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走之前还留了好些草编小玩意,据他说幼时也做过许多草编小玩意换钱,还在木匠那里偷过师,虽然没多久就被发现还送好一顿痛打。
楚辞手里那根会响动的逗猫棒来着于老王的连夜赶工。
他的手艺还算精巧,挑了根青翠幽绿的细竹,将边边角角每一处小刺磨平,套上墨绿长绒线,线端另一头绑几根五颜六色的尾羽,再缀个叮铃儿作响的小小铃铛,便是个好用又精致的狸奴棒。
叮铃铃——
稍微抖弄一下,珍珠的猫儿瞳都快不转了,盯着彩羽铃铛像见了什么大宝贝,扑腾来扑腾去,在房间里可以玩上半个时辰。
珍珠很喜欢。
楚辞也玩的很开心。
而房间门外,陆星乘听着清脆铃响,已经来回踱步好一阵了。
进,还是不进?
“如果我是你,”项一幽幽道:“我就不会在她陪珍珠玩儿的时候去打扰。”
陆星乘被吓了一跳,强行维持镇静:“你怎么还在这儿?”
这话问的,项一睨他:“你还记得这会儿是给蛋白桑浇水的时辰吗,不是你小子又想偷懒,一直说肚子疼。”
他不放心,只能让老二看着点其他人,自己跟着回来,让这小子别搞些有的没的。
听了项一的话,陆星乘反而坚定了决心,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屋内一人一猫,两双眼睛望了过来。
楚辞放下逗猫棒,端坐正色道:“有事?”
羽毛铃铛不动了,珍珠也失了兴趣,椭圆的猫眼直勾勾盯着闯进房里的少年。
陆星乘在珍珠的注视中,有一种脸部刺痛的错觉,仿佛脸上几道血淋淋新鲜出炉的抓痕。
他虽没有真的被珍珠抓伤过,但也不会忘记此前珍珠把那只丑羊抓的哭爹喊娘只差没有说人话跪地求饶的场景。
“其实也没什么,”陆小少爷扬着头,强自镇定,努力维持住骄蛮的派头:“我想了想,还是不能在这儿白吃白喝占你便宜,明日我就离开。”
他真是昏了头,又被拉到圈舍田地里干活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滁州这么大,去哪儿不是去,干嘛跟着这群人回来干这些脏活累活。
还得每日天没亮就起来读书,背不下来默不出来,就得去喂那只比舅舅的侍卫还凶残的大黑鸡,太可怕了!
陆星乘宁愿流浪街头捡东西,也不愿意读书挖地喂黑鸡了。
“嗯,”楚辞颔首:“小王爷确有志气,可您金玉之体,如今身无分文,在外不便事小,挨饿受冻伤了身子怎么办?”
还金玉之体,你让金玉之体天天切鸡草鸭食,这说得过去吗?!
没关系,这个问题他也想过,陆星乘接口道:“那你借我些银子!”
他目光炯炯盯视楚辞:“既然楚姑娘相信我的身份,相信我就是小王爷,自然不会舍不得几十两银子吧?”
楚辞闻言,并不回应,只是视线越过他,望向陆星乘身后,欲言又止。
陆星乘顺着她的目光往门外一瞧——
在房门外看好戏的项一迎着两人的目光,自是十分上道,接口道:“好啊,既然你都能借钱,那我也要借银子。”
“我可不想某些人,天天干活偷懒,还好意思大张口,一借几十两,我要的不多,三五两就够了,”项一笑嘻嘻道:“还有那么多兄弟,这种好事也不能落下,我这就把他们叫来,每人挨个借点儿。”
项一边说着,大大方方扭头便去叫人。
楚辞摊摊手:“小陆公子,你这样让我很难办啊。”
陆星乘的脸黑了。
“那你偷偷借我。”
楚辞一口回绝:“都被看见了,还怎么偷偷,大家发现你有银子,便知道是从我这儿出的,那别人来问怎么办,不患寡而患不均呐。”
“这样吧,”楚辞一副好说话的模样,以商量的口吻:“你在牧场里帮忙,我按日给你结算工钱,这样一来我又能将钱给你,他们也找不出什么话头来。”
她的笑容温柔似拂面春风,温柔关切,全然一派为他人着想的模样,见陆星乘欲说些什么,楚辞笑笑:“一天百文怎么样?”
“一百文?”陆星乘难以置信,这够干什么事儿,连顿饭都吃不上。
不可能!
楚辞眉头微挑,暗示陆星乘:“牧场里其他人可不是这个价钱,谁叫你身份尊贵呢,自然是独一个价。”
思及项一和他的狗腿子们平日豪横又嚣张,踩在自己头上的情形,陆星乘又觉着,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陆星乘过多的思绪还未整理出来,楚辞已经从桌中取出一小串铜板,拖着陆星乘的右手,笑意盈盈的将整串放在他的手心中:“这是你今日的工钱,先拿好。”
陆星乘垂目望着摊在手里的铜板串,工钱,自己挣的铜板?一百文好像也还挺多,丁零当啷一串。
一阵响动由远及近,好似有数人吵嚷着过来,楚辞连忙捧住陆星乘的手心稍稍使力,迫使陆星乘将钱串紧握在手心:“快,快收起来,可别让他们知道我给你这个数!”
陆星乘也开始慌张起来,抓握着钱串往兜里藏,可他稍有些动作,碰撞的铜板便在衣兜里当啷作响。
这声音太明显了。
陆星乘正欲将它掏出来,重新找个地方塞,楚辞飞快地指着另一侧道:“算了,你从这边走,将钱藏好了再去找他们。”
也是,陆星乘急促点点头,快步小跑,几下便不见人影了。
等他绕到牧场背后,确认没人找过来,这才找块干净地方坐下,摸出钱串数了数。
足足一百个呢。
他自己挣的。
他,陆星乘,自己挣得。
不是舅舅给的!
一百个铜板,陆星乘数来数去。
数出点滋味来了,兴致勃勃的盘算,在牧场劳作一日是一百文,那干上十日岂不是一千,百日就有一万,他在这儿在这儿做三个多月的工就能有一万文……
等等。
陆星乘眉头一蹙,他刚刚找楚辞是想干什么来着。
……………………
楚辞打发完陆星乘回来,珍珠正立在翕开条缝的窗户口前,懒洋洋的喵一声,而后转身跳窗出去。
作为合格的铲屎奴,楚辞将窗户缝推得开合更大些,以便珍珠一会儿又跳回来。
她站在窗口,瞥见珍珠还未远去,便迎面遇上巡视领地的黑将军,直直挡住它的去路。
黑将军就那么立在路中间,挑衅般不肯挪动。
如果说牧场的屋宅房内是珍珠的领土,那么以圈舍为中心向外扩散的所有露天范围便是黑将军的地盘。
珍珠满含危险意味的眯了眯眼,重心后移,蓄势待发。
两者对视许久,目光交汇间似有雷鸣电闪。
平日早就看不惯这只废物猫耀武扬威的样子,黑将军利爪尖锐闪着寒光,跃跃欲试。
珍珠毛茸茸的圆脑袋往后一仰,不甘示弱地叫了一声。
作为看客的楚辞衡量了下这两方的攻击性和战斗力,不能打起来,万一伤了皮毛怎么办,之前白羊被抓伤的地方如今仍是光秃秃裸露一片。
她唤了一声:“黑将军!”
半响后,黑将军不屑的侧头,继续巡视领地。
懒得和它计较罢了。
堂堂这座山头的无冕之王,才不会因为怕这猫的铲屎奴克扣伙食而让步。
珍珠高傲的“喵”了一声,也不大想和它闹腾,步伐灵巧,很快消失不见。
楚辞刚放下心来,便听见一阵嘈杂的鸭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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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嘎嘎——”
白羊领着出门放风的鸭群回来了。
不同于牧场里在黑将军带领下目无法纪的鸡群,圈舍的墙根本拦不住,想越狱就越狱,翅膀有力的直接飞出来,个头矮小些的甚至无师自通学会了叠鸡罗汉出门,初来乍到的鸭群还是老实。
日日像跟着鸭妈妈一般寸步不离随白羊出门,到黄昏时便一摇一摆地归家,回来的时候精神抖擞,羽翼湿润,显然是玩水玩了个痛快。
从前白胡牧场管束不了白羊,它日间夜间在城外溜达,莫说这连云山,城外方圆十数里,地头早混熟了,找个不为人知的涌泉也是小菜一碟。
白羊确有几分人性,日日带着鸭群,也带出几分成就感来了,自从找到水源让它们玩耍,小鸭苗一个比一个康健活泼。
效果还是很明显的。
胡掌柜道牧场的鸭肉越来越鲜嫩且柔韧,恨不能与牧场签个全年的合契。
牧场里三只称王称霸。
珍珠娇蛮,贪玩且挑食。
黑将军狂横,这牧场里便没有人没受过它的嘴喙痛啄。
唯有白羊老老实实,兢兢业业,每日领着鸭群外出,又确保它们一个不落的带回来,又当鸭爹,又当鸭妈。
刚回来就对上黑将军,白羊哒哒的小羊蹄一顿,杵在原地,一群大鸭子小鸭子亦步亦趋跟在白羊身后,没来得急刹车,顿时挤成了一锅乱粥。
这回换白羊挡路了。
它在黑将军的注视下,忍不住哆嗦,肥厚的羊臀都跟着颤了颤,默默的往旁侧挪,聪明些的鸭子也跟着一摇一摆往旁走。
见还有大小鸭群傻愣愣的半天挪不过来,白羊又回转身,将愣住原地没动的鸭子拱到一边,而后再往旁边闪,腾出宽阔一条路来。
黑将军这才满意,打了个喷嚏,信步向前。
白羊似乎这才瞧见立于窗边的楚辞,委屈巴巴的。
咩咩的叫声听起来都有些呜呜咽咽。
咳咳,楚辞仿佛喉咙干痒,咳嗽两声:“确实有些过分,下次,下次我一定说说它。”
一边说着还颔首点头,仿佛在做保证。
而后就是一个利落的关窗动作。
白羊:……
………………
老王走了,牧场里缺个车夫。
寻常招工的消息都是内部流传,但凡有个缺,里面做活儿的人都紧着家里亲戚吱声,少有外招。
也有不熟悉地界的人家要招些奴仆的情况,多是由牙人在中间牵线,中间有些抽成,省不少功夫。
楚辞也就偷个懒,直接找上牙人。
她无甚要求,只要驾车功夫过得去,出手又大方,牙人哪儿有不应的道理,美滋滋的收了定金,定下明日让车夫上门见见。
前脚送走楚辞,牙人回了屋里,兜里的小碎银子还没捂热,又几人进了门院。
听见脚步声,却不闻呼唤,牙人狐疑的往外走:“谁啊?”
看清来人相貌的当口,他的嘴像是不听使唤:“大、大、大人……”
叶无的目光落在牙人身上,一言不发,绕过他,身后两侍卫同行进了屋。
随意在正中央的主座坐下,叶无才开口:“你认识我?”
牙人跟着挪进屋,心跳的扑通扑通:“之前叶府选仆役的时候,有幸见过您一次。”
来者何人?
这是滁州王身边的一把手,大红人啊,红到发紫那种,他虽接触不到滁州什么大事儿,但知道叶无叶事丞的一言一行都可以代表滁州王的意思。
叶无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方才那姑娘来挑人?”
牙人吞了吞口水:“车夫,那姑娘在城外有家牧场,要招个车夫。”
乖乖,这什么人呢,竟然让滁州二把手来亲自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