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郁川微微垂下眼,看那缕刚刚险些垂落到胸前的长发。
温颂靠回沙发背:“开玩笑的,只是想看看是不是说什么二少都信。”
“二少对这次的合作项目很感兴趣?”
“是。”
“对哪一部分感兴趣?”
贺郁川提到草案上的内容,温颂遗憾道:“这部分计划非项目组成员严禁外泄,可惜了,没办法听听二少的意见。”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送客的意思很明显。
贺郁川眼睫颤动,几番对话下来心下已有了打算。
他觉得江颂是借玩笑的话旁敲侧击些什么,而后睫羽倾覆下来:“听说上市流程是江小姐这边负责,要是有幸能参与这次的项目,应该会很精彩。”
温颂心领神会:“突然想到,有件事还要麻烦二少。”
“有些工作要跟你们部门对接,我很忙,那些繁琐的流程尽量精简,相信有二少在会顺利很多。”
“啊......”她佯装刚记起来,“对接的人需要在项目名单内。”
言外之意就是贺郁川没有资格跟他们进行剩下的工作。
“二少想来做这些麻烦事吗?”
贺郁川垂着的眼眸抬起来,瞳中露出曜石般的黑:“可以吗?”
他在等一个答复,对方却什么都没回,眼底的笑意像网一样收拢,带着逗弄的趣味,仿佛在说:你得先说想才能得到答案。
视线相撞,某个早已痊愈的陈年旧疤隐隐炙痛,贺郁川按下莫名变得焦躁的心。
“我想去。”
*
休息日结束,贺郁川在贺家其他人身后送温颂离开。
习惯了被忽视,等人跟贺明荀贺夫人一一告别后,贺郁川站在贺斯谨身后正准备目送对方。
“对了,还没谢谢二少昨天帮我找到耳坠。”
对方轻点了一下耳边润泽的珍珠耳坠。
“下次见。”
贺郁川以为下次见只是个遥遥无期的客套话,没想到比想象的还要快。
不知道温颂跟贺斯谨说了什么,贺郁川工作日上午在公司看到了项目组的最新名单,最下面赫然添上了他的名字。
本以为贺斯谨会想尽办法阻止他进项目组,贺郁川做好了放长线从贺明荀那里入手的准备,在那晚之前,他没跟除了江颂以外的任何人提过想参与合作项目的事。
除非贺斯谨脑袋进水,否则不可能主动加他。
江颂改了名单。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用更多手段,暴露更多艰难的处境来获取同情,想要的已经摆在眼前......
十几年来,他都对贺家厌恶至极。
在看到自己名字的那刻,贺郁川确信,只要好好利用江颂,对方会成为击垮贺斯谨和贺夫人的一环。
而只要没有了这些人,掌握贺明荀辛苦建立起的庞然大物、摧毁贺家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想到因为江颂自己未来可能会顺利许多的道路,贺郁川生出一丝诡异的满足,就连处理平时的垃圾文件也没有厌烦。
与此同时,温颂听到了熟悉的提示音。
【攻略目标好感度+1,当前好感度:-49】
“......”
良久沉默。
温颂:“他怎么这么抠。”
费半天劲让他半路横插一脚进项目组,好感度才加1,纯纯势利眼。
495比她知足:“已经很可以了,本来初始好感度就低——”
“他对贺家的其他几个人好感度都是跌破下限,要么-99要么-100,数你最高。”
“刚加了1,等于初始好感度-50,你管这叫高?”
“本来做升级任务就难。”495安慰她,“刚开始涨得慢,以后就快了。”
温颂对此深感怀疑。
样品在最后期限之前要交给环江,贺郁川看着项目组负责对接的人装车,在门口遇见了带着特助走过来的贺斯谨。
“正好我要去找阿颂,放我车上。”贺斯谨示意把东西搬下来。
活被半路截了,贺郁川正准备回去继续坐班,对方又说:“我本来打算自己开车去的,既然郁川来了,那就麻烦你代劳了。”
特助觉得让贺郁川当司机不太妥当,看着眼色道:“要不还是我来开吧?”
贺郁川走过去帮贺斯谨拉开后座的车门:“我送大哥过去。”
本来只是跟下属对接,贺斯谨一到就肯定要跟江颂见面了。
“江总还在开会,二位去江总办公室等吧。”秘书亲自将两人迎上来。
公司上下都知道贺斯谨和江颂的关系,合作亲上加亲,没让人进会客厅,直接送进了办公室。
过了一会,秘书端来咖啡:“已经通报了江总,她那边二十分钟左右结束。”
贺斯谨:“好。”
贺郁川一进来就闻到了跟客房的相似气息,是江颂身上专属的香气,秘书关门离开,他拿起桌上的咖啡杯递给贺斯谨。
贺斯谨不接,径自坐在那把白色老板椅上,看样子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贺郁川把咖啡杯放在对方手边,自己拿起另一杯。
来贺家这些年他也终于学会了这些财阀豪门都必备的品鉴技能,手里这杯咖啡是上好的阿拉比卡豆子,酸涩带着柔和的果香,顺滑甘醇,是贺斯谨最喜欢的口味。
他十分讨厌。
“别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贺斯谨看向他。
“什么心思?”贺郁川不解。
“这次合作事关重大,项目组的人都是我的心腹,你老实一点。”对方摆弄着江颂桌上的钢笔。
贺郁川扯了扯嘴角。
他知道贺斯谨不会心甘情愿让他搭上这趟车。
他收起惯常谨小慎微的态度,带上丝从没有过的挑衅:“大哥觉得,做什么才算不老实?”
贺斯谨皱起眉。
“在你的项目里捣乱,还是多赚些功劳去董事长面前邀功,”贺郁川思索,“或者直接从你手里抢......”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跟我抢?”
果不其然,贺斯谨被他这番话激起脾气,拿钢笔扔他。
贺郁川知道他从小就有顺手扔东西的习惯,不避不闪地任由钢笔擦过自己脸侧。
“捡回来。”
贺斯谨还记得身在何处,压下火朝对方发号施令。
贺郁川弯下腰,恭敬地把钢笔捡起来,顺带放回了原处:“那天董事长叫你去书房之前,先叫我去问了些事。”
“问你什么了?”
贺斯谨脸色一变。
“没什么,只不过说你手下子公司股价暴跌的事。”
“我还没告诉董事长详细情况,但也说不准他什么时候想查,大哥最好还是快点解决那些烂摊子。”
贺郁川指指他手边不停震动响铃的手机。
“我猜是董事长打来的,大哥去接吧。”
贺斯谨将信将疑,在看清来电后就丢下他出了门,然后就没回来。
贺郁川估摸了一下时间,拿起对方刚才那杯没喝的咖啡,朝自己头上砸下去。
坚硬的瓷杯底磕上他的额角,如愿留下一个肉眼可见的伤口。
温颂一进来就看见地上一片狼藉,贺郁川捂着额头看她,咖啡液洒落一身,十分凄惨。
她把秘书留在门外:“去拿医药箱来。”
“怎么回事?”她四下看了一圈,“贺斯谨呢?”
贺郁川苦笑:“已经走了。”
他拿开手,额头上渗出一点红色,像被打了一顿还要替凶手遮掩的倒霉蛋。
温颂对495说:“他真能装。”
495也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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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承认:“对自己下手挺狠。”
温颂接过秘书拿来的医药箱,让对方找人来打扫这里,带贺郁川进了办公室内间,她找出酒精给对方消毒:“说吧,出什么事了。”
“最近有个子公司亏损严重,父亲说了大哥几句......他心情不好也正常。”
叙述顺序一改,贺斯谨会做出什么举动都变得合理化。
冰凉刺激的酒精棉按上伤口,贺郁川头皮一阵麻木,酒精的味道再刺激,也无法盖过江颂身上过近的气息,他攥紧自己的手腕。
对方以为他疼,便把手上的消毒用品给他:“这有镜子,你自己来吧。”
贺郁川接过酒精胡乱擦了几下。
温颂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眼尖地看见对方撩起来额发的那处还有另一道显眼的疤痕。
“你的头还真是多灾多难。”
贺郁川贴上创可贴,摸了摸那道被发丝隐藏了大半的暗疤。
“你们两个,都喜欢用手边的东西砸人。”
“我们?”
也许是受新伤口影响,那里微微炙烫,贺郁川慢慢摩挲粗糙的疤痕,好像他每次看到江颂,疼痛都像第一次那样新鲜。
他第一次见到江颂,是在贺斯谨的生日宴上。
-
刚到贺家没几天,贺郁川穿的还是在福利院的衣服,像乞丐躲在后花园的花房一角,偷偷看外面那群仿佛生活在天国的上流人士。
贺斯谨身边是跟他同龄或不同龄的小孩,切完蛋糕后能跟对方一起玩的人都要经过筛选。
贺郁川趁佣人不注意才能从房间出来偷看,大人进屋后,贺斯谨和一群半大的孩子回到别墅,他从花房出来,走到遮阳伞下的桌前想吃点东西。
在露台上他看到了一道眼熟的身影,跟福利院那位很照顾他的女孩很像。
对方穿着白色的裙子,像沾着晨曦微露的花瓣,所在之处都变得清明透彻。
贺郁川有一瞬间的恍惚。
“若遥姐?”
“你叫我什么?”
女孩露出全部正脸,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对不起。”贺郁川这才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你和我认识的人长得很像。”
“是吗?”
对方笑起来,原本近乎冷艳的脸变得灵动,发丝绸缎似的,整个人泛着鲜活的光泽。
贺郁川像被迷惑了,朝对方走近了一步,这才发现笑意未达眼底。
现在又一点都不像了。
他靠近露台,对方就后退,贺郁川看见对方身后近在咫尺的台阶,犹豫了一下,还是主动伸手将少女拽到安全的位置。
对方被他拉扯得一个趔趄,贺郁川又扶了对方一把。
刚开始表情有些不适,在听到屋内传来的人声后,对方像是立刻承了他的情,拽起他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朝没有人的地方跑去。
半边身体都被陌生的触感带得僵硬麻木,对方的手比看起来柔软温暖,贺郁川手心潮湿,小心翼翼地回握。
前面的少女似有所觉,回头对他弯了弯唇。
来到贺家遭受了这么多冷眼,眼前的少女是对他最温柔友善的人——
贺郁川被对方推倒在地,粗粝的沙子硌得他手心生疼,但他只是愕然地呆望着面前用他衣服慢条斯理擦手的人。
“我跟你认识的那个人很像?”
“没听见别人叫我的名字吗,蠢货。”
江颂声音很轻,坐在他身上踩住他的双手,她身量纤瘦,力气却大得惊人,面无表情的时候像瓷娃娃。
如果手里没举起那块石头,真宛如一幅精致油画。
贺郁川被震慑得说不出一个字,对方冰凌一样的眼神似乎在嗤笑他是个废物,手里的石头毫不留情地砸向他。
用他额上渗出来的血,完成最浓墨重彩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