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明星稀。
意尘梦坐在轮椅上,腿上搭着一条薄毯,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换成简素的衬衣长裤,纽扣系到颈下,露出一截凹陷的锁骨。
为他推轮椅的男人长腿一迈,在他身前蹲下,伸手为他扣上最后两枚纽扣。
“怪谈危险,你一定要去吗?”男人抬眸,英俊面庞上一片漠然,声线也无起伏,唯有解下大衣给少年披上的举动能看出他的关切,“我抽奖得到的豁免权限还在,这次……”
“这次不去,下次还是我。”意尘梦虚点自己的眼睛,“系统既然跳过通关奖励,直接将‘预知’技能预支给我,又怎么会放任我脱离它的掌控?小叔叔,不用劝我了,我心意已决。”
男人沉默半晌,揉了揉他的头发。
“你预见的那个怪谈是C级的超高危区域,进去的人死了八成,没有可供参考的信息……自己当心。”
意尘梦眯眼一笑:“放心,我可以活着出来。”
“你看见了?”
“对,我‘看见’了。”
……
十点整,窝在沙发上看书的君不犯听见了熟悉的系统提示音。
未及反应,他就感觉身体一歪,强烈的失重感让他条件反射地调整姿势,下一秒双脚着地,凄冷的风吹出了他一身鸡皮疙瘩。
君不犯直起身,垂眸打量自己——睡衣变成了米色休闲装,衬衣搭配棉麻质地的阔腿裤,外面套着条低V领针织毛衣,毛衣外还搭了件长款毛呢大衣。
他戴上墨镜,呼出一口气,镜片上便蒙了层白雾。即便穿得这么厚实,寒冷依旧如影随形,仿佛直接贴附在他体表,渗进他的毛孔,几乎要冻裂他的肌骨。
系统提示接踵而来。
——尊敬的主播君不犯先生,欢迎回到鬼怪直播间!
——您的直播间当前关注人数为:121350,已设置开播提醒人数为:97280,观众数为:96950。
——正在连接网络。
——正在调试参数。
——正在固定机位。
——已进入新怪谈匹配。
——匹配成功。
——恭喜主播触发“经典中式恐怖分类”多人副本“家祠”,该副本为C级超高危怪谈,请努力生存,争取逃出生天!
——本次直播将开启“保密机制”,禁止场外观众以任何形式向主播透露队友信息,违者封禁三日到七日。
——主线任务最终评级和奖励将根据直播间热度值、副本探索度和任务完成度三项指标综合评定。
——您的主线任务是:存活八十七小时。
——检测到主播的综合通关评级为SSS,现为您发布专属支线任务:杀死在祠堂内留下姓名的鬼怪。每击杀一只,可获得1%支线任务完成度,完成度越高,结算奖励越丰厚。
——支线任务为保密项目,将不对直播间观众公开。
——望主播乘风踏浪,勇往直前!(加油鼓气小鬼)
系统提示淡去之后,弹幕如雨后春笋般扎堆地冒了出来。
——专属支线任务?直播间里还有这玩意儿?
——有啊,触发条件为综合评级SSS,前面的老哥也可以乘风踏浪,勇往直前地争取一下!
——我怎么感觉给主播发布任务和结算奖励的这个系统格外温柔,不仅有表情包还有鼓励语,难道系统皮下真的不只一个人?
——你们是不是跑题了?现在的重点难道不是主播进了C级的超高危怪谈?!
——看过他上一场直播的人会担心这个吗?以主播的实力,就算做不到平推,存活八十七小时再做个专属支线还是绰绰有余的吧?
——是吗?倘若我掏出C级超高危怪谈里会有超A级鬼怪这个情报,你又该如何应对?
——……靠北,系统这是认真的吗?
——不然你以为区区一个C级副本凭什么有超高危的前缀?上个怪谈的BOSS顶多就是超B级鬼怪,还没用到本体跟主播交手,但这个怪谈里的终极BOSS可是满血全盛状态,而且满足条件后真的会出手!
——我已经开始替主播害怕了……
——我也……
弹幕里的讨论君不犯只随意扫了一眼,并未放在心上。
他等了几秒,温和机械的背景提示音缓缓响起:
“今天是农历七月初一,在外地求学的你接到家族族长的电话,要求你在傍晚六点之前回到祖地老宅,和大家一起为为期三天的祭祖活动做最后的筹备工作。”
“你姓江,是江家小辈,排行第四。同辈者共有十二人,老三、老五夭折,共剩下十人。你和另外几名兄弟姐妹的父母皆在你十二岁那年亡故,也是在那年以后,你脱离老宅生活,今年才第一次回来。”
“你有三位长辈,分别是族长大伯、大伯母和奶奶。奶奶年迈不管事,长住于祠堂后的偏院佛堂里,鲜少露面。家里的事都是族长及其夫人在打理,本次祭祖事宜也由两人全权负责。”
“本怪谈没有任何禁忌,也没有必须遵守的规则,主播可以随意行走探索。”
“现在,直播正式开始。”
背景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凄清冷冽的长风。
君不犯环顾四周,只见自己站在一条青砖铺就的宽阔大道上,左右两端笔直地向外蔓延,皆是荒地。
沙石铺路,荒草连天,风声萧索,一片星海挂在漆黑的夜空,近得仿佛唾手可得。
正对面是长而高的大理石台阶,三十二级阶梯上方矗立着一栋旧中式建筑,黑瓦白墙,门扉厚重高大,如同从泛黄的老照片里活生生剥离出来,透着一种年代久远的庄严肃穆,砖石缝里密匝匝的青苔都带着一股朽气。
君不犯刚要迈步,发现脚边凭空多出一个小号的行李箱。
他提起一掂,不重,除去箱子本身的重量,最多就装了几件衣服或是一些小物件。
里面应该有他目前身份自带的线索。
君不犯拎着行李箱踏上台阶。
彼时已经将近八点,距离族长大伯要求的六点晚了一个多小时,大门自然关得死死的。
在没搞清楚情况之前,君不犯不好像上个怪谈那般踹门而入,于是捏住门上的铜环,轻轻叩击三下。
这红木制成的门板极为厚实,铜环敲打上去,发出的声响也尤为沉闷,甚至带着绵长的回音。
过了十几秒,门后隐隐传来脚步声,一道低哑浑厚的嗓音响起:
“谁啊?”
“是我,老四。”君不犯主动出击:“大伯,是你吗?”
“原来是四哥儿啊,我是管家老吴。”
那人低低笑了笑,取下门栓将门拉开。
一阵艰涩刺耳的木头摩擦声后,君不犯从门缝里看见了一张满是褶皱的苍老面庞。
“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啊,其他人都到了。”老吴说着,侧身让出道来,“快进来,族长和夫人已经带着他们去祠堂了。你抓点紧,能赶上。”
君不犯跨过门槛,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同时不动声色地问:“我多年没回来,都忘了家里的路怎么走了——祠堂在哪个方向?”
“我带你去吧。”老吴边说边带上门,将门栓穿过原位,转身朝西面走去。
别看他年纪不小,腿脚却是利索得很,走起路来健步如飞,如同踩了风火轮,带起的劲风把他胡子头发吹得胡乱飞舞,君不犯一双大长腿快跑起来了才跟得上。
老吴看着他慈祥地笑:“我记得四哥儿小时候身体不好,充女孩儿养才勉强长到十二岁,没想到离家之后,倒是把身子骨养壮实了。”
“是啊。”君不犯加快脚步,跟上他骤然提升的步速,“出远门最能锻炼人,我不但身体健康,而且性格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毕竟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嘛。”
“是,是。”老吴笑眯眯点头,“别的都变了,就这点机灵劲儿一点没变。”
君不犯回以极浅的微笑。
两人一面说话一面竞走,也不耽误君不犯观察家中环境。
这是一座典型的上世纪中式园林,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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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杂糅,既有规整到近乎死板的结构,也有如诗如画的人造景观。
入门之后先是一座宽阔的前庭,遍植杨柳,假山林立,纤瘦水道穿行于木石之间,托映着四通八达的曲径,绵延向不同区域。
前庭往西走要穿过一口寒潭,潭上有石桥,苔痕斑斑,湿滑寒冷,过了桥就是一座庄重大气的古旧建筑,回廊曲折,屋舍俨然,正是老吴口中的祠堂。
君不犯与老吴在桥边赶上族长一行人,看到他们背影的瞬间,老吴的速度立刻慢了下来,就像一个真正的行将就木的老人,弯腰驼背,抬脚也慢吞吞的,走两步固定咳嗽一声,演技可谓出神入化。
这一幕不但君不犯看麻了,观众老爷们也呆住了。
——谁说演艺圈没救了?这老头不是演得挺好?
——内娱出路在怪谈!支持怪谈世界的NPC发展副业!
——我头一次在咱们主播脸上看到如此具象化的震惊,那可是把怪谈规则解析度干到120%的神人啊!
——这老管家明明应该是很恐怖的存在,怎么现在跟谐星似的,我看了就想笑?
——谁说不是呢?
“族长,我把四哥儿带来了。”
老吴看不见弹幕,也没关注君不犯的神情,弓着背脊走到前头,叫住了队伍最前方的人。
众人齐齐转身,君不犯率先注意到的就是他本次身份的大伯,江家现任族长。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身形高挑,相貌平平,眉心有一条微皱的竖纹,看起来颇有威严,应当是个很强势的人。
站在他身边的妇女应该是他的妻子,风姿绰约,年轻时定是个大美人,岁月也难败她的风采。
而环绕于两人周身的则是君不犯同辈的兄弟姐妹,拢共十人。其中有两名NPC,剩下七人都是主播,头顶飘着各自的专属直播手机。
大伯盯着君不犯片刻,眉头深深皱起:“小四,我让你们六点之前到家,其他人都准时到达,为何你却迟到了?”
“路上碰到了些麻烦,耽搁了一点时间。”君不犯道,“没误您的事吧?”
“没有,不过之前跟他们说的话我不会再与你说一遍,想知道自己去打听。”
大伯转过身,继续快步往前。
大伯母却对君不犯笑了一笑:“别介意,你大伯是个急性子,这次祭祖又特别重要,所以语气冲了些。不要放在心上,过来吧。”
君不犯颔首:“谢谢大伯母。”
他上前跟在队伍最后,向老吴点头以示告别,不急着与别的主播搭话,兀自思考起来。
系统这次给他安排了一个天崩开局的身份——迟到降族长好感、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江家老四,他却不清楚其他人的身份、缺失进入祠堂前族长提供的公共信息。
多人副本之内,每个参与者都是八百个心眼,此时也都处于互相戒备的状态,即使君不犯主动搭话,也未必会有人和他分享情报,哪怕是那本就是公开线索。
一步慢,步步慢,真是难为系统费尽心思专门为他设计这一困境了。
不过,系统狗归狗,却也是公平的,在初始情报方面坑了他一手,自然会在别的地方给他补回来,比如新手副本中为他安排的怪谈世界大集团员工身份,再比如上个副本特意设置的杀死超B级BOSS的手段。
不出意料,这个“补偿”就是管家老吴了。
“到了。”大伯的声音冷不防响起。
君不犯止住脚步,看向身前八门齐开的祠堂。
宽阔深长的屋舍深处摆放着阶梯状的窄长木桌,一共二十层,每层至少摆放十五个牌位。
厚实的乌木板涂着薄薄的红漆,将上面金粉染色的名字与辈分衬托得略显诡怖。
这些牌位乍一看密密麻麻的一片,在昏黄电灯的映照下泛着浓烈的黑红色彩,如同泼在老油画上的……干涸的血。
“今天晚上,你们十人要在这里睡一晚。”大伯道。
他正对着祠堂内流出来的光线,严肃的神情有一瞬间如恶鬼般恐怖诡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