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这个断层没那么高,目测也就两三米两层楼的距离,安全绳的长度完全可以覆盖了,可事实上陈艾卅的脚能踩到地上的时候,安全绳也几乎拉到了尽头,他仰起头往上看了看,至少应该有差不多两层楼了,刚刚自己坐的那个地方看起来是那么渺小,不仔细看的话,应该都看不到那个缺口后面还有人。陈艾卅拿出对讲机,摁下了按钮。
“有人吗?我已经到达底部了。”他停顿了一下,又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又加了一句“Over.”
不一会儿对讲机里传来了郭响的声音,“收到了,安全绳没有了,你边走边做好标记,我们上面随时接应你,完毕。”
“好的收到,完毕。”
保险起见,陈艾卅把绑在身上安全绳的卡扣系在了一棵树的树枝上,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路,接着用从老巡林员那里借来的刻刀在树干上做了个标记,他在树上划上一个“S”的时候,看到这棵树上有一些划痕,陈艾卅以为自己看错了,他用手来回抹了抹,又用手臂搓了搓自己的眼睛,在S下面一点的地方写着TK,童宽来过这里!
手里的对讲机已经有些拿不住了,陈艾卅尽量稳住了自己的声音,“发现了童宽的标记,他在断层的下面。”
对讲机那头沉默了一会儿,郭响的声音传了出来,“我这边申请支援,你先别动。”
“我会在树上刻S,你们下来跟着标记找,我怕来不及,没事的,我有卫星电话。”
“陈艾卅,你不要冲动!”
“我没冲动!童宽在等我!”陈艾卅的声音又低了下去,“我都到这了,停不下来的,你们尽快下来吧。”
“……好吧,我们尽快。”
断层下面的路更不好走,地面的植被更多,因为阳光没有上方的充足,即使现在是正午,地面还是有些潮湿,陈艾卅走的时候还有些打滑,他仔细查看着周围每一棵树上,有没有TK的标记,很可惜的是,他没有再发现什么,此刻他置身树林中间,四面八方都是一样的景象。他抬头看,树冠之间漏下来的光,好像照到了一半,就透不下来了,他把刚刚捡到的童宽的毛巾绑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刚刚梦里的清新气息和被啃咬的疼痛,好像都在提醒陈艾卅,快一点、再快一点。
陈艾卅吸了一大口气,漫无目的地用力喊到:“童宽!童宽!!童宽!!!你在哪!!!”
原本寂静的山谷里,回荡着他的声音,树上有几只鸟飞起来了,翅膀呼啦一下就过去了,可除此之外,一点声音都没有。
之前还是跟着巡林员和郭响走,陈艾卅现在连前后左右都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他祈求上苍给他一些提点,一个就可以。
左前方的树叶好像被碾了一样发出吱嘎的响声,陈艾卅警觉地往那边看,竟然出现了一条蛇!这条蛇不粗,身上的纹路和枯叶一样,褐色斑驳的身体,吐着信子,陈艾卅感到很害怕,只能一步步往后退,突然蛇的后面又多了个声音,刚刚抬起身的蛇突然又蛰伏了下去。陈艾卅松了一口气,不自主地往后退一步。
脚踩的地方好像和旁边的有些不一样,感觉有点虚,陈艾卅蹲下定睛一看,竟然是个虚虚遮掩的、用树枝横竖搭起来的盖子。
他扒开了盖子上的落叶,总算看到了一些缝隙,这个好像陈艾卅之前了解过的猎洞,但从这个角度也看不清是什么,他没多想,直接抬手把这个猎洞的盖子掀开了,掀开后才也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望了一下,这个猎洞深度大概也就三四十厘米,最多只能猎个野兔或者小蛇,他竟然刚刚还指望童宽在这个里面,陈艾卅觉得自己实在是幼稚。
走了几步路后,他又开始喊了起来,“童宽——童宽——!!”
从知道童宽失踪开始,到现在,陈艾卅一路几乎没有认真合过眼,每次醒过来的时候也都一惊一乍的,他都觉得自己的嗓子里有些腥甜的味道了。
再往前一些的时候,陈艾卅就有些走不动了。
这一路过来的高强度运动不提,还有精神折磨,几乎要把陈艾卅身上的精力都拧干。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身边的林子好像被划了一道线一样,都到这里停止了。
眼前的,地上都是一个又一个木桩子,应该是砍伐后留下的,唯独中间还有一棵树。
满眼萧索里,唯独只有这一棵树向上生长着。
这棵树的树冠很大,投下来的阴影也也很大。
在这棵树下,有一个人背靠着树干,坐在地上。
陈艾卅的脑子好像被烧着了,皮肤似乎被烈火烤过,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沸腾着,恨不得发出轰鸣。
他一步一步往前走着,跨过一个又一个的树状,慢慢靠近过去,他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在一点一点被抽走。
靠在树干上的那个人,一点都没有动作。
陈艾卅每走一步,心就跟着往上提一些。
还有三米的时候,他停下了。
童宽就这么安静地坐在地上,靠在树干上。
他的脸冲着另外一边,从陈艾卅的视线看过去,只能看到他消瘦的下颚线。
他身上裹着棉袄,裤子也是完整的。
手边已经有一件被撕烂了的T恤,鞋已经脏得不成样子了。
陈艾卅开始忍不住发抖,刚刚还能扯着嗓子喊的人,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更近了一些,童宽的碎发上、棉袄上、裤子上也都是泥泞。
陈艾卅最先从他脸上看到的,是他下巴上的青茬。
童宽刮胡子很勤快,他不喜欢刺挠的感觉,下巴上一直都是干干净净的。
陈艾卅慢慢跪了下去,伸出的一只手颤抖得不行。此刻,他不得不依赖手上的温度,来判断童宽的状态,刚刚就要碰到,陈艾卅的手指又蜷了起来,他怎么也冷静不下来,颤抖几乎蔓延到了全身,在使劲打了一个激灵后,陈艾卅终于稳住了发抖的手,指尖先触碰到了童宽的脸颊,只是这一点点的触碰,感知不到他的温度,陈艾卅咬住了唇,整个手覆盖了上去,他的掌心贴在了童宽的脸上。
童宽的脸很凉,几乎让陈艾卅失去了心跳。
他实在不愿做那个动作,却不得不还是用两根手指贴到了童宽的鼻子下面。
救命。
万幸。
他还活着。
仿佛还要再确认一遍似的,陈艾卅又把手覆到了他的脖颈上去检查他的心跳,童宽的动脉上的跳动通过手掌传到了陈艾卅的心里——
咚咚、咚咚、咚咚。
陈艾卅这才想起来,自己应该说话,他要说话,他要把童宽叫醒,他要带他回家。
“童宽?”
陈艾卅把着童宽的胳膊往自己这边小小拉了一下,可就这一下,童宽就直接倒了下来,陈艾卅一把接住了他,把童宽抱在怀里,即使童宽穿着棉袄,他还是能感觉到童宽的瘦弱,他明明记得,离开之前童宽已经有些肉了,不过就半年,怎么瘦成了这个样子。
“童宽?”陈艾卅不敢在他耳边大声说话,怕吓到他,可他也怕童宽是真的晕了过去,他轻轻拍了拍童宽,又喊了一声,“童宽?醒醒。”
看到童宽干裂的嘴唇,陈艾卅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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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想起了什么,他从书包里拿出了保温杯,放到了童宽的嘴边,微微倾斜想要让他喝一些,可刚倒出来的水,就从两边流了下去,顺着童宽的下巴滴到了他穿的棉袄上,蓝色的布袄上开出了一朵朵深色的水印。
陈艾卅强行抑制住了心里头的汹涌,打开了对讲机,发现已经在无线电范围之外了,他拿起了郭响给他的卫星电话,拨过去的时候却无人接听,他身体突然一阵发冷,有个极度不好的预感,内心的恐慌怎么都抑制不下去。
他打开了自己的手机,找到先前来找自己的警察留下的电话,拿卫星电话拨了过去。
“喂?”
“我是陈艾卅,我找到童宽了。”
“什么?!”
“我不知道是这边的巡林员有问题,还是警察有问题,我打联系我的那个警察的电话,他没接。”
“什么意思?”
“只有我自己下来找童宽了,他们都在上面,刚刚我就觉得不对,但太着急了,没仔细想。”
“你在哪里?”
“我说不清。”
“你别着急,我联系一下对方派出所。”
“不要!童宽现在昏迷着,我不相信他们!”
“那我联系一下地方分局,我们这边也派人过来。”
陈艾卅拿开了卫星电话,看了看剩余电量,还有两格。
“卫星电话还有一半不到的电,你们能从这个电话里追踪到我们的位置吧?”他的语气里甚至没抱什么希望。
“可以,等我联系上技术组,我再给你打过来。”
“童宽现在情况怎么样,你们有应急物资吗?”
“我不知道,我叫不醒他,但有呼吸心跳,体温偏低,我这里只有一点点东西,应该撑不了太久,求你们尽快!”
“好的。”
“还有警官,帮我联系一个人,让他跟着你们一起过来。”
“谁?”
“我报你号码,”陈艾卅咽了一下,“不管到时候是你们谁来,或者这个人不联系我,恐怕我无法再相信你们了。”
“……好。”
挂了电话后,陈艾卅给梁臣也打了个电话,他实在是不敢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自己已经存疑的人身上。
“学长,你们坚持一下,我和林琦现在就出发。”
“先别联系之前的对接人,可能有问题。”陈艾卅深吸了一口气,“如果,如果我和童宽有什么三长两短。”
“不会的!”梁臣直接打断了。
“不是,你听我说,”陈艾卅咽了一口唾沫,没有继续刚才说的,转了个话锋,“带点钱在身边,现金。”
电话里梁臣愣了一下,然后说了一声好。
挂了电话后,陈艾卅从藏蓝色的包里拿出了带着的湿巾,一点一点擦拭着童宽的脸,先把额头上的泥泞擦掉了,接着是脸颊、还有下巴上的一些泥,陈艾卅蓄着泪,鼻翼翕动,嘴唇发抖,他最后才敢去擦拭童宽的眼睛,以前那双眼睛看着他的时候一直带着笑,仿佛里头有星星的光芒……
陈艾卅把童宽抱进了怀里,面颊贴着他的额头,又轻轻蹭了蹭童宽的额角,他不敢有什么大动作,只是抱着他来回轻轻摇晃,不断在他耳边呢喃着。
“小宽,回来啊,小宽,回来吧……”
“小宽啊,回来吧,小宽啊,回家吧……”
“小宽啊,回来啊,小宽啊,回来吧……”
“小宽啊……”
“回家吧……”
“小宽啊……”
“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