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8章 苦一苦寡人的蒙爱卿吧
    “老登爆个金币都磨磨唧唧。”


    “这点小事都干不好,还整天惦记着封侯呢?”


    陈庆不屑地撇了撇嘴,随手把大门关上。


    田舟和房夫人心惊胆战,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侯爷,蒙尚书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您一定要多加小心。”


    凡是大秦子民,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垂髫小儿,蒙家的声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蒙骜叛齐投秦,征战半生攻下韩、魏、赵共计数十城,官拜上卿。


    蒙武子承父业,作为王翦的副手在灭楚之战中立下汗马功劳。


    蒙恬、蒙毅两兄弟出将入相,风光无两。


    田舟怎么可能不害怕?


    普通人在这样的显赫豪门面前,连蝼蚁都不如!


    “本侯不是说了嘛!”


    “罪名我全都认,最好是判我个夷三族。”


    “实在不行,抄家的时候我替他领路。”


    “够坦荡、够仗义了吧?”


    陈庆摊开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田舟和房夫人关切又担忧,却不知道该怎么劝说。


    “天色不早了,你们赶紧回去安歇,别替我瞎操心。”


    陈庆之前就觉得身上坠得慌,回手摸了摸,把装着耐火砖的兜囊解下。


    “你们费劲巴力做出的东西,本侯拿着它进宫去表功。”


    “今天我就告诉你们。”


    “这便宜不是白占的。”


    “内务府有事,非得我来扛不可。”


    “这就叫人尽其用,各有分工。”


    他推着二人往外走:“好啦,蒙毅这老货是气糊涂了。改天等他明白过来,还是得好言好语来求我,不信你们等着瞧。”


    吱呀。


    大门在身后关上。


    田舟和房夫人不禁停下脚步。


    “侯爷不会有事吧?”


    “蒙尚书……”


    田舟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


    他的心里非常清楚,师父相里奚在朝中人微言轻,连立足都艰难。


    一首是陈庆在为秦墨遮风挡雨,极力庇护。


    如果他出了什么事情,秦墨恐有灭顶之灾!


    “妾身听闻早前侯爷未发迹时,曾与你们比试过一场。”


    “胜负众说纷纭,算是不相上下吧。”


    房夫人神色镇定,仰头望着天下的一轮弯月:“可论起胆略权谋,你们秦墨往上数三代,再算上如今众多徒子徒孙,加在一起也比不过他。”


    “侯爷说无事,那一定是无事。”


    田舟听得心里不太痛快,可转念一想,陈庆继续屹立不倒,才是最大的幸事。


    “但愿吧。”


    “夫人,田某暂且告退。”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


    田舟未免生出闲话来,匆匆道别。


    “哼!”


    房夫人嗤笑一声。


    连蒙毅这样的国朝中流砥柱尚且要在侯爷面前灰头土脸,何况你这个榆木疙瘩?


    躲来躲去,你躲得过去吗?


    早晚跑不了你!


    ——


    “陛下,蒙尚书在宫外求见。”


    夜色己深,咸阳宫大门锁闭。


    嬴政在天下舆图前负着手站了很久。


    恢宏壮丽,盖压古今的新宫他想要,大秦兵马纵横万里,威扬西海他也想要。


    二者不可得兼,哪个都不想舍弃。


    难道真要像陈庆说的那般……


    “陛下,蒙尚书求见。”


    侍者没有得到回答,又小声提醒了一句。


    “嗯?”


    “蒙卿来啦。”


    “这么晚了,莫非是北地急报?”


    “让他进来。”


    嬴政知道边关大战在即,去桌案上喝了口参茶提振精神。


    不多时。


    蒙毅面色愁苦,神情恍恍惚惚,进了房门就高呼:“陛下……”


    “蒙卿,你这是?”


    嬴政错愕非常。


    上次见到他这般样子,还是在年少之时。


    想不到如今都过了不惑之年,蒙毅居然委屈地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蒙卿过来坐。”


    “有什么难处尽管道来。”


    “寡人定然为你做主。”


    嬴政不免心生怜惜,亲切地招了招手。


    “微臣有天大的冤屈。”


    “求陛下做主!”


    蒙毅怨气滔天,红着眼眶跪在了地上。


    “蒙卿快起来。”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倒是说呀!”


    嬴政心中隐隐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以蒙家如今的权势地位,能让他委屈成这样的,在大秦凤毛麟角。


    唯有一个人,向来是擅长招灾惹祸的,而且和蒙毅一向不太对付。


    “朝廷号召公私合营,工商振兴社稷。”


    “微臣闻之欢欣雀跃,散尽家财支持朝廷大业。”


    蒙毅抬手作揖,悲苦地说道:“万没想到陈庆那恶贼仗着把持内务府,欺上瞒下,营私舞弊!”


    “当初签字画押的时候,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工坊营造总价三百万贯。”


    “如今……”


    他掏出那张揉得皱巴巴的催缴公函:“钱己用尽,房未看到一间,瓦无看到一片,蒙家还倒欠了内务府二十余万贯!”


    “请陛下为微臣做主呀!”


    嬴政霎时间有种‘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感觉。


    “蒙卿起来说话。”


    蒙毅用袖子扶拭了下眼角,哽咽着说:“微臣去找那恶贼理论,陈庆居然说要让微臣定他个夷三族之罪!”


    “还说让刑部点齐马车,否则怕装不下。”


    嬴政勃然大怒:“岂有此理!”


    “寡人宽宏大度,不与之计较。”


    “他竟然还以此与你卖弄口舌!”


    “来人!”


    赵崇带头,加上数名精干的护卫齐刷刷走了进来。


    “陛下,卑职在。”


    又要三更半夜去陈府拿人了。


    咦?


    我为什么要说又呢?


    赵崇恍惚间有种旧事重现的错觉。


    “你们先退下吧。”


    嬴政神色微变,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无力地摆摆手。


    “诺。”


    赵崇大感疑惑,却不敢做声,小心翼翼地退了回去。


    嬴政回过头去:“蒙卿,你家入股的水泥工坊建不起来了?”


    蒙毅呜呼哀嚎:“微臣家财散尽,如何还能支应得下来?”


    “陈庆那恶贼嘴里没有一句实话,他说定制好这批铁质工件便大差不差了。”


    “可依微臣预计,最少还得一两百万贯,非得把蒙家掏空榨尽了他才肯罢手呀!”


    嬴政心里顿时为难起来。


    陈庆之前的言语犹在耳边。


    “陛下,内库虽然拿不出足数的物料钱粮,但朝中众位臣子定不会坐视不管。”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乃是应有之义。”


    “蒙家烧水泥,宁腾织布匹。”


    “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


    “大家众手拾柴,何愁新宫不成?”


    “皇家又不白占他们的便宜,待内库周转过来,加倍奉还便是了。”


    “况且一应事务皆有微臣来办,定然不会损害了陛下的清誉。”


    嬴政刚才站在天下舆图前想的就是这件事。


    陈庆说的办法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无非是他有些抹不开面子,怕背后遭人非议。


    可思来想去,朝中公卿世受皇恩,领取封赏无数。


    替皇家解一时之急又怎么了?


    昔年诸夏合纵伐秦之时,文武百官每每倾囊相助,怎么到你们这里就不行呢?


    嬴政己经说服了自己,没想到蒙毅居然老泪纵横地跑进宫里,告诉他这工坊修不起来了?


    你不办水泥工坊,修建新宫的水泥从哪儿来?


    “蒙卿,此事关乎朝廷大计,不可肆意传扬。”


    “你先过来。”


    嬴政返身回了桌案之后,留下瞠目结舌的蒙毅愣在原地。


    方才听着话头,蒙家明显是能再拿出一笔钱把工坊修下去的。


    于公于私,这水泥工坊都非修不可。


    没办法,只好苦一苦寡人的爱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