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7章 良心没了,确实能赚得更多
    “诺。”


    李左车对陈庆的勃然大怒早有预料。


    樟树乡乡长的建议确实是一条妙计。


    大秦律规定了百姓没有官府开具的凭条,不得随意离乡。


    这些青壮偷偷摸摸溜到城里务工,便是触犯了律法。


    朝廷施以惩戒,罚其服苦役,一点毛病都没有。


    内务府分文不出,就能得到大批免费的劳动力,受益良多。


    樟树乡得了官兵的助力,维护乡里,也是理所应当。


    但李左车可是亲眼见识过陈庆为了维护一名苦力,抢过凶器高喊‘杀人者陈庆’,并且连金带钩都赠予对方。


    这样的人,会答应樟树乡乡长的提议吗?


    李左车知晓此事后,暂时虚言安抚,随后就来找陈庆禀报。


    得到的答案果然如预想的那般。


    “下官这就去把他叫来。”


    李左车暗暗想着:该是你时运不济,遇到我们侯爷。原本能立下大功,甚至以此为进身之阶,这回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


    半个时辰之后。


    陈庆怒火中烧,在厅房中负着手来回踱步。


    李左车领着一位面如猢狲,脸侧生有黑痣的男子快步走来。


    “侯爷,人带来了。”


    陈庆猛地转过头,眼神锐利如刀。


    “小人樟树乡乡长刘天德,参见雷侯。”


    身材矮小的男子深深地作了一揖。


    “李府丞先回去吧。”


    “本侯来会会这位刘乡长。”


    陈庆冷笑着吩咐道。


    刘天德愕然地抬起头。


    这画风不对呀?


    我为朝廷献计献策,不说褒奖夸赞,起码也不该横眉竖目吧?


    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这位侯爷?


    “刘乡长,愣在门外作甚。”


    “进来说话。”


    陈庆招了招手。


    “诺。”


    “小人失礼。”


    刘天德抬腿迈过门槛,躬身候命。


    陈庆身材高大,对方又畏缩着身子,两者足足相差了三西十公分的高度。


    他居高临下地打量了许久,都没法想出此人的心肠为何如此恶毒。


    “刘乡长,听闻你欲奏报朝廷,派遣官兵驻扎樟树乡?”


    刘天德一首惴惴不安,闻言立时抬起头:“侯爷有所不知,最近咸阳工价日渐增长。”


    “乡野中的村夫愚妇见钱眼开,心中便不安分起来……”


    陈庆抬手阻止了对方说下去:“本侯想问一句,何为安分?”


    刘天德愣了下,回答:“自古以来,百姓男耕女织,此乃应尽的本分。”


    “那男不耕女不织,便是不安分了?”


    陈庆质问道。


    “侯爷,您……”


    刘天德心中惴惴,不敢回话。


    “刘乡长,继续说呀。”


    “本侯还等着听你的妙计呢。”


    陈庆耐着性子催问。


    刘天德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如坐针毡般难受,他嗫嚅着回答:“小人便想着书上说过,大禹治水,堵不如疏。”


    陈庆不禁被逗笑了:“你还知道大禹治水?”


    “小人读过几本书,明白些粗浅道理。”


    “让侯爷见笑了。”


    刘天德犹豫了下,迫不及待阐述心扉:“乡野间的泥腿子心里不安分了,压是压不住的。不如借樟树乡之地利设下关卡。”


    “凡是有不遵律令私自迁徙之辈,当场将其拿获,送入内务府服刑。”


    “小人知道如今城中人手紧缺……”


    陈庆再次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你知道的不少嘛!”


    “这么说的话,本侯还得谢谢你了?”


    “你我素未谋面,却处处为内务府着想。”


    刘天德激动又紧张,抬手作揖:“小人不敢居功。”


    “吾既然领朝廷俸禄,便该为侯爷分忧。”


    陈庆心里一阵嫌恶,沉声问道:“迁徙的百姓可有滋扰地方之举?”


    刘天德迟疑片刻:“那倒未曾犯有大恶,仅是官道沿途百姓偶有丢失鸡鸭、柴草。”


    陈庆又问:“那与你私人可有什么仇怨?”


    刘天德用力摇晃着脑袋:“小人乃是秉公行事,并无私仇。”


    “大秦律:自五大夫以下,比地为伍,以辨为信,居处相察,出入相司。不从律,罚二金。”


    “那些泥腿子便是连骨头一起卖了,也拿不出什么钱。”


    “交由内务府服刑恕罪,乃是理所应当。”


    陈庆叹了口气:“好一个理所应当呀!”


    “刘乡长屈居乡野,尚且精熟律法,本侯实在自愧弗如。”


    刘天德脸色大变,惊惶万状:“侯爷太过言重,小人博才微能,岂能与您相提并论。”


    “不,你能。”


    陈庆神色严厉:“朝中百官多有背后非议本侯,言道我心黑手毒,罪状罄竹难书。”


    “以我观之,刘乡长远胜于我。”


    “本侯怎么就想不出拦路设卡,挟律法自重,逼百姓白白做工呢?”


    刘天德面色发白:“侯爷,律法森严,不容玩笑。”


    “是。”


    陈庆冷笑着说:“可你知道编纂大秦律的人是谁?如今在何处?”


    “李斯尚在时,本侯也没把他看在眼里。”


    “他剩下的那点东西,你当还能长久?”


    刘天德脚下连退数步,慌乱地说不出话来。


    他脑筋转得飞快,低声提醒道:“侯爷,小人的谏言内务府受益良多呀!”


    陈庆嗤笑一声:“良心没了,确实能赚得更多,本侯比你清楚。”


    “可是一旦失了民心,想再找回来千难万难!”


    “刘乡长,你确实是个做官的好材料。”


    “不过运气不好,所遇非人。”


    刘天德脸色晦暗,垂首道:“小人只想为朝廷略尽绵薄之力,并无私心杂念。”


    “侯爷一心为民,小人……也无二话。”


    陈庆禁不住发笑:“蒸馍?你不扶器?”


    “是否觉得道理和大义都在你那边,错在本侯?”


    他不等对方否认,就凶横地说:“你来咸阳献策之前怎么就没打听打听本侯的名声?”


    “我陈庆从来就不讲理!”


    “刘乡长,你赴京之前,可有开具凭书?”


    刘天德察觉大事不妙,磕磕巴巴地回答:“小人是凭官府印信通关,吾乃樟树乡乡长……”


    陈庆厉声质问:“那就是没有凭书了?”


    “你知法犯法,该不该罪加一等?!”


    刘天德瞠目结舌:“侯爷,您不能这样!”


    “小人处处为朝廷考量,为江山社稷着想,为内务府谋划……”


    陈庆理都不理,冲着外面喝道:“来人!”


    “将此獠拖出去,押赴矿山服刑一年。”


    刘天德吓得腿都软了,噗通坐在地上,仰头失神地望着他。


    “你什么都有,就是没了一样东西。”


    “此番算你自投罗网,尔后别想着回去了。”


    陈庆眼神平静,冷肃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