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杉同学最近很苦恼。
他感觉下颚右前排的乳牙隐隐松动,用舌头去推,就会像摇杆一样前前后后微微晃动。
起先高杉并没有在意这颗的乳牙。毕竟乳牙的松动并不明显,它一个顽强的小卫士,紧紧咬着牙龈上那块肉。
松阳笑着告诉他多吃点玉米甘蔗蔬菜,让乳牙自然脱落比较好。
于是很长一段时间高杉的碗里都是玉米糊糊,蔬菜粥这种清淡的东西,导致高杉那段时间看到粥就有点反胃,嘴里清汤寡水,像白开水一样令人提不起食欲。
但那颗摇摇欲坠的乳牙仍然恋恋不舍地依偎在牙床,除了细细的尖锐而持续的疼痛,像个小电钻在牙齿里钻啊钻,那疼痛还会扩散到脸颊,耳朵,牙龈红肿得发热,右侧的脸颊一天比一天肿胀。
高杉时常半夜被细细麻麻的疼痛吵醒,那是一种如影随形的疼痛,好似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着牙齿,又像是被尖针不停地扎刺。
疼痛偶尔会如潮水般汹涌袭来,让人难以忍受,偶尔又会像细丝一般隐隐作痛,虽不剧烈,却也让人烦躁不安。
某路过白毛提出建议:用细细的牙线绳捆住牙根黏连的那块红肿的齿肉,让肉慢慢失血坏死,乳牙就自然而然掉了。
高杉信以为真,把牙根缠了一圈又一圈,忍着牙床密密麻麻的疼痛过了好几天。
但高杉后面才发现牙根太长已经扎到了牙肉的小凹槽里,牙线缠再久也没有用的。
小高杉遂恼羞成怒把出歪主意的某个白毛揍了一顿,又因被松阳告诫不能随便去碰高杉肿起的右脸,白毛犹犹豫豫不敢还手,就被结结实实地揍了一拳。
高杉最近叹气的时间比往常还多,饭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偶尔上课还会撑着左脸皱着眉头发呆。
“乳牙,那种东西直接上手拔好了。”
律长大嘴巴给高杉看缺了一颗牙的齿列。
那块光秃秃的地皮上已经悄然冒出一个小牙苞,白白的一块不规则尖角,像破土而出的种子,律失常被痒得疯狂舔那块牙齿,恨不得深入牙床深处挠一挠。
律歪着脑袋不明白高杉的苦恼。
“之前吃一块硬硬的肉,嘎嘣一下乳牙就掉了。”律伸手指了指另一处漏风的地方,“这里,跟银时打架的时候掉了,不过很快就能长出来。”
高杉蹙起秀气的眉,不赞同地摇头。
“直接拔掉乳牙很容易会损伤周围的牙龈、牙槽骨或其他牙齿。很大概率会引起出血、感染等问题,暴力拔掉乳牙的话,也会导致恒牙萌发排列出问题。”
“啊?”
律脑袋晕乎乎的,拔个牙齿还有这么多讲究吗?
他回想起自己已经掉得差不多的乳牙,嗯……还没穿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咬断敌人脖颈的时候一颗乳牙卡在了粗糙的皮毛上,大口吃肉的时候被一颗牙齿哽住,差点被当场送走,晚上抱着猫上树睡觉的时候流着哈喇子从树上掉下来,吧嗒摔出一颗乳牙……
律脸色唰一下就白了,惊恐万分。
原来他之前这么残酷无情地折磨自己的牙齿之久吗?
他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嘴里哔哩吧啦飞快吐出一些劫后余生的话语:
“感谢牙仙大人不杀之恩……”
这颗小小的乳牙仿佛成了悬挂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高杉无法预测什么时候掉落,那种又苦恼又期盼的心情像挥之不去的阴霾笼罩他。
“哎……”
高杉忍不住再次叹气。
桂捏着饭团乐呵呵安慰:
“嘛嘛,拔牙就像吃一碗超长的荞麦面一样,你拼命吸啊吸啊苦恼着怎么这么长啊还没到头啊我吃得真的是荞麦面吗,就这样吸啊吸啊想啊想啊,突然啵地一下面条断了,回过神来发现,啊,原来我已经到头啦……”
高杉被桂奇妙的比喻整笑了,那股心头沉甸甸的压抑一下子消散了,如同一股清风吹散迷雾,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
桂把捏好的一个饭团替给高杉,莞尔一笑:“这种事情谁说的定呢,不如大家坐在一起捏饭团好了。”
“你说得对,我确实被这件事绊住了手脚。”
高杉掂着饭店自嘲般笑了笑,“这太不像我了。”
二人其乐融融地聊起天,律循着饭团的味道流着口水吭哧吭哧跑过来。
“你们在吃什么,我也要。”
律大半个身子趴在桂的后背,下巴靠在肩头,微微翕动鼻翼,可怜巴巴地盯着诱人的饭团。
某拖着刀打哈欠的白毛路过,摇头晃脑加入村塾小团体聚会,屁股一骨碌挤到高杉旁边,自然而然地靠在高杉单薄肩头呼噜大睡。
“喂……”
高杉炸毛,右手用力撑开银时毛茸茸的脑袋,银时没骨头一样把整个重量都压上来,高杉放手后像磁铁一样死皮赖脸粘回去。
“好困哦,矮子的肩膀高度刚刚好,借阿银睡一会……”
银时整个人困得无精打采,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精力,只剩下一副空空的躯壳,肩膀耸搭着,上眼皮和下眼皮好像在打架,他不时地打着哈欠,脑袋差点从高杉肩膀上滑下来。
高杉不满地嘟囔了一会,最终是没有把银时推开。
“嚼嚼……嚼嚼……”
律全神贯注地吃着饭团,津津有味,脸上时不时溢出的幸福的微笑让高杉也升起一丝食欲,律的吃相虽算不算优雅,却充满了真实和自然,每次看着他吧唧吧唧的吃相,高杉他们都会忍不住多吃一点。
“啪嗒。”
一颗小小的洁白的乳牙咕噜咕噜从高处滚下,扑哒一声晃了两下就停住不动了,静静地躺在榻榻米上。
高杉怔了一会,嘴巴微微张开,却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捏起那个小小的乳牙,略有些尖的牙根上带着一丝丝血迹,形状不规则,像沙砾一样硌手。
牙床缺漏的那块泛起丝丝缕缕的血,淡淡的铁锈味顺着舌尖弥漫。有点疼,但更多的是轻松,高杉像终于结束一场漫长的折磨般松了口气。
桂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震惊得跳起来,啪嗒啪嗒跑去拿来一块浸透水的纱布,紧张兮兮地告诉高杉用纱布咬住创口。
银时迷迷糊糊醒过来,揉了揉惺忪的眼,用力伸了个懒腰。
桂严肃地交代乳牙掉了后的注意事项。
“止血三十分钟左右后才能拿掉纱布,这段时间吃温凉清淡的食物就好,嗯,按你之前那样吃。还有,特别小心不要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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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头去舔,以免影响创口愈合。”
高杉皱了皱眉,没想到一场煎熬的折磨结束后还有一场小折磨接踵而至。
他脸上写满无奈,嘴巴微微撅起,最后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律在一旁好奇地盯着高杉手里小小的乳牙。
“这个东西这么小吗?我以前都没有注意过耶。”
银时无所事事地瘫在地上撑着后脑勺,嘴里说着一些欠揍的话。
“听说把掉下来的乳牙扔过屋顶的话可以长高哦,想必矮杉同学一定很心动吧。”
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高杉立刻往银时腰窝踹了一脚,快要碰到的时候银时突然像个滚轮一样咕噜噜侧滚到墙角,摆出受伤的表情吱哇乱叫。
“啊啊啊矮杉欺负同学啦——”
律突然有些懊悔,他不该把牙齿随便丢掉的,掉了那么多颗乳牙,按一颗一公分算的话,他早就比银时高了。
桂勉强挂着笑容打断银时和高杉二人即将爆发的新一轮争吵。
高杉只是冷哼一声,拳头攥着那颗小小的乳牙。
*
今夜没有星,如水的月光清透,洒在大地上像一片朦朦胧胧的银沙,让高杉想起用来止血的纱布。
一个小小的黑色的身影鬼鬼祟祟,从半开的和室门哧溜一下钻出来,他四下观察了一番,除了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只余银时叽里咕噜的梦话声和律吧唧嘴的声音。
高杉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有些紧张地蹑手蹑脚走到宽阔的院子里。
屋顶瓦楞倾斜,出檐深远,月光照在半面屋檐上,仿佛给它擦上一层银灰色的漆,另一面却黑漆漆的像个庞然大物。
高杉挑了最高的一间和室,卯足力气,用力抡圆手臂,只听“哒”的一声,乳牙就顺着斜斜的屋顶一路颠簸咕噜咕噜滚下去。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眼角眉梢都透露出难以掩饰的欣喜,尽管周围黑乎乎的,少年还是用拳遮住嘴巴试图掩饰笑意。
在高杉注意不到的和室里屋,三个小脑袋一排摆在大敞的抽拉门边缘。
桂压着嘴轻笑。
银时抠着鼻屎,肆无忌惮地嘲讽:“哈哈哈,高杉那个小矮子真的信了哈哈哈哈。”
律撑着脑袋幻想着高杉噌的一下拔高后,他就是四人组里最矮的那个了!
他顿时打了个寒颤,摇摇头把这个可怕的想法丢出脑外,在心里嘀嘀咕咕:对不起了高杉同学,你还是不要长高好了。
不知道以后的高杉得知自己一直是四人里最矮这件事有律的诅咒这么一个原因在会如何想。反正现在的小高杉还没有被残酷的现实无情地打击,仍抱着终有一日超过银时的美好幻想进入梦乡。
虽然银时总把“矮子矮子”的嘲笑挂在嘴边,但心有戚戚害怕哪天矮杉小不点真的比自己高了那可就太丢人了,这辈子都会被嘲笑的。
于是同样的一个晚上,同样的一个地点,银时偷偷摸摸把前几天掉下来的乳牙扔到屋顶后面,拍拍手哼着歌准备回去睡觉的时候。
三颗排成一排的小脑袋静静地看着他,高杉亮绿色的眼里带着得逞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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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乳牙真的好煎熬的说(T_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