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宽躺在病床上还是没有醒,期间护士和巡房的医生都来看过两眼,陈艾卅期望从他们的嘴里获得一些有用的信息,比如童宽什么时候会醒,但没有人说,只是告诉他病人只是有些脱力,还在恢复中,没有昏迷,让他不用太过担心,可这么一路算来,童宽已经睡了快一天了,他实在是担心,之前在林子里找到他的时候还睁过两次眼,今天完全没醒过。
之前联系自己的那个老警察又给陈艾卅打了个电话,主要是询问一下童宽的情况,还有他们的调查分局已经知道了,告诉他有什么事尽管可以和分局的人说,陈艾卅感谢过后,问他是不是之后的事情就不归他们管了,老警察说是的,既然人找到了他们那边的支援也算结束了。
挂电话之前,老警察还调侃了陈艾卅一句,说本来是抱着逮他的心去见他的,没想到给人激出来一个千里追爱,陈艾卅苦笑了一声没说什么。
徐熠一直在病床的另一侧,他开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正在处理事情,见陈艾卅打完电话了也把电脑合上了。
“殷蔚联系我了,你要跟她说点什么吗?”徐熠看着陈艾卅。
陈艾卅皱了皱眉,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童宽,昨天晚上他已经帮童宽把他的青胡茬处理掉了,就是没敢太用力,现在下巴上还是能看到一些青色的痕迹。他犹豫了一会,按照陈艾卅一贯的处理方式,他都会等童宽的意见,然后再做决定,可童宽善良又心软,不愿意做一些可能会产生激烈对抗的事,他第一次想稍稍脱离自己尊重的范畴里,为童宽先决定一些事情。
“现在吗?”陈艾卅问徐熠。
“不急,你想好了我打电话给她就好。”
“你把她电话给我吧,我来联系她。”陈艾卅看了徐熠一眼。
“不是,”徐熠摆了一张带着笑的臭脸,“用完就踹?”
陈艾卅也不甘示弱,“留着过年?”
“真有你的。”徐熠骂骂咧咧地就把殷蔚的手机号发到了陈艾卅的微信上,“发你了,你不问问童宽的意见吗?”
本来是想回他一句关你什么事的,但陈艾卅想着这人也忙前忙后的折腾着,还那么大老远来了,还是有些心存感激,便没再说难听的话,稍作解释了一下,“这事童宽都不一定知道,我先处理了吧。”
“学长还真是,”徐熠抬了一下眉梢,“万人迷啊?”
陈艾卅没搭理他这股酸劲,但两人现在能够互相损来损去,也是因为童宽的身体没什么大碍,不然吵架也都算轻的了。
“你出去吧,”陈艾卅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徐熠,“我给她打电话。”
徐熠抿了抿嘴,有些不情愿,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就出去了。
陈艾卅先是低头到童宽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声,“我打个电话,如果吵到你了,你就捏一下我的手指,好吗?”
意料之中,童宽对于他这个耳语没有任何反应,但陈艾卅还是握住了童宽的手,他清楚打电话可能会吵到童宽,但他现在就是做什么事,都不愿意离开他一步,他一秒钟,都不愿意再给童宽造成自己不在身边的景象。
那边电话很快接通了,带着点犹豫的女声传了过来,“学长?”
“你好,”陈艾卅礼貌地说道,“我是陈艾卅。”
“对不起学长。”殷蔚直接先道了个歉。
“过去很久了,我不是来追究这件事的。”陈艾卅也直接,他不想在这种拉扯上浪费时间,“在这件事上你也是受害者,所以我想先问问你对那老头什么看法?”
“你说的老头,是丁彧吗?”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陈艾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从来没有关心过这老头叫什么,“就是那个给我论文不通过的教授。”
“那就是他,”殷蔚声音里突然混了些哽咽,“他毁了我。”
陈艾卅实在无法在一个小姑娘自怜自艾的时候再说什么“你活该”之类的重话,他还是那个彬彬有礼的陈艾卅,但他这次也实在没余力表现自己的风度,专注在解决这件事上,“你们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感兴趣,也不想问,但如果你真的觉得对不起我,也觉得不甘心的话,我们可以一起联手去学校告发他。”
“我不想走到台前,我不想成为舆论的旋涡,”殷蔚的声音里带着些颤抖,“我现在的工作还不错,如果被人知道我以前和教授发生过一些不当关系,肯定会对我有影响。”
“那好,”这也在陈艾卅的意料之中,他见过童宽是怎样站在舆论中心的,甚至他自己也在其中有过几天的体验,他也不想别人再去经历这些,“如果你不愿意站出来,之后陪我们去找他一下,可以吗?”
殷蔚犹豫了,“我想问问去找他做什么?我……可能需要知道具体做些什么才能做决定。”
“我们只是去要回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就好,”陈艾卅说得很模糊,但在对殷蔚有什么好处上,却十分清晰,“如果你陪我们去,可以得到一笔钱,就当老头,叫丁彧是吧,就当他赔偿给你的。”
“多少?”
坦白说,陈艾卅在听到殷蔚这么个问题的时候,有直接挂电话的冲动,忙还没帮上,先来问问多少钱,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他心里还没骂完,殷蔚又在电话里说了一句话。
“我还在管培生阶段,这里的房租太高了,我需要钱,”殷蔚突然理直气壮了起来,“我也没办法,我想留下来。”
殷蔚的这几句话陈艾卅莫名觉得有些熟悉,他突然想到,当时他毕业的时候,童宽也是一个人在他身边默默念叨着,会陪陈艾卅一起留在这里,他决定还是不要为难这个女孩了,“十万,够你一年房租了吧。”
“行。”殷蔚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我们目前不在本地,等回去了我给你打电话,我们见个面,先付30%,和老头见完面了再付30%,最后事情解决了付你40%,你没问题吧?”
殷蔚好像从来也没意识到这笔钱还有多次付款的情况,先是抱怨了一下,陈艾卅直接失去了耐心,风度全都抽离了,“麻烦你搞搞清楚,现在是你有事情落在我们手里,让你帮忙是在给你机会。”
几句重话下来,殷蔚才答应了下来。
挂电话之前,殷蔚又多嘴问了陈艾卅一句,“学长,你现在还在和那个男生在一起吗?”
陈艾卅皱了下眉,他知道她嘴里的那个男生指的是谁,学校里的人从来不管童宽是不是计算机系首屈一指的天才,却更专注他的性向、他的八卦、他的男朋友。陈艾卅的回话也没了太多耐心,甚至带了些嘲讽,“七年前的论坛你没看吗?”
“看了的,所以想问问你。”
“一直在一起。”
“哦……”
“等我回去联系你,”陈艾卅想了想,补了一句,“到时候我爱人会和我一起去见你。”
挂了电话后,陈艾卅又看了看童宽,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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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了他的手背在自己的嘴唇上来回蹭着,童宽的手纤细,却因为自己敲代码的关系有腱鞘炎,特别是在长久地用过手之后,手腕会特别痛,陈艾卅的唇落到了童宽的手腕上,来回亲了亲,以前他的指尖总是带着些甜腻的糖味,现在却被医院的酒精味道替代了,陈艾卅又有些过意不去,挨个吻了吻他的手指。
他突然觉得上天对他还是偏爱的,自己一路过来想过的所有不好的结局,都不存在,回去后一定要去找时间好好拜一拜。
电话刚挂没多久,徐熠就进来了。
他还是坐回了病床的那边,隔着童宽和陈艾卅面对面,但这次他坐下没有打开电脑,而是就这么盯着陈艾卅看着。
“听说你以前从来不会对别人说重话。”徐熠莫名其妙开了这个口。
陈艾卅没看他,但还是接了他的话,“我没对殷蔚说什么,她如果自己不想拿点什么东西,完全没必要告诉你她和丁彧的这个经历。”
“她和你说教授的名字了啊。”
“说了。”
“你答应给她多少?”徐熠也是个生意人,对于陈艾卅会说服殷蔚的原因一针见血。
“十万。”
“她倒是不贪心。”
“不贪心么,”陈艾卅叹了一口气,下巴朝躺着的童宽那抬了一下,“这小孩儿当时万把块钱都如数家珍。”
徐熠愣了一下,低头轻声说了一句,“以前没看出来,你挺宠他的。”
陈艾卅抬头看了徐熠一眼,没说话。
“挺多年前吧,应该是……”徐熠清了清嗓子,“你俩在一起之前,我问过童宽要不要在一起。”
“啊?”陈艾卅好像吃了苍蝇,抬起头来看着徐熠,童宽从来没有提过,只是淡淡说过徐熠好像对他有些别的意思。
“你也不用太惊讶,都还在学校那会儿的事了,”徐熠自嘲地笑了一下,“我和他说,我们可以一起合作,也可以更亲密一些,我当时脑子也一热,直接和他说自己对他有好感。”
“然后呢?”
“然后他好几天没理我。”徐熠笑了起来,摇了摇头,“连项目上的事都少和我说了很多。”
陈艾卅也笑了,没有吃醋,倒觉得徐熠碰上了个软钉子。
“后来我不甘心,又和他提了。借着项目上的事和他见面的时候说的。”
“你倒是不气馁。”陈艾卅揶揄他,“花架子也不少。”
“啧,怎么说话呢,那会儿我还是清纯小男生呢,”徐熠又笑,“直到后来,他跟我说他有喜欢的人。”
陈艾卅的笑慢慢褪了下去,他就这么盯着徐熠看,听他的下文。
“其实只要在他身边呆两天,就会知道他喜欢的人是谁。”徐熠也没再笑了,一脸正经。
陈艾卅叹了一口气。
“他说,”徐熠看向了童宽,好像在背诵好多年前听到的那句话,“这个人像天降神兵一样,他一出现,我就知道我喜欢他了。”
陈艾卅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心里又酸又暖,还握着童宽的那只手在他的手背上又摩挲了几下,心里又暗暗说他小傻子。
“所以那天他找我来吃饭,是为了让你知难而退?”陈艾卅问徐熠。
“不完全是,”徐熠说,“他更想让我看看你,有一点点,炫耀。”
“真难得啊。”陈艾卅说。
“是啊,”徐熠跟了一句,“真难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