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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华做了一个梦。梦见郑源变成了一只巨大的蜘蛛,长了好多的腿在他身后追他,很快把他缠到自己的蛛网里,动都不能动,无论他怎么奋力挣扎,那毛茸茸的,带刺的腿都划过他的脸,逐渐向下,梦里还是郑源那双眼,却一瞬间变成了八个,排成一排直勾勾地盯着他,张开的口器里伸出尖细锋利的刺针,要扎进他的脑子里吸食他的脑髓,注射神经毒素,让他麻木,痛苦,绝望,又崩溃——“啊——”

    他猛然惊醒,大口喘息。这一声尖叫喊醒了同宿舍的其他几个舍友。他们都朦朦胧胧地回应了一声,翻个身继续睡,其中还有人下意识问他,嘟囔着:“李华你怎……”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睡了过去。

    这反而让李华有了落到实处的心安,他捂着自己的心口镇定下来,揉了把脸,重新躺了下来。

    他睡不着了。

    梦里的禁锢感太清晰了,就像真实发生的,也确实是真实发生的,郑源就是以那种让他丝毫无法挣扎的强势将他抱在了怀里,不止一次。

    他从未和人有这么亲近的时候,哪怕是父母,也只是抱一下就匆匆分开。而郑源,他显然不满足,他要摁着李华的头,腰,使劲压向自己,又或者说他只是单纯的抱的太用力,让李华的骨头都在他怀里错动,仿佛被他握在手里。

    李华又将自己蜷成一团了,他皱着眉,是一个很不安的姿势。

    郑源身上很香,正在长身体的少年力度不大,但也不容小觑,与其说是占有的拥抱,更不如说是激动到乱了阵脚,下手就没了轻重。因为每次李华都是贴近他胸膛的位置,能清楚地听到他的心跳,怦,怦怦,撞的很响。

    如果他有郑源的见识或许会在深夜中摸索着手机搜索,关于自己疑惑的,不理解的,纳闷的,想不通的,但他没有,他只是这么静静的躺着,睡不着,也不想浪费时间,静下心不去想其他乱七八糟的,背了一遍语文课文和英语课文,又过了遍数学公式。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又能改变些什么,没人教他,他不会,老实的性子也不会圆滑和投机取巧,只会被动的接受,一根筋的认准学习,至于其他的,逆来顺受罢了。

    第二天李华起的很早,他看着衣冠镜给自己加油打气,暗自说了些大道理来激励自己。

    好在的是郑源并没有再骚扰他,只是看着他的目光中多了一丝从前从未有过的复杂,他不知道为什么,也不去想,自巍然不动地钻心写题,颇有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意思,仿佛之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

    郑源发现了,无论自己对他做什么,好的坏的,都影响不了他,他的韧劲以及承受能力真像脚边不值钱的杂草,拔了又长,烧了又来,只要逢春,就除不干净,非常顽强。

    此时的郑源只觉得他真可恨,甚至觉得他冷漠,也就是白眼狼,却不知道就是这股泰山崩于面前而色不改的从容和面对困难挫折打不倒的小强精神吸引了他。才会让他一次又一次舔着脸凑上去,想让他多看自己一眼。

    他一直在背后默默地注视着李华,直到放学铃打响,才惊觉时间过的飞快。今天是周五,提前放学。同学们记下作业,兴奋地叽叽喳喳拽着书包窜出教室,李华也站起身准备离开,郑源拦着他,李华却在他走近时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也没抬头看他,让郑源一顿,沉默了两秒才说:“可以去我家写作业吗?”

    李华说:“不去。”

    郑源努了下嘴:“去吧,好吗?”

    “不去。”李华终于抬眼看他,没什么表情:“我要回家。”

    郑源不敢再问,点点头,看着他走了。

    出了校园,李华才长出一口气。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紧张,又害怕。

    他像往常一样准备自己走回家,却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他顺着声音看去,竟然看到舅舅的身影。这是他第一次来接自己,李华有些惊喜,不由自主笑了起来,快速朝舅舅跑去,舅舅伸出双手,还以为会被他撞个满怀,懂事儿的李华却在三步内止住了脚步,笑的很腼腆,但声音很愉悦:“舅舅!”

    舅舅也笑,大手摸摸他的头,接过他的书包笑道:“在学校怎么样啊?”

    “挺好的。”李华说,脚步轻盈地跟着舅舅走到车边。

    舅舅有辆十万左右的车,平时上下班开,但为了省油费,除了上下班基本不开,今天却来接他。

    校门口堵的不行,舅舅按了两三次喇叭。坐在副驾驶的李华拽着安全带,有些疑惑地看眼舅舅,舅舅不是一个脾气暴躁的人,不知道今天怎么了。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舅舅身上穿的,好像还挺正式的。

    察觉到他的目光,舅舅扭头看他,眉毛飞扬,笑着说:“舅舅带你见舅妈!”

    “什……什么……?”李华目瞪口呆。

    舅舅的事儿李华听爸妈提起过,一提就是唉声叹气的感慨和遗憾,论长相,舅舅虽不出众,但也不丑,浓眉大眼大鼻子厚嘴唇,论身高,虽然不是特别高,但穿鞋也能到快180cm,再是身材,中规中矩,不胖不瘦,虽看起来没什么大优点,但也没什么大缺点,扔到人堆里可能不太显眼,但也能算个中等,而不是下乘。遑论他虽是农村出身,但有责任心还上进,全靠自己一双手,拼出来房子和车子,没向家里张过口,跟他过,享不到大富大贵的日子,但平平安安的普通人生活肯定是有的,不至于穷困潦倒,负债累累,吃了这顿没下顿。

    但是,他有一个致命的缺陷。

    他不能生。

    天生的□□萎缩,不孕不育。

    要知道,在农村,在还有些续香火意思的农村,男人不能生,就是第一大原罪。李华始终记得那晚烛光摇曳,母亲愁云满面的脸:“男人不能生,还能叫男人么?男人不能生,还会有女人要么?连个孩子都留不下,绝后啊!”

    男人天生长那根东西,就是老天爷给的使命,老天爷驳回了这项权利,就是放弃了你,你不会再得到老天的眷顾了。

    望着李华呆若木鸡的模样,舅舅哈哈大笑。

    通路了,李华听着舅舅哼的歌,心里一片茫然。

    当初就是因为舅舅不能生,也一直没成家,又一个人在外地,李华恰好又争气,才动了把李华接到身边的心思。倒不是李华不为了舅舅开心,只是他怎么觉得,是这惊喜来的太快太突然,更像是惊吓了吗?

    会有女人接受舅舅的缺陷吗?

    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舅舅主动向他分享道:“朋友介绍的,已经见过几次面了,相处的很好,这次就是带你见见,认认人,你先别跟家里说,到了合适的时机我会把人带回去,李华,你有舅妈了,开心吗?”

    李华点头,看舅舅这么高的兴致,也义无反顾地相信他说的话,所有的担心和不解都抛到脑后:“开心!”

    两个人紧赶慢赶来到了餐馆,是一家店面适中的中餐馆,已经坐了一半的人。舅舅提前订了位置,在包间,上楼的时候还用手搂了搂发型。李华也跟着拽了拽校服,整理整理衣服,虽然没什么用。

    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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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间门推开,李华做好的心理准备就像气球,还是泄了点气,里面已经有两个人坐着了,一个是位中年妇女,画着浓妆,身材稍显臃肿,身上喷的很香,穿的也很花哨,另一个坐在她身边,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材肥胖,头发稍显油腻,眯眯眼,有种很不屑的神情。

    李华感到窒息,他僵硬着身体,感觉屋子里有个巨大的气球,一直在膨胀,膨胀,就快爆炸。嘭,气球在他耳边无声的爆炸,短暂的真空后,他才落到了实处,听到了舅舅的声音,舅舅拉着他的胳膊,让他坐下,面色激动。

    “这是你冯阿姨,这是你冯阿姨的儿子,冯宝,快问好。”

    李华说:“冯阿姨好,冯哥哥好。”

    “真听话。”冯春霞伸手捏李华的脸,露出的手腕带着一串镯子银饰,捏的不重但也不轻,松手时让他脸上留个红印子。

    两个大人就这么聊了起来。李华捏着筷子,看到对面的冯宝一脸不耐烦的模样,见他看过来,眼神更是冷淡,等菜上来,他便毫不客气的大快朵颐,一盘排骨,几乎都进了他的肚子。还是舅舅分神给李华夹了一块儿,就那一块儿,也让冯宝瞪了李华一眼,李华咬着排骨哽了一下,还是嚼了嘴里的肉,不知道是不是郑源的私家小厨吃多了,这饭怎么吃着都难吃。

    李华咬着筷子分神,侧兜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他皱皱眉,拿出来看。

    是一条短信,是他曾经拉黑过的人,不知道怎么又被放出来了。这手机经过郑源的手,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干的。李华看着未读短信有一瞬间的退缩,他可记得郑源都发过什么,但是两个人立下了约定,他应该不会再那么对自己了吧?反正已经回家了,大不了他再拉黑他一遍好了,王玉代教他的他已经会了。

    他点开短信,简短的一行。

    -吃饭了吗?

    李华放下筷子回。

    -吃了。

    那边也回。

    -吃的什么?

    李华看眼桌子上的菜品,简短地回。

    -很多。

    -这么丰盛?

    -嗯。

    -家里来客人了?

    -没有,外面。

    -跟谁一起?

    -舅舅。

    -在哪儿?

    李华迟疑了片刻,还是老实地打了餐馆名字。

    郑源回过来,说:

    -没听过。

    李华下意识嗯了一声。

    -不好吃。

    -那能吃饱吗?

    李华再次迟疑,感受了一下。他没吃几口,但也不想再吃了。

    -能吧。

    郑源没再回。

    过了会儿,他才回过来。

    -小心烫。

    李华疑惑地嗯了一声,就见有人敲包间门。

    是服务员,示意李华出来一下。李华莫名,舅舅说:“怎么了?”

    服务员说:“您的同学在隔壁等您。”

    “同学?”李华下意识问,随即反应过来,瞪大眼,舅舅说:“这么巧,你哪个同学?”

    “我出去一下。”李华说。

    他跟着服务员去了隔壁包间,但是里面没人,只有一部手机,照着他从门口进来的方向。餐桌上摆满了他之前吃过的郑源牌小厨菜品。

    手机里的郑源托着下巴,像是已经洗过澡了,头发湿湿的,看着李华震惊的模样,懒洋洋地笑了一下。

    “不吃饱怎么能行啊,李华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