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4章 笑贫不笑娼
    天色蒙蒙亮。


    项伯混在出门采买物资的队伍里,悄无声息出了项府。


    没过多久,项籍单枪匹马提了个长条形的布包也跟了上去。


    “不愧是武家子弟,效率够高的呀!”


    “热巴,再切一块瓜。”


    清晨的薄雾在阳光下渐渐散去。


    陈庆坐在湿漉漉的屋脊上,一边吃瓜一边巡视项家的动向。


    项伯虽然乔装打扮过,但是频频左顾右盼,和一般的家丁举止大不一样。


    再加上项籍尾随在后,很容易猜出他们的身份。


    “家主,给。”


    热巴切了一瓣甜瓜,体贴地把瓜瓤清理干净,然后递到陈庆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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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合该我落得个清闲。”


    “项家才是地头蛇,张良不过一个外来户。”


    “这招呀,就叫驱狼吞虎。”


    “等拿回张良的首级,陛下定然大喜。”


    “热巴,等我给你讨封诰书回来,往后你也是个夫人。”


    陈庆痛快地吃着甜瓜,含糊不清地说道。


    热巴抿嘴直笑,没太过放在心上。


    反正只要他开心就好,夫人不夫人的,不过是个名头。


    “又来了。”


    “唉……”


    “当年要是有这么勤快,楚国还能亡了?”


    两辆华丽的马车前后停在项家门外,走下来的男女皆衣着光鲜,华服高冠。


    不用问,又是来攀附太子的。


    而且好像提前商量好了似的,每辆马车中都坐着一名年轻的女子。


    你们把扶苏当什么啦?


    搁那儿配种呢?


    因为有秦宣太后的成功经验在先,楚地世家拿出了唐三藏的精神,即使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也一定要取回真精。


    一个甜瓜还没吃完,门外停着的马车已经排出了十几辆。


    陈庆摇头叹息。


    目前的世道还处于‘侯将相确有种乎’,权利和艾滋一样,可以通过XX来传播。


    “家主,不吃了吗?”


    热巴殷勤地问道:“那剩下的怎么办?”


    “拎着带下去。”


    “这时节哪有瓜啊,都是项家用温泉灌溉出来的,贵着呢!”


    陈庆站起来伸开双臂保持平衡,拉着热巴的手,小心翼翼地走向竹梯。


    庭院内。


    前来探访的宾客在扶苏入住的院落外落座品茶。


    各自的家世门第、与楚国王室的关系亲疏每个人心里都有杆秤。


    自忖家格、名望不够的话,来得早也得排在后面,否则很容易犯了众怒。


    因为扶苏现在接待的是芈姓屈氏几位德高望重的贤达,虞姬和几个小姐妹找了个边角的位置叽叽喳喳说着悄悄话。


    但凡换个人,她们绝对要一哭二闹三上吊,死活不肯再来。


    可如果觐见的对象是扶苏的话,哪怕等一天又算得了什么?


    韩信作为太子护卫,又能听得懂楚地方言,主动承担了接待客人的任务。


    出门在外毕竟不比家里,而且这也是对他人情世故的一种锻炼。


    “小哥,我怎么听你的口音不似关中来的?”


    “倒与我们楚……故楚之地差不多。”


    一名年轻公子叫住了他,好奇地问道。


    “在下原本就是淮阴人士,幼时随父母迁移咸阳。”


    韩信不卑不亢地回答。


    “哦……”


    始皇帝徙天下豪富于咸阳十二万户,对他们每一个人来说都是挥之不去的伤痛。


    不过都是年轻人,感触不像老辈那么深。


    “小哥姓甚名谁?”


    “在咸阳过得可还好吗?”


    当初许多六国余孽都是匆忙分家,断尾求生。


    留在楚地的自然关心搬迁去咸阳的亲戚近况如何。


    “在下韩信,尚未行冠礼。”


    韩信对楚地的老乡油然生出一股亲近感,欣慰地笑了笑。


    “淮阴韩家,我知道。”


    “如今大不如前了呀,可惜喽。”


    年轻公子叹了口气,似惋惜同情,却又有种说不出的优越感。


    旁边一位女子打扮得花枝招展,妆容精致,抬头看了韩信一眼,轻启朱唇:“韩小哥可是在太子殿下身边做事?不知官居何职?”


    韩信作揖行礼:“不敢,在下不过在宜春宫充任护卫,并无官职。”


    “哦。”


    姐弟二人互相对视一眼,大失所望。


    “你这护卫之职可是令尊、令堂给安排的?”


    “想进宜春宫做事也不容易吧?”


    年轻公子不死心地问道。


    “家父……早亡,家母以前在家做些针线手工,缝补衣衫补贴家用。”


    “是叔叔给我安排的职位。”


    韩信老实地回答。


    “噗嗤。”


    艳丽女子忍不住笑了出来:“原来令堂是个针线娘,淮阴韩家已经破落到这种地步了吗?”


    韩信面露不悦之色:“家母凭双手劳作,养活了信和幼弟,在下不觉得有任何可笑之处。”


    “哈哈哈。”


    “韩家也是累世名门,如今却沦落到给人缝补衣衫为生。”


    “小弟,拿些钱财出来。”


    “不然韩家在京畿事此贱业,让关中士族如何看待楚地世家?”


    艳丽女子高傲地说道。


    年轻公子犹豫了下,摸索着掏出钱袋。


    韩信叹了口气。


    话不投机半句多,先前那种重逢故乡亲友的热切消散得一干二净。


    “信儿。”


    迎面一个高大的人影挡住了他的去路。


    陈庆露出标志性的坏笑:“我跟你说了多少次,遇到为难的事,先报我的名字。”


    “你怎么就听不进去呢?”


    他揽着韩信的肩膀,推着对方往回走。


    “刚才本官听谁在说,我嫂嫂‘事此贱业’,不知道是哪位开的口呀?”


    陈庆来的时候只带了一名侍女,脚步又快,在场的人还未反应过来,他已经变了脸色。


    端坐桌案前的姐弟俩心中惶惶,不由自主地起身。


    “你们说的?”


    陈庆冷声问道。


    知道对方来者不善,年轻公子犹豫了下作揖道:“小子并未讥讽之意,乃是……”


    陈庆不待话音落下,就拍着他的脸:“缝补衣衫再贱,还贱得过你吗?”


    “咸阳的市井勾栏中有一门营生,穷苦百姓出卖妻女以求活口之粮。”


    “乡邻皆以为耻,令此类头裹绿巾以示轻贱。”


    “这是你的姊妹?”


    年轻公子脸色涨得通红,可他知道陈庆是太子近臣,迟迟不敢开口驳斥。


    “热巴,拿我的瓜来。”


    陈庆一伸手,热巴犹犹豫豫地把甜瓜递上。


    啪。


    双手一用力,陈庆把甜瓜从中分开。


    “来,戴好了。”


    “别躲。”


    “刚才你说楚地世家,本官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此非心怀故国,大逆不道乎?”


    陈庆厉喝道:“站好!”


    年轻公子被他一吓,心慌意乱,任由那瓢状的半块甜瓜扣在了冠帽上。


    粘稠的汁液顺着他的脸庞淌下来,那种黏腻的恶心感以及无法形容的屈辱感霎时间让他握紧了拳头。


    “对了嘛!”


    “这就叫专业!”


    陈庆打量着他头顶上的绿色瓜帽,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韩信深深地叹息一声,你多听我说一句,何至于此?


    在场的楚国豪族怔怔地盯着陈庆的背影,突然心头涌上一股恶寒。


    此人绝非善类!


    太子殿下仁厚谦逊,身边怎么会有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