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虚惊
    学校的评审都是保密的,陈艾卅看不到究竟是哪位教授,即使到了自己导师的办公室,他还是束手无策,连导师都眉头紧锁。

    回顾陈艾卅的本科四年,研究生三年,几乎顺风顺水,自己的风评也一直很好,只要是系里头有什么事,或者有什么需要男生的地方,他从未推脱,甚至主动承担了很多,别说很多女生把他当男神,就连同系的男生都对他没有意见,因为他不谈恋爱,更不存在男生中的嫉妒什么,他真想不到,到底自己做错了什么,毕业前的临门一脚也能把他卡住,他忍不住看向了他的导师,眼睛里带着一些疑问。

    “你别看我,”导师立马心领神会了,“我在这都多少年了,从来没因为我的原因把我学生关掉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陈艾卅其实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故作解释了几句,“导,平时有啥有好处的事儿被我占了不?”

    “你?”导师笑了笑,“反正学习上的事情没有,其他的你自己想想吧。”

    “我也就……做了个外联部的部长啊,别的都没有。”陈艾卅忍不住挠了挠头。

    “别想了,要不你申请个延毕,下次流程再跑一遍,顶多晚半年毕业。”

    “不行,”陈艾卅听不得这个,“好不容易找到份还挺满意的工作,要出岔子就真没了。”

    “要不……”导师也拧了拧眉毛,“你申诉试试?”

    “也只能这样了。”

    从导师办公室出来的时候,飘起了秋雨,淅淅沥沥的,不大,却带着凉意,南方的潮湿在此刻特别明显,他走出文科楼,看着墙面上的红砖因为下雨颜色更深了一些,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深深叹了口气出来,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陈艾卅虽然没办法立刻看开,眼下却也没别的办法。他刚踏出门两步,秋雨扑面而来,他觉得脸都感觉到冷意了。

    “卅哥。”童宽撑着伞过来了,走到了陈艾卅的面前。

    见到童宽过来,陈艾卅的心里淌过了一股暖流,他以为自己要像之前淋了无初次雨的时候一样,走回宿舍,他这会儿有些恍然大悟,自己已经是有对象的人了,他赶紧往前走了两步,拿过童宽的伞,把童宽也揽在了伞下。

    “你怎么来了?”

    “下雨了,我想你应该没带伞。”

    陈艾卅没说话,把童宽搂得更紧了些。

    他们俩没回宿舍,倒是先去了食堂,这次没有去三楼的西餐厅,而是就在一楼买了简餐。

    “卅哥,导师有说什么不,有转机吗?”

    陈艾卅摇了摇头,“没办法,学校系统是保密的,看不到到底是哪位老师打的评审。”

    “那接下来要怎么办?”

    “申诉,”他又叹了口气,“然后等,实在不行的话,就延毕等下一轮了。”

    童宽低头吃了一口饭没说话,陈艾卅知道,那是童宽不想提及他Offer的事情,在照顾人心情方面,童宽总是很周到。

    回去的路上童宽说项目上有点事要去找一下徐熠,问陈艾卅行不行,陈艾卅就揉了揉他的头说,又不是不让他交朋友,想去就去呗,不用跟他说的,他让童宽把伞带走,可童宽硬是把他送到了宿舍楼下。

    “卅哥,我就去一会儿,很快就回来了。”

    “没事,注意安全。”

    童宽咧嘴笑了,“知道了,我结束了跟你说。”

    陈艾卅点了点头,他抿了个笑就上了楼,这会儿他实在是有些高兴不起来,他感觉自己刚定下来的未来被摆了一道现实的坎。

    回到宿舍后,陈艾卅打开了论文系统,反复地看着那条评语,基本是一些大多数论文都会有的通病,最后甚至还加了一条学术规范问题,陈艾卅眉毛都快拧在一起了,不甘、不解,甚至有点愤恨,他直接把笔记本的屏幕盖上了,脱了鞋直接上了床,打开手机随意刷着。

    看着朋友圈里的同学,有的已经在行业领先的企业里实习了,有的还有一个月考研考公,还有的已经到了海外,他觉得此刻自己就像秋天的落叶,飘到了湖里,变成了一片浮萍,没有方向,随波逐流,陈艾卅对未来的要求也好、畅享也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想着自己竟然在担心起了最基本的论文问题,他没忍住自嘲地笑了一声。

    这天童宽并没有很快回来,到宿舍的时候陈艾卅已经睡着了,他只记得宿舍全黑的时候,听见了门开的声音,再醒过来,已经到了第二天的早上,事实上在陈艾卅知道自己论文出了问题之后,几乎就没睡过整觉,这会儿也实在是太累了。

    童宽这天有课,下午又要去勤工俭学,陈艾卅成了一个事实意义上的闲人。

    他实在是不愿意和爸妈说自己可能还需要延毕半年,虽然他父母对他究竟做什么并不干涉,但实在是不想自己出尔反尔,他又打开了电脑,甚至有一种立马修改论文的冲动,可再次看到那些调整意见,陈艾卅自己都觉得是个笑话。

    下午的时候,他实在憋闷,不能再在这小小宿舍里呆着了,他走到了学校的草坪边上,坐在一个位置上,这里离教育超市不远,等童宽完事后正好也能遇上。

    刚坐下来没多久,辅导员就给他打了电话。

    “喂?”陈艾卅声音有点低沉。

    “你上过论文系统了吗?”辅导员倒是挺大声的。

    “上过了,意见看到了,有点离谱。”

    “不是不是,你什么时候看的?”

    “回来看过了,今天早上还看了一遍。”

    “你论文过了,那个老师说打分打错人了,研究生院那已经改好了。”导员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落到了陈艾卅心里。

    他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什么?打错了?”

    “是有点离谱,我也刚收到通知,”辅导员也挺激动,“你手边有电脑没,赶紧看看。”

    “好的,我去看看,”陈艾卅拿着手机就开始跑,“谢谢啊!”

    他有点不敢相信,之前在林子里的时候,还说什么回转余地,到了这,竟然告诉他真的打错学生了?学校的论文审核系统真的这么古早么,能让老师的眼睛花到看不清是哪个学生的论文?

    脑子里转了几十个想法,但还是忍不住激动,跑到六楼的时候,甚至喘得厉害。

    陈艾卅咽了一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打开电脑屏幕的手甚至有些颤抖。

    输入学号、密码,点击登录。

    查看明审过程。

    “已通过”三个绿色的大字躺在明审的审核栏里,比之前大红色的“重大修改,延期”顺眼太多。

    陈艾卅这会儿才开始觉得荒谬,怎么就急得一定要从林子里回来了,复核的时候老师们会反复看的啊,最后一次带队,和第一次带着童宽去那片林子,还是太匆忙了。

    但是过了。

    他松了一大口气,好像戛然而止的齿轮,这会儿终于得以向前滚动。

    陈艾卅来不及和导师说,立马合上了电脑,就向着教育超市的方向跑去,这一来一回,给他跑个够呛,到了教育超市门口陈艾卅都直不起腰来了,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呼喘着,倒是先被林琦发现了。

    “学长?”

    陈艾卅抬头看了一眼,深深呼吸了一口,虽然是秋天,可额头上有着大颗的汗珠,他还是说不出话,只能点了点头示意了一下。

    “我我,我去喊宽哥,他时间到了,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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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我让他现在出来哈。”林琦跑着就进去了。

    前后半分钟都不到,童宽就出来了,人还没到陈艾卅身边,先递过了一张纸巾,陈艾卅拿过擦了擦汗,抬头的时候是久违的心里轻松的笑容。

    童宽好奇地抬了抬眉毛,仿佛在问陈艾卅怎么了,“嗯?”

    “论文,”陈艾卅又喘了一口气,“论文过了,老师批错了。”

    “真的吗,”童宽的表情一下子也明亮了起来,“太好了!”

    “没想到会出这种问题,”陈艾卅对着童宽开玩笑,“真的太离谱了,对方老师是个老头儿吧。”

    童宽笑得很开心,“不知道呢,总之过了就好了卅哥。”

    陈艾卅点了点头,没有顾及周围所有人的眼光,直接抱住了童宽。

    “对不起。”陈艾卅说。

    “怎么了,卅哥?”

    “都没等到评审复核,我就回来了,我应该等一等的,都还没和你看那棵树的样子。”

    “我们以后去看,”童宽也回抱上了陈艾卅的背,“卅哥,很久很久。”

    陈艾卅突然有一股情绪向上翻涌,积攒着的着急都变成了抱歉,又紧紧抱了抱童宽,“还是有些对不起你。”

    “以前说不想再听到我说这个,你怎么也染上了这个坏习惯。”

    陈艾卅笑着把手放开了,他看见旁边走过的几个女生的眼神里有些奇怪,但他这会儿已经不在意了。

    “好,那我不说了,回去吗,还是想去哪儿?”

    “我先去打个电话,最近徐熠的这个项目事情有点复杂。”童宽指了指教育超市侧边的门。

    “那我在草坪边上等你?”

    童宽的眼神突然恍惚了一下,表情僵了一瞬,然后才扯了个笑,“好,我一会儿来找你。”

    这一通电话真长啊,陈艾卅在草坪边的长椅上坐得都快睡着了,童宽还没有回来。

    一股凉风吹过,陈艾卅感觉已经快入冬了,冷空气激得他鼻粘膜有些难受,他皱了一下鼻子,又往教育超市的方向看了看,童宽还站在那里打电话,陈艾卅看不清他的表情,却看到他来回踱步。陈艾卅发现,自己很少看到童宽沉浸在工作时的样子,更多的时候对着自己又乖巧又听话,可现在他往那边一站,有的时候手摸一下下巴,有的时候又手又放在身前,每个动作都彰显着他专业方面的自信,相比之下,童宽才是那个熠熠生辉的人啊,自己跟他比,还是太普通了。

    陈艾卅又看了几眼童宽,见他还没有要结束电话的趋势,也拿出了电话给导师说明了一下情况,没想到电话刚过去,导师就开骂了,倒不是说陈艾卅什么,只是说那个评判的老师实在是太不负责,眼睛花就戴眼镜,用不明白鼠标就不要审阅论文,陈艾卅哭笑不得,他也是第一次见自己素来温和的导师勃然大怒,本来还想和导师卖个惨的自己反而却安慰他了起来。

    童宽过来的时候,陈艾卅恰巧也挂了电话,童宽脸上带着笑,却有些疲惫,陈艾卅问他是不是累了,童宽却摇摇头说没事,还想着问陈艾卅晚上想去哪里吃个饭庆祝一下,陈艾卅就捏了捏他的脸。

    “哪儿都不去,搞论文这事这么多天了,你的特殊优待都少了。”

    “什么特殊优待?”

    陈艾卅看着童宽,一脸深情,好似从这一刻就开始不舍,“等我工作了,就没办法给你带饭了。”

    童宽也是一怔,脸上落过了一丝失落。

    风又拂过了树叶,发出了沙沙的响声。

    “周末,”童宽的声音落在风里,“周末我可以去你租的房里过吗?”

    “不是我租的房,”陈艾卅对童宽说,“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