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 68 章
    圣诞节那天郑源又没忍住给李华打电话。虽然李华说他要写作业,还要帮忙布置家里,毕竟农村还是很注重过年的,提前半个月就开始准备了,但郑源闲的没事儿啊,快过年了街上张灯结彩,连管家和司机胡建国都按耐不住想回家,越发显得郑源这儿冷清。连郑玉安都找他抢来的女人和孩子过一家三口的日子去了,郑源又哪儿的人群都不想待,感觉无论去哪儿都跟夹脚似的尴尬又突兀,只能让手底下的人都放了假,自己缩在客厅看电视。

    李建民这次斥巨资买了半个猪头回来,做猪头肉,还备了两条草鱼,一只鸡,半只鸭,几个鹅腿,比起往年来简直丰盛的没边了。王淑梅还炸了丸子,有荤有素,还替李建民备了酒和烟。

    “李华他舅什么时候回来?”李建民问。

    “快了吧。”王淑梅备着面说:“上午给他打电话他说就这两天,也不知道今年能不能带个婆娘回来……今年都谁来啊?”

    两个人算着人,又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那谁家的小孩儿又长大了,谁又生娃了,压岁钱又得多给一份了,说着,王淑梅揶揄起来:“我不是跟你说过她看不起我,还重男轻女,自己生个闺女,看我生个男孩儿,嫉妒的要命……”

    说起这个,她突然一顿,说:“哎呀,我还没老呢,这记性怎么就这么差了,今儿得带李华去县里买新衣裳呢,就剩几天了,再不去商场都关门了。”

    “怎么去啊你们,现在去啊?”李建民正拔猪毛,擦擦手说:“我送你们啊。”

    “你给我们送到那个停车点那儿,我们坐公交去,早去早回,不然天都黑了。”王淑梅说:“我去喊李华,你快儿点啊。”

    李华正屋里写作业,被王淑梅喊出来了,一听是要去买新衣服,腼腆地笑出来了,他连忙拿着智能机,郑源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来的。

    他挂了,他又打,他又挂,他还打,李华没办法了摁了接听,严肃道:“你干嘛呀。”

    郑源没精打采地翻着电视,“你干嘛呢?吃饭了没?”

    “没呢,准备去县城买新衣服。”李华开心的说。

    “我也要去!”郑源想都不想,鬼哭狼嚎:“我也要去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啊……”

    李华买新衣服,他也要去……

    李华说:“想着吧你,不说了,挂了啊。”

    电话挂断,郑源看着电视,越发觉得没意思,他在沙发上翻来覆去,最终抬起头,面露凶光。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李华裹的很严实,尽管他身形瘦削,也裹的像个小炮弹。就露一张白白的、清清秀秀的脸。他和王淑梅坐在三轮车后的小马扎上,李建民带着包耳帽、黑皮的厚棉手套和护膝,带着他们母子二人去乘车点。现在村里生活比以前强太多,不然就得李建民带着他们跑几十里去县里。现在有村村通,通水通电还通路,几乎每个村都分包了乘车点,有公交车定时定点来,一天三趟,早中晚各一趟,一趟五块钱,中途随时停车下人上人,直达县中心。

    她们赶的巧,正好是中午头。到的时候已经有七八个人在等了,还有两个女人跟王淑梅面熟,也都是带着孩子,热络几句才知道是一个厂的,打过几次照面。李华安静地站着,其中一个女人还塞他手里一把喜糖。李华带着手套,有些老旧的款式,上面还起着毛毛,他咧开嘴笑了,将喜糖塞进兜里。

    “你叫啥?”

    上了车,孩子们坐一起。两个女人的孩子都比他小,小个三四岁的样子,瞪着眼问他:“你叫啥?”

    “李华。”

    孩子们互相做了介绍,很快被车窗外的风景吸引,到处都挂着红灯笼,贴着红红火火的对联和窗花,越接近县城越能感受到过年的气氛,大音响放着好日子,路上好多人。前两天下了雪,地上还见着白,路两边还有被乌黑的雪团,汽车缓慢的行驶着,路上的行人提着大包小包,个别孩子手里还捏着冰糖葫芦,焦黄色的糖块儿在冬阳下闪着光,大家喜气洋洋,说出的话都带着哈气飘散在空中。

    叠个千纸鹤再系个红飘带,愿善良的人们天天好运来,你勤劳生活美你健康春常在,

    你一生的忙碌为了笑逐颜开,打个中国结请春风剪个彩,愿祖国的日月年年好运来,

    你凤舞太平年你龙腾新时代,你幸福的家园迎来百花盛开。

    “鞭炮、烟花、鞭炮、烟花、卖鞭炮、卖烟花。”

    下了车,他们便跟对方分开了,不远处站了一圈人,李华跟着王淑梅来凑热闹。是一处卖鞭炮的小摊前,有个看起来面带坏笑的男人说:“你这炮响不响啊?”

    摊主说:“响啊,肯定响啊。”

    男人说:“我要这个。”

    他掏了钱,拿出打火机,说:“来来来,放个炮。”

    不少男女老少围过来,男人将炮放在地上,点燃,连忙跑掉,震耳欲聋的炮声吓得人乱窜,有人笑有人骂,还有人踹,最终都亲近地说:“新年快乐啊。”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李华也吓了一跳,他的心却跟着抛在了空中下不来,连带着嘴角,他太喜欢这种热闹又欢乐洋洋的氛围了。

    王淑梅也笑骂两句,领着李华进了商场。

    虽然镇上也能买,但毕竟是过年,何况今年的日子对他们而言真算是好日子了,没有往年那么艰辛。这点李华也微微有察觉。一种一切都会苦尽甘来的美好祝愿隐埋在他心底。王淑梅给他挑了件红色的暗花羽绒服,衬得他整个人白里透红,眼睛发亮,漂亮的不行。导购嘴甜地说:“姐啊你这儿子长的真俏啊。”

    王淑梅看着心里也喜欢。眼尾弯的跟钩子似的下不来。商场人多的不行,人挤人,一个挨一个,有其他看衣服的人听到这话也顺来一眼,夸赞道:“是漂亮哈。”

    “小男孩儿小女孩儿啊?”有人调侃。

    “男孩儿。”李华脸红红地说,羞怯的不行,虽然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挺好看的。他不敢抬头,慌不择路地要脱掉,王淑梅摁着他的手:“多少钱?”

    “三百八。”导购笑眯眯说:“能打折,姐,八折呢,打完才三百,就剩这最后一件了。”

    “三百多?!”王淑梅惊叫,脸色瞬间有些不好看了,尴尬地笑笑,她这次出来就才带三百多块钱,还想着给李建民也买一件。

    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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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扣啊,要硬掏也不是掏不起,但是实在是有点超出了她的消费能力,一件衣服三百多……他们一家一个月的生活费才多少钱,虽然是羽绒的吧,虽然李华穿上是挺好看的……李华根本不用她做选择,非常懂事儿体贴地快速脱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说:“妈,我不喜欢。”

    他说的很坦然,仿佛真的不喜欢:“穿上人家都看不出我是男是女。”

    孩子都这么说了,大人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王淑梅便笑笑带他去其他地方。

    导购看着她们的背影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将衣服挂起来。

    “现在的衣服这么贵了。”王淑梅有些忐忑地说,她刚才也是被气氛冲昏了头脑,怎么就没看标价呢,这下好了,孩子心里肯定不开心了,但是李华应该不是那种注重外在条件的孩子,他非常质朴。只是她这当妈的心里不舒服啊,见过孩子穿好的,再看他穿那便宜的,心里怎么都不是味儿,要不还是说一分价钱一分货呢。

    唉。她不由自主地长叹一声。握了握李华的手,她真不敢想要是李华就瞪着眼可怜巴巴地说要那件衣服她怎么办,好在的是李华懂事,也亏得是他懂事,她王淑梅怎么就有个这么好的儿子。她心里又酸又甜的,又给李华选了两件,李华却都不喜欢。王淑梅问他喜欢哪个?他指着犄角旮旯的架子上说,“那个就行。”

    也是一件红的,不过是外套,又薄料子又不好,打完折才六十多块钱,还不是棉的。王淑梅不喜欢,皱着眉说不行,不要,这跟白扔六十块钱有什么区别,但是李华说挺好的。因为他觉得价钱非常合适,至于衣服,什么料,又穿上什么样,他觉得在价钱面前都可以往后放一放。

    兜里传来震动,又是郑源。李华不想接,架不住他一直打。他真后悔把智能机带出来。他松开母亲的手去角落,问:“你又干嘛?”

    郑源说:“你在哪儿呢?”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然也听到了好运来。

    “我在商场啊。”

    “我知道啊,县里的商场,你在商场哪儿呢?”

    李华说:“卖衣服这里。”

    说完他吃惊了,“不……你该不会是……来了吧?”

    “对啊。”郑源捂着耳朵,嫌那首好运来聒噪,骂道,“操了,你他妈再踩我砍死你。”

    李华啧了一声。郑源说:“诶我好像看见了!”

    “看见什么了?”

    “看见你了!”郑源兴奋极了,也没挂电话,拨开重重人群,硬是挤到他跟前,身上都热的冒汗了,眼神亮的不行,背个包站在李华面前,看着他目瞪口呆的模样:“靠了,我们家的司机回家过年去了,让我找了个跑长途的,这一路给我颠簸的,好在是来县里,还算近的。”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我来找你过年了,李华。”

    他将背包打开,里面全是崭新的百元大钞,整整一背包,李华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张着嘴,看看他,看看包:“你……”

    “不用再找我要那25块钱了,我带着钱过来找你过年了。”

    郑源笑起来,露着一口大白牙。

    “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