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验血现形
    同福楼坐落于南湖东岸,是由曾经的官家驿馆改建而成,整座客栈分为东西二栈,东边朝着上京城,西边挨着京郊南湖,内有堂室、廊庑、楼台、马厩,极具规模,因其临湖照水,坐拥湖景之美,又位于出入城的必经之道,颇受来往商贾的喜爱。

    此楼毕竟是京城出名的栈楼,掌柜的日日与人打交道,多半是人精,不比那几个杂工拿银钱便可以套出话来,到底还是得靠权势来压。薛南星思虑一阵后,还是去京兆府请了魏知砚一同前来。

    果不其然,那掌柜的一见到魏知砚那袭绯色官服便百般殷勤地迎了上来。

    “咱们楼确实有个旧仓房,就在西岸。几位大人,这边请——”掌柜的抚着两撇八字须,将人往后院带去。

    一行人绕出同福楼后院,沿着湖岸走了约摸半盏茶工夫,便在一间破旧宅子前停下来。宅子墙垣脱落,荒草丛生,若非落了新锁,旁人只当是个荒废的老宅,压根不会想到这是间仓房。

    掌柜很快开了锁,推开门,抬手扬了扬空中的尘土,折回身道:“咳咳——几位大人,便是这里了。”

    魏知砚微微颔首,先一步进去,凌皓拉着薛南星跟上。

    茶叶香、酒香,夹杂着淡淡的霉味自四面八方包裹而来。

    薛南星快速扫一眼仓房,与残破的外表不同,里头的陈列倒是整整齐齐,满满当当全是茶叶与一坛坛的酒,除了进门口的一丈方地,几乎没什么落脚的空处,更别提见到什么石块了。

    酒糟鼻的杂工也跟了进来。他瞟一眼仓房里,又退出门,狐疑地上下左右打量几眼,这才跟进来,走到凌皓与薛南星跟前,一脸不可思议道:“公子,这、这不可能啊,前几日我们明明就是将那些石块搬进这里的。”他指了指仓房最里头的墙角,“喏,就是堆在那儿。莫非已经被宋世子卖给别人了?”

    魏知砚闻言过来,从京兆府来的路上,薛南星已将心中的猜测告知与他。他四围扫一眼,抬指捻了把手边最近的木架,“锁是新落的……这些也是新摆进来的。”

    说完,他转头问那掌柜的,质问道:“四月十六日,宋源命人搬进来的那些石块呢?”

    “石块?草民没见过什么石块啊!”掌柜的几乎是脱口而出,看样子不像在撒谎。他见几人皆是神色肃然,憋屈道:“这间仓房离同福楼虽近,可到底不是挨在一块儿。早前楼里扩建了几间库房后,这里就渐渐荒废了,算算也一年有余没人进来了。若不是前几日世子过来,说迟些日子要往楼里的库房入些新酒,让草民先把库房里的东西滕来此处,草民也不会过来。”

    他又仔细回想一下,喃喃道:“可那日草民来的时候也没见着什么石块呀!”

    “掌柜的可记得宋世子是何时来找的你?”薛南星问。

    掌柜垂下眸想了想,“好像是四月……十七?对,四月十七,我记得两日后就是望月楼的诗会。那日世子来得格外早,说是望月楼那边还要准备,让咱们快点将东西搬过来。”

    “他看你们搬完了才走?”薛南星听出各中蹊跷,又问道。

    “是啊。”掌柜点点头,似乎又想到什么,双手插袖,努着嘴道:“说是着急,可这都过去好几日了,也没见世子入什么新酒过来。咱们这些日子取酒取茶都得绕过来,多少有些不方便。”

    魏知砚见薛南星不言语,低声问:“可是想到什么?”

    薛南星敛起双眸,目光落在方才酒糟鼻杂工指着的角落,嘴角忽而噙起一丝讥诮,“我在想,他独自一人一夜之间要做这许多事,还真是为难了。”

    言讫,她转身往仓房里看去,见最后那排木架后还留着一道木门。

    “宋源曾说过,望月阁那些石块虽不及诗会展出的那些精美,但到底是远从山崎运来,诗会过后会好生处置。可他为何要在四月十六日急着先搬走一部分石块?”薛南星一边朝里走,一边道:“只得一个原因,那就是石块中有他必须要销毁的证据。”

    “曲澜生的尸体上,除了后背的几块瘀斑,就只剩面部和手部的少许擦伤为死前伤,而这几道伤口确实与石块擦伤的性状相符。从愈合情况来看,应是诗会前三至五日造成……”

    待走到木门前,薛南星转头看向魏知砚与凌皓,“所以,搬来这里的石块就是他杀害曲澜生的铁证。”

    “可眼下也见不着有石块啊?”凌皓急问道。

    她回身启了门闩,将木门拉开,抬手朝外间一指,“在这里!”

    二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湖光澄澄,整片南湖不过在门槛外半丈开外。

    只听薛南星接着道:“四月十五日望月阁工期结束,宋源将曲澜生迷晕,藏在石堆中。十六日打算趁着望月阁上无人,将曲澜生搬到阑干上,垫好石头,再锁上门。可从石堆里搬出曲澜生后,宋源发现他的脸和手背被石块擦伤,混乱间,他并不确定哪些石块沾上了曲澜生的血迹。他一时没法子,只好将所有可能碰到的石块都先清理出来,只留下一部分用作掩饰。”

    “宋源原本打算扮成曲澜生将蝴蝶钗放回楚风阁后就来城南仓房处理这些石块,可不料在烟柳巷撞见了梅香。情急之下,他只好将人掳走,但是那些石块多留一日便会多一日危险,必须尽快清理……”

    “于是,他便将梅香带到了此处?”魏知砚接过话头。

    “大人英明。”薛南星眸光灼然,“一夜之间,他要清除证据,又要毁尸灭迹,没什么比将人和物扔到这湖里更快的办法了。”

    “所以四月十七日宋源并非是来得早,而是前一日他根本没离开!”凌皓也恍悟过来。

    “来人!”魏知砚转身吩咐,“寻几个有经验的捞尸人来搜湖。”他顿了顿,沉声道:“从靠近仓房的这片搜起。”

    “是!”几个衙差领命。

    薛南星怔然望向门外,目之所及是茫茫湖水和满地雨水泥泞,即便那日留下了拖尸的痕迹,也被早间的那场急雨冲得一干二净了,她还是来晚了。

    她阖上双眸,深吸一口气,半晌才睁开眼,对魏知砚拱手揖道:“大人,早上那场雨下得急,屋外的痕迹怕是都毁了。在找到梅香的尸体前,我想再试试。”

    “试试?”魏知砚疑惑地看着她。

    薛南星颔首,“试试看我的直觉。倘若杀梅香是一时起意,那宋源必然不会提前备好凶器。方才听那掌柜的意思,这间仓房原本已经空置许久,亦不会有现成的凶器。彼时,他最容易得到的利器便只有那些石块,遭石块袭击而亡定会在现场留下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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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地面干净,不似有血迹……”

    “有没有血迹,验过便知。”

    —

    薛南星请几个衙差将所有木架酒坛搬出仓房,又让掌柜的烧几个火盆,备几坛酽米醋和酒。众人虽有不解,却也听从魏知砚的吩咐一一照办了。

    很快,地面被清空,火盆也烧旺了。

    薛南星把火盆里红彤彤的火炭倒出来,尽可能均匀地铺开在地面上,然后将窗户推开透气,在旁静候。

    地面是由一块块地砖铺砌而成,火炭在地砖上忽明忽暗地烧着,过了好一阵子,渐渐熄灭了。这时薛南星取来扫帚,将地上的炭灰尽可能地清扫干净。

    此时酽米醋与酒坛就放在门口,薛南星清扫完碳灰,将其中一个酽米醋坛抱起来,均匀地泼在地面上。

    “世子,酒!”薛南星朝凌皓使了个眼色。

    凌皓瞬间意会,有样学样,抱起一坛酒均匀泼了。

    地面刚刚被炭火烧过,一块块地砖还热得发烫,酽米醋和酒一泼上去,立刻白汽蒸腾。几人捂住鼻子,并肩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白汽氤氲的地面。

    很快,一部分地砖开始变色,渐渐显现出了成片的鲜红,形如血沫。薛南星半跪在地,揩起一点血沫状的液体,在指尖搓了搓,又凑近鼻子闻了闻,“果然是血。”

    她转头对魏知砚与凌皓道:“酽米醋和酒遇热化气,能将地砖缝隙中残留的血液带上来,使之显现于眼前,哪怕过上十天半月,血液早已干透,这一方法依然可行。”

    眼前这片血迹就这样一点点呈现出来,不是一丁点,而是很大的一片。凌皓盯着地上的血迹,早已目瞪口呆。

    “梅香曾在这里遭受过攻击,不但流了血,很可能整个人还在地上躺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否则血迹不可能蔓延这么大片。”薛南星也盯着地上的血迹,眼前浮现起梅香躺在冰冷的地面,双目圆瞪,无助且悲凉的模样。

    薛南星没见过梅香,却从琴枝口中得知,她是一个不甘命运折磨,不足双十的妙龄姑娘。前一日她还想着去城隍庙祈福,即便沦落风尘,她也心有所往。然而,只因撞见了不该撞的人,就惨遭毒手,甚至直到死去的那刻,她可能都不知自己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

    隐于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她将满腔忿怒强压下去。

    “师父,你不用掉脑袋了。”薛南星的胳膊被人轻轻一撞,只听凌皓在耳边低声道。

    却不知这声“师父”被魏知砚听了去,“师父?”

    凌皓倒是坦然得很,“知砚兄你方才也见到了。”他忽然抬臂,将薛南星往臂弯里一圈,扬着眉道:“我这声师父叫的不过分吧!”

    另外二人皆是一怔。

    未等薛南星自己从凌皓臂中绕出来,她肩头的手臂被人轻轻拨开。

    魏知砚拨开凌皓搭在薛南星肩头的手,说笑道:“云初兄乃琝王世子,与乘渊是表兄弟,贸然认师父,你可有告知乘渊?”

    凌皓一听,满脸愠色地努了努嘴,“管他做什么。”

    “不过,若是如此,我倒是与耿星同辈了。”魏知砚说着,目光落向薛南星。他只默了一瞬,看入她澄澈的眸中,淡淡笑道:“也好,不然就全乱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