的,他反复和自己说着。

    回到座位后,陈艾卅闭上了眼睛,刚刚眼里的酸涩已经被压下去了,他这会儿什么都不想看,这里没有童宽,只有闭上眼睛的时候,才能看到他。

    那天晚上陈艾卅本来躺在床上看美剧,正什么都没看进去呢,手机上跳出来了条微信,是童宽给自己发的。

    “卅哥,现在方便吗,能帮我拿点东西吗?”

    脑子里还没想具体要做点什么,手上就直接回了过去,“方便,你在哪里?”

    “超市,仓库。”

    没多想,陈艾卅穿上袜子换上了运动鞋就下了楼,走得太快手机还忘带了,又爬回了六楼取了手机,才匆匆忙忙到教育超市那。已经过了9点了,教育超市已经关门了,他给童宽发了个消息说自己到了,不过一会儿,童宽就从教育超市的侧边出来了。

    梧桐树下的路灯很暗,又被树叶遮去了大片光,童宽瘦瘦的,站在那里对陈艾卅招手。

    他还是看到童宽对他笑了,“卅哥,这里。”

    陈艾卅走了过去,原来是教育超市的边门,还是个防盗门。

    “这个门是进货时候用的,平时不开,直通仓库。”童宽边说边往里走,“小心,地上有些硬纸板箱,别绊倒了。”

    跟着童宽一直往里走,房间的最里面有一盏台灯,只照亮了一个角落,这个角落里有一张看起来只有60厘米宽的桌子,还有张折叠椅,桌子上放着的是童宽深蓝色的书包,地上还有个长长的接线板。

    “你在……这里做作业?”陈艾卅有些难以置信,为什么不在宿舍里,或者图书馆里。

    童宽笑了笑,看起来很轻松,“不是,在这里挣钱呢。”

    “挣钱?”

    “嗯,码代码啊。怕吵着室友,而且我弄得晚,也影响他们休息。”童宽挠了挠头。

    陈艾卅的视线又挪到了旁边,有一张折叠的小床,旁边放了个板凳。

    “我……我跟校管打过招呼的,他知道我在这里弄东西。”童宽在竭力解释着什么。

    “会弄到很晚吗?”陈艾卅问得很轻。

    “急活儿的话,赶进度没办法,上线时间卡得死。”

    陈艾卅点了点头,看着童宽的眼睛又说了一句,“仓库里没有空调,风扇也没有。”

    “晚上没那么热,风扇已经还给校管了,没风扇还了得,笔记本能烧起来。”童宽一下子笑了出来,可陈艾卅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你和你室友关系不好吗?”这个问题陈艾卅早就想问了。

    童宽扯了个笑点了点头,也早就做好了回答陈艾卅的准备,“他们不太和我说话。”

    “因为你喜欢男生?”

    “也不完全是吧,”童宽说得很轻,但陈艾卅却觉得每个字都很疼,“成绩没我好,外快没我多,可能也怕我喜欢他们?”

    最后这一句陈艾卅简直有些嗤之以鼻,喜欢他们?他们配吗。

    “上次你男……以前男朋友对你动手的时候,没人阻止吗?”有些细节,藏在心里,就忍不住想要去弄明白。

    “啊,这个,能理解,情感纠纷么,谁也不想掺和一脚。”

    “可他打你。”

    “他是体育生,挺壮的,也怕误伤吧。”

    “你喜欢壮的?”陈艾卅问得没头没尾。

    童宽盯着陈艾卅的眼睛,不说话了。

    陈艾卅也觉得自己突兀了,赶紧前后走了两步,“要拿些什么?”

    “椅子,卅哥椅子你帮我拿一下吧。”前后这几个大件儿,童宽就说了张椅子。

    他这是特意把自己叫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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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自己解释清楚“别问”的仓库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原来,仓库是童宽的安全屋。

    陈艾卅把椅子折了起来,靠墙放着,又把折叠床折了起来,“这些东西,你打算放哪?”

    “宿管那吧,宿舍里肯定不能放。”

    “你们宿舍几个人?”

    童宽没回答,倒是对着陈艾卅笑了下。

    “哦,四个。”陈艾卅眨了眨眼睛,“你跟宿管打过招呼没?”

    童宽摇了摇头,“肯定不让我放,但我想先放到1楼那边,到时候再求阿姨一下,应该能行吧?”

    “那你以后码代码怎么办?”

    “呃,”童宽语塞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还没想好。但是只要有WiFi覆盖的地方,应该就没问题,草坪边的长椅也可以。”

    “草坪边的长椅上有插座吗?”

    童宽笑了,挠了挠头。“那就图书馆东楼的内侧那,阶梯旁边有个插座,我用过。”

    说他什么好,陈艾卅简直想把这小伙子的脑袋敲开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大晚上的,坐在阶梯上,屏幕亮着,还拖着一根电脑充电线,你是准备吓唬谁呢?”

    “哈哈哈,别,卅哥”童宽乐得停不下来,“谁路过吓唬谁。”

    “去我那儿吧,”陈艾卅说,“暂时。”

    “什么?”童宽一下子就收住了笑,望着陈艾卅愣住了。

    “我们宿舍就我一个人,他们仨都答辩的时候再来,”陈艾卅接着说道,“桌子床的我问下那个要出国的,应该没什么问题,他都收走了。”

    “卅哥……”

    “长久肯定是呆不了,答辩在年底,估计到明年年初就要退宿了。”

    “会不会不方便?”童宽问。

    “为什么?”

    童宽犹豫了很久,说出来的话却好像和他犹豫的原因不一样,“会吵到你。”

    “我也不常在,白天基本不在。”

    “会让别人误会你。”他还是说了出来。

    “误会我什么?”陈艾卅笑了笑,“喜欢男的?”

    童宽点了点头。

    “我都要毕业了,平时最多去找一下导师,身边的同学离校的离校,不离校的平时也接触不到,怕啥?”

    “还有学生会的。”童宽提醒他。

    “已经在交接了,下一个活动办完,我就撤了。”

    陈艾卅看着童宽的眼睛亮晶晶的,手里的拳头攥得很紧,好像很犹豫,也很挣扎,他看得出童宽是想来的,研一就这样的话,本科估计也没东躲西藏,从来没个安稳的地儿,找来找去就在超市的仓库里劈了个角落,为这事估计也没少求校管,但他就一直没答应下来。

    “你要是实在为难,”陈艾卅说,“我回家住也可以。”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卅哥,我就是——”童宽说得非常着急,“我怕给你带来麻烦。”

    “别想太多。”

    “谢谢卅哥,我……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别再受伤了,童宽。”

    那天晚上,仓库里的床到底也没搬走,陈艾卅背着书包,左右手各拿了折叠椅和台灯,童宽双手拿着折叠桌,两个人晃着晃着就回了宿舍楼,东西都暂时放在了16号楼的1楼那,斜靠在公告栏下面,陈艾卅和童宽说明天再搬上楼吧,今晚他还是回宿舍对付一晚上,白天等人少了就理理东西,童宽一直没说话,陈艾卅说一句他就点点头。

    16号楼廊前的吸顶灯不是很亮,但映在童宽的眼睛里,陈艾卅觉得像小星星。

    把书包还给童宽的时候,陈艾卅说了句,还挺沉啊。

    童宽接过了后,对着陈艾卅鞠了一躬。

    陈艾卅反应过来的时候,童宽已经走了。

    当天晚上洗漱完后,陈艾卅爬上了床,他收到了一条来自童宽的微信。

    “卅哥,遇见你真好,谢谢你救我,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