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源失踪了,字面意思的失踪,在李华忍不住防备他出现对自己有新的折磨时,他一天没来,两天没来,整整一个星期都没来学校。让李华第一天抱着同归于尽、勇敢赴死的心,到第二天提心吊胆的紧张不安,第三天有些莫名但依旧警惕,以至于第七天疑问庆幸的同时又好奇,还深想了两个人的关系。
他始终是有点愚钝且心大的,他早该想到郑源对他的不一般,但两个男孩儿之间,倒不是他不愿意想,而是他根本想不到。让一个几乎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农村小孩儿上来就直面这么出格的情感关系,实在是太难为他了。因此,他虽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却无法进行更深一步的分析,而是浅尝辄止,知道不能再继续发展下去就对了,更何况这对他而言无外乎就是一种压迫和侵占,无论是暴力,还是暴力性亲吻。
经此一战,他沉默寡言的样子看起来比往日更加内敛孤僻,让徐梦梦都不太敢靠近。
郑源在学校里没什么朋友,他冷漠又鄙夷的眼神刺伤了很多人,以前有个王玉代跟着他跑前跑后,在被他无数次的压迫后也奋起反击,向他这个黑恶势力说了no,还组建了自己的新圈子,现在和其他男生打的火热。也就是在此刻,李华才意识到,自己甚至没有机会打听或者从别人嘴里旁听他的动向。他说不了自己是什么心理,却在班主任上完课离开时,向他询问为什么郑源一直没来学校。
班主任讲,他生病了,请了病假。
生病?郑源?李华莫名其妙。
生病的的确是郑源,却不是生理性的疾病,而是心病。他逃避的杜绝接收一切跟学校有关的东西,就把自己关在家里,玩一些明码标注十八禁、极度暴力、非常血腥等等标签的游戏来刺激自己的眼球和大脑神经。吃的喝的全是点的外卖,拒绝任何人的靠近,过的不分昼夜,颠倒黑白。
郑玉安捏着鼻子进他家门时看到的就是一屋狼籍,和一屋狼籍里颓废憔悴的郑源。
郑玉安在这一刻突然庆幸他哥和他嫂子死的早,否则看到他儿子这样,照他们温柔的性子还不知道气成什么样。但或许就是因为失去了爸妈,才让郑源成为了现在这幅模样。一想到他的身世和自己的亲哥,郑玉安就微微叹息。他脱了外套挂起来,朝郑源走去。
秘书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向他汇报郑源的动向,两个人虽然见面的次数少,但信息没有分毫误差。他坐在沙发的另一端,看到电视屏幕上随机杀人撞人的主人公和呆滞无神操控着手柄的郑源,拿起遥控器将电视关机。
郑源没有任何异议,他随手扔了手柄,摸着茶几上的冰可乐喝,看都没看他小叔一眼。
郑玉安说:“你的时间很宝贵,你还想怎么样。”
郑源没反应。
郑玉安看着他:“我把他带来见你。”
“不要!”郑源瞬间炸毛,“你别管我。”
郑玉安翻找电话号码,郑源抢他手机,被他躲开,两个人对视,郑源率先败下阵来,“小叔,你别管我。”但他知道这不可能,而且郑玉安对他很好,帮他很多,他主动放下手,退回去,“我会调节好的,我就是……”他就是不知道怎么面对,怎么面对被自己打的半死不活的李华,怎么面对李华和徐梦梦的幸福相处,他像个卑鄙的偷窥者,试图变成徐梦梦感受李华的笑脸和关心,他嫉妒,嫉妒的要死,却又知道什么都不能做,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瞪的双眼干涩。他已经犯过一次错,却又犯错,李华不会原谅他了,他之前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李华恶心厌恶他的目光。
他的神情很悲伤,郑玉安放下手机,“你喜欢他。”
郑源手指紧了一瞬,点点头,“嗯。”
郑玉安点了根烟。
郑源说:“我喜欢他,他不喜欢我,他也不可能喜欢我,而且我说了我不会再打他了,但是我又打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生气了,我,他不会原谅我了,他还有喜欢的人了……”
简直就是折磨。
郑玉安却笑了。
郑源茫然地看着他,郑玉安说:“所以你就退缩了,躲在这里,像个失败者。”
郑源想反驳,却无话可说。不就是失败者吗,失败的透透的。
郑玉安说:“你要放弃了吗?”
“什么?”
“喜欢他。”
郑源摇头:“我放弃不了,小叔,他……”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红红的,“他家是农村的,却是年级第一,学习特别认真,人很好,性格也很好,长的也好看,还给我做长寿面……”
他撇撇嘴,一想到这些以后都不会有了,都是徐梦梦的了,他就难过的想哭。
“那就坚持。”郑玉安说:“你总共就这几年自由时间,不用浪费了。”
郑源皱了下眉,不能保证自己听明白。
郑玉安笑道:“普通家庭约束高是因为他们没有处置意外情况发生的能力。如何行使你的权力是你人生中的第二节课。”
郑玉安拍拍他的肩,起身离开,郑源送走他,就有人来打扫卫生。窗明几净后,他开始琢磨,琢磨没多久,天擦黑,门铃就响了。他起身去开门,没见人,只见一个他腿高的木箱子,盖还没封死。他打开一看,瞬间惊呆,里面蜷个人,睡的很安详,像个小蜗牛似的在箱子里,净白清秀的侧脸直直地撞进郑源的胸腔,让他心跳加速,连忙盖上盖子,又把箱子抱回家。
李华。
箱子里睡着的是李华。
郑源手脚发麻地站在客厅,兴奋又胆怯地望着箱子,仿佛那是什么怪兽。
手机响了,他没看就拿起来接,郑玉安说:“喜欢吗?”
“喜欢……”郑源咽口唾沫,又皱起眉头,“可是……”
可是李华会醒啊,醒来他肯定会很生气啊,郑源唉声叹气起来,“小叔,别这样,我不想我们之间的矛盾越积越深。”
他不赞同这样的做法,准备挂电话,郑玉安漫不经心地说:“你摸摸他。”
“什么……”郑源微微瞪大眼,“你说什么?小叔,你……”
“听话。”郑玉安说。
对感情优柔寡断可不是什么好优点,越得不到越想要,他可不想郑源几年后长大的白月光就是这个止步于青少年时期暗恋的小男孩儿。他要郑源成长,体验,无论是生活还是感情,无论是人际交往还是学习能力,他都要引导他,扯掉那层属于他这个年龄段小孩儿的胆怯、卑微以及青涩,他要郑源强硬、果敢、老辣、雷霆手段,不会被任何人影响,一心只有自己向往的目标,这就是他的教育,他的培养。
郑源小心地靠近木箱子,打开,用指尖轻轻摸李华的眉眼,到鼻梁,到唇,碰到嘴唇的一刹那,他瞬间收回手,脸爆红。
郑玉安挂了电话。
郑源放下手机,半跪在箱子前,说:“这么睡会难受吧。”他轻轻将李华抱出来放在卧室的床上,距离他不远处坐着,守着,片刻后离他近了点儿,又近点儿,直到贴着床边,他站起身,垂眸看着他,手摸着他的下巴,低头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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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片柔软的海。李华在睡梦中醒来,他睁不开眼,感到身上很沉重,还有些窒息,他试图张嘴,却发出颤抖地呜咽,咽不及的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温热又柔软的舌头绕着他的舌头打圈,吮吸,他下意识抓紧对方的衣服,睁开茫然又迷离的睁开眼,随后猛地推开他,吓的脸色煞白,几乎要一口气背过去。他怎么会在这里?!
李华紧靠着床头,大口喘息,后知后觉的双腿发麻,警惕又崩溃地盯着沉默的郑源。他被推开后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对他的行为早有预料。李华忍不住下床朝门口跑,被他拦腰带回来压在床上,李华吓的浑身发抖,疯了似的挣扎,郑源被他踹了好几脚,疼的嘶了一声,硬是忍住不放手,捏着他的下巴,看着他通红的唇:“再动还亲你。”
“你不要脸!畜牲!”李华被羞辱的落泪。他根本不知道怎么了,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他吃完晚饭往教室走,有同学过来跟他说有老师找他,他就去了,刚到体育器材室,就,就,就没印象了。再醒来就是在被……
郑源的心痛了一下,他死撑着说:“我……”他站起来放开他,有些无措,眼下这个局面他说不了什么,只能转移话题:“你的伤还疼吗?”
李华迅速站起来,闻言冷笑一声,“你没打够是吧?”
郑源的脸色更难看了点。
不知道为什么,李华看着他,心里的石头突然落了地,他说:“郑源,我想了很久,我们的确不适合做朋友,我忍受不了你的性格和做法,你不尊重我。你欺负我、强迫我、甚至是命令我,你侮辱我,包括你……强吻我。”他直视郑源的眼睛,“不管出于什么,不论我喜欢谁,但你让我感到恶心。我不知道该怎么把话跟你说的更清楚。这几天我一直在忐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出现又折磨我——你之前对我的好,我记得,但我不会再感谢你,以后也别对我好,我不要。还有手机,我已经放到了你的座位上,还有。”
他一步步朝门口走去,“你快把我逼疯了,如果你再伤害我,我就……”他尾音颤抖,“我真的受不了你了,你太……”
恐怖和可怕了。对于李华而言,他甚至很快接受了自己以不正常的形式来到郑源家里,这是他会干出的事。
郑源看着他和自己擦肩,一瞬间的心慌让他膝盖发软,“不要……李华……”他下意识抓他的手,被他躲开,“我会改,我真的会改,求求你了,别走,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郑源恨不得给他跪下也换不来他的一个眼神,他走的决绝又利落,那句循循善诱似的劝告突然响彻在耳朵。
果然,示弱真的解决不了问题,也换不来任何的同情和怜悯。
“你再往前走一步。”郑源看着他,“你们家就完蛋了。”
李华猛然转身,上来就是一拳,郑源踉跄地后退几步,被他摁在床上揍,一拳又一拳,李华没省劲,揍的他嘴角出血,疼的厉害,郑源握住他的手腕,看着他发红的眼睛,“亲我。”
李华瞪大眼,一瞬间反胃的想干呕。
郑源看出他的排斥,握住他手的力度都在加重,又一次重复:“亲我。”
“你他妈怎么不去死。”李华拽住他的衣领,绝望地抽泣,眼泪大滴大滴地掉,落在郑源的衣服上。郑源破罐破摔后内心反而一片平静,已经这样了,他不祈求能获得面对徐梦梦时的李华了,他只知道他不要放手,李华还在,就好了。他摁着李华的后脑勺压向自己,终归接了一个混合着血液、眼泪,伤心与无望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