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深林里,追着人影而去的晏月停住了,原本被紧紧跟着的人,就这么凭空消失,或者说现出了原形。
一两秒后,他弯腰拾起什么东西——黑色的,轻盈的羽毛。
乌羽雀的毛。
晚风吹乱黑色细绒,温润如玉的公子眸光晦暗,连月色也不曾照亮,他松开夹着羽毛的手指,本该飘落的羽毛,在无声里化作齑粉。
与此同时,路离那边打斗的动静也平息下来,片刻后一声怒吼,惊的倦鸟群飞,显然路离同样碰到了跟他一样的事情,并且为此震怒。
晏月没有要关心同门的想法,抬脚就打算往回走,没成想刚转身就碰上要去寻的人:“师尊?”
青年伸手从他的肩膀上拂落了一片叶子:“今晚受累了,回去休息吧。”
“师尊是要去看路离师弟吗?我也刚打算去呢。”晏月抬眼,看着传来动静的方向。
两人交谈着刚走没多久,就有什么跑了过来,晏月从余光瞥到那一抹白时,就意识到了这是个什么东西,嘴角的弧度往下压了压。
“师父!”路离窜进了晏江山怀里,刚被整理好的衣服,又有些乱,青年无法,用了些力气制住了这只狐狸。
“这是怎么了。”他问着,心里倒是也有答案,这一出声东击西跟调虎离山,怕是把本就倨傲的狐狸气个不轻。
“我……”路离刚准备开口,又生生憋了回去,“没事,师父你还好吧,今晚有人闯进来,不知道是不是冲着师父来的。”
他向来对血脉妖力引以为傲,现在跟师父说这些,不就是明着承认自己甚至被对方鸟毛化成的傀儡耍了吗!那甚至都不是本体!
“我没事。”晏江山叮嘱,“最近宗门大会,又逢秘境开启,泸阳城鱼龙混杂,宗门也多了不少人,或许只是谁走错了峰门。”
“师尊说的有道理。”晏月敛眸,他当然知道这人怕是山下跟来的,也绝对不可能是走错了峰门这么简单,但是师尊不想说,他就不会去捅破。
“下次让我看见,非要活吃了他!”路离呲牙恶狠狠道。
“哎呦,师父你又打我脑袋。”
晏江山摇摇头:“真是兽性不改。”
“我就是说说,又不是真吃。”狐狸撇撇嘴,委屈道,“那师父喜欢打,就给师父打好了,给师父打两下也没什么的,打傻了也没关系。”
“好了,不知道真以为我伤了你似的。”青年把狐狸放在了地上,无视他想再黏过来的眼神,“自己走。”
“哦。”路离有些郁闷,师父平日里可是最疼他这个徒弟的。
“走吧,路师弟。”
“想来四条腿是要比我们快一些的。”晏月眸底浮现出不易察觉的轻慢之色,兽性不改,毕竟是畜生。
兽类对恶意的感知本就敏锐,像路离一直就知道,他这两位师兄并不喜欢他,他也无所谓,反正他也同样不喜欢他们。
此时,狐狸也只是冲着晏月呲了呲牙,就走在了晏江山的另一边,一左一右,把晏江山夹在中间。
“师尊,趁着今晚药浴有些效果,不如把一套玄冥针用上。”
“也好。”
“师父师父~”路离听着他们说话,在一旁哼哼唧唧,不太乐意,他知道一到这种时候,这个虚伪的师兄就要跟师父独处整整一夜了。
他的抗议并没有什么作用,最后得到的结果,也只是在檐上呲着牙看晏月进师尊的屋子。
晏月天生就对医药一门相当敏感,玄冥针也是晏江山刚收了晏月那几年,替他寻来的秘宝,只是随着现在境界的提升,以前的很多东西,已经不太适用了。
只有这套玄冥针,被晏月留着强行锻造提炼,辅以灵力堪堪可用,但对于境界大跌的晏江山却正好。
“师尊,疼吗。”晏月一边施针,一边问着。
晏江山的上衣被放在一旁,背部光裸趴在床上,上面已经扎上了几根针,此刻他听着晏月的问话轻笑一声:“莫不是我的徒弟傻了?”
虽然他的境界一直在跌,但是几根针而已,又不是什么铁棍铜杆,哪来的什么疼不疼。
晏月毫不介意自己被这么“取笑”,他半跪在床边继续动作着:“听说秘境会把人传送到不同的地方,汇合可能需要时间。”
“你倒是知道不少。”
“古籍记载罢了,最近其他峰的师兄弟又说了一些。”
“我没记错,你这古籍,是从药王那个徒孙那里赢来的吧?”晏江山带着一丝忧虑,“秘境开启药王谷也会去,听说那个败在你手上的徒孙,已经是少谷主了,颇为威风。”
“师尊担心我?”晏月眉眼温和,他也开玩笑似的,“再威风,还能威风得过路师弟吗。”
从晏月进屋到现在,耳边那檐上的狐狸磨爪子的声音就没停过,现在听着那调侃这位涂山少主的话,两人对视一眼,齐齐笑了出来。
“比起离儿,是要逊色不少的。”晏江山笑着,忽然想起了未曾提及的大徒弟,“你看到顾鸣了吗?”
“大师兄这时候该是跟往常一样,在峰顶练剑吧。以他的性子,今日听师尊说要去秘境,怕是更加紧练功了。”
“是个听话的好徒弟。”晏江山打了个哈欠,困意也掩不住他现在心里被自豪、骄傲坠的满满的。
有他这个大徒弟在,完成任务什么的,不也是指日可待?也不比那个莫名其妙闯九灵峰的差啊!
彼时,两人口中勤于修炼,尊师重道的顾鸣,正在峰顶一处洞口坐着。
峰顶除了他几乎没有人上来,也就没有人知道,从这个洞口的角度,刚好能看到晏江山的屋子。
这个时辰,屋子还亮着,大抵是晏师弟在给师父用针了。
他拿起水壶喝了一口,随手擦过嘴角,最后看一眼那屋子,便再度拿起了剑,峰顶的风吹的衣摆烈烈而动,他翻身上峰顶,继续练功。
屋子里,不知道是否因为玄冥针对筋脉的作用实在出奇的好,灵脉活泛运行的同时,晏江山感觉一股困意席卷而来。
没一会儿,就已经伏在榻上睡着了。
晏月对此并不感到意外,知道师尊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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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也还是轻缓地扎着针,输送着灵力,青年一挥手,给屋子又布上一个隔绝声音的禁制,享受着师徒间难得的独处时光。
他知道,师尊是离不开他的。
青年眸光似水,望着榻上的人,指尖轻抚过蝴蝶骨,安静落下一吻。
很轻,但是那人感觉到了似的,身体微微颤动,拧着眉心,露出有些痛苦的神色,但是比起纯然的痛苦,又多了一种其他的风味。
晏月伸手把晏江山散落的发丝捋在耳后,沉默地盯着自己的师尊,他不是傻子,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但他也不会愚蠢的以为这是因为自己。
月凉如水,青年又想起了被用作幻形的雀羽。
买走它的人,今晚出现在了九灵峰。在引开他们,而且师尊还在药浴的情况下。
甚至,他们回来之后,师尊从未提起过这段时间里,灵泉那里发生了什么。
晏月垂眸,亲眼看着平日里看惯了的清俊面孔,染上不属于他的旖旎。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我的好师尊。
*
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晏江山就有了苏醒的迹象,他下意识想伸个懒腰,却发现了靠在床边已经睡着的人。
晏江山想起了昨晚的梦,动作逐渐僵硬,所以……晏月他知道了?青年懊恼地喟叹一声,然后轻手轻脚的下床,准备把人扶上去休息。
刚扶到一半,晏月也悠悠转醒,只不过看得出昨晚精力耗尽,他本身修为也不够深厚,一夜过去确实疲累,现在也还困顿着。
“躺下,再睡会儿。”晏江山看着自己从一个小少年养大的徒弟现在这般模样,也顾不得其他,静静给他盖上了被褥。
他刚想出去,手腕却被人拉住,或许是因为输送一夜灵力,又这么坐了一宿,晏月的手指有些凉:“师尊,您能陪陪我吗。”
“嗯。”青年停住,反握住有些凉的手,“睡吧,我在呢。”
上次听见这句话,已经是好多年以前了,晏月刚被他捡回来时,不过十岁,他因为渡劫重伤,匆匆安置好他就闭了两年关。
闭关出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了晏月,那是个晚上,小孩以为自己睡得迷糊在做梦,说的就是这句话。
听人说,他在洞府外守了整整两年,直到现在,还能从那边看出一点当年晏月住的小石屋遗迹。
一晃许多年岁月,晏江山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好在这几个徒弟的成长都还算顺利。
得到应许,晏月这才安心睡去,但是握住师尊的手,也一直没有松开。
“师父!师父你醒了吗!”
又过了一个时辰,已经在檐上等了一夜的路离叫嚷着。晏江山看晏月已经完全苏醒,没有再睡的意思,这才松了禁制,放他进来。
大白狐狸兴冲冲地就往屋里进,然后一整只狐狸愣在原地。
他看着床上的晏月,还有靠在床头的师尊,瞳孔震颤,与此同时脑子里仿佛打开了什么关窍。
原来做徒弟的是可以跟师尊……一张床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