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就是【破丹成婴】的感觉。”
感受到丹田内的金丹裂纹遍布,宋见虚心中升起了几分明悟:
“怪不得资质平庸的金丹修士大多都要在寿元耗尽前才肯试一试凝结元婴,实在是破丹成婴之举委实太过凶险,都说丹成无悔,如今丹毁难道就不是无悔了?”
“若是结婴失败,体内金丹破碎,哪怕不会立时死了,也落得个修为尽毁的结局,由不得修士不慎重再慎重。”
随着丹田内的金丹裂纹愈发密集,只听得“啪”的一声,原本不停旋转的金丹外壳终于彻底碎裂,在金丹的深处,有一团似婴非婴的金色元胎正缓缓成型,不断壮大,渐渐长成了一个蜷缩着的婴孩模样。
以神念内视此婴儿的诞生过程,宋见虚沉沉想道:
“我当年不过丹成中品,根基浅薄,并无元婴之资,如今更是临近寿限,法躯状态并不算好,又无【化婴丹】等辅助灵丹增加成功概率,这一次结婴,百分百是个陨落的结局了。”
“只盼着能够多撑一段时日,为玄镜争取更多的时间。”
而在羽化洞之外,一老一少两名修士正悬立在岛礁上空,盯着那因宋见虚凝结元婴而产生的灵云。
其中那名俊俏少年正是【长湖宗】当代的掌教真人【静湖真人】,这位在长湖宗一言九鼎的人物如今却神色恭谨,乖乖侍立在那老者身后。
而观那老者身上的气息,却比寻常的金丹后期大真人更是渊深厚重,但又明显没有到元婴真君那般强大的压迫感。
此人却是长湖宗的假婴真人,名为李长湖!
“师尊,您看宋见虚能有几分凝结假婴的希望?”静湖真人甚至没有想过宋见虚能够晋位真君,于是才这般问道。
须发灰白的李长湖背着双手,盯着眼前的元婴灵云,眼中似有遗憾,叹了口气:“没有希望!”
“当年老夫我也是丹成中品,但金丹品相比宋见虚要好得多,筹备结婴时一应灵物灵丹也备齐了,调理了数年体内灵机,这才不过堪堪凝聚出一具死婴来,倒在了最后一步的【开窍】。”
“这宋见虚屁都没有,莫说是元婴开窍了,心魔劫只怕都看不到,多半凝结元婴凝结到一半,那元胎状态的婴儿便自行消散了。”
“我瞧着这元婴灵云,最多坚持两日,便消散无形了。”
静湖真人忧心道:“宋见虚特意来了一趟羽化洞,只为了自己与地下墓宫的那一具金丹炼尸调换,行这调虎离山之计,可就算真将张青芒、王负甲引了过来,教那叶宇楼成功结丹,区区一个金丹初期,顶什么大局?”
李长湖幽幽道:“若那人结的是【紫气金丹】呢?”
静湖真人悚然一惊:“这怎么可能……”
随即道:“哪怕真是紫气金丹,金丹初期也不太可能抗衡后期的大真人!”
“但至少宋家算是稳住了。”李长湖道:“有时候战力在修仙界并不是最重要的,或许潜力更为重要。”
“若是那人真的丹成金紫,立时便是前途无量,中途若不夭折,晋位元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届时整个红尘海会有多少金丹修士愿意供其驱策,结下一份善缘?”
两人便在此地静静看着天穹之上的元婴灵云,这灵云足足凝聚了三日久久不散,让李长湖有些惊讶。
“好强的毅力!”
李长湖叹道:“宋真人根基浅薄,哪里有这样的能耐?只怕是凭着一口气强撑罢了。”
“为家族计,竟尔能做到这样的地步。”
就在这位假婴真人嗟叹之时,远方显现出数道遁光,当先的是一道锋芒毕露的青色遁光,这遁光一消,显现出张青芒的身影。
随后王负甲紧跟着到了,盯着羽化洞上空的灵云面色惊怒。
大概过了一时半刻,遁速稍逊一筹的阮家三兄弟这才姗姗来迟,五名金丹真人到齐了,张青芒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一拧眉头,面色不善:
“长湖前辈,宋见虚究竟给了长湖宗何等的好处,竟然能够说动前辈庇佑他在贵宗的地界结婴?您当真不怕风家怪罪么?”
李长湖的目光扫视过这五人,显然也有些忌惮神色,悠悠道:“诸位言重了,宋真人是在此处结婴不假,可我长湖宗也是并不知情的……只是如今开弓没了回头箭,俱是红尘海的邻里,哪里有阻人道途的道理。”
李长湖三言两语便将长湖宗摘了个干净,倒是令张青芒等人始料未及。
“那,长湖前辈可打开羽化洞,放我们进去?”
王负甲试探道:“我们可不怕得罪宋老鬼!”
岂知李长湖答应地干脆,竟点了点头:“那便一起进去罢。”
说罢,当先与静湖真人二人进入了地下墓宫之中。
“不会有诈吧?”阮家三兄弟在此地修为最低,心中自然不太安稳,惊疑道。
“怕甚么!区区一个假婴修士,最多与我们五人打平罢了,真当是元婴真君了?”
王负甲低声骂道:“况且若是元婴真君要取我们性命,也用不着这般脱了裤子放屁……”
随即跟了上去。
进入地下墓宫,众人只见宋见虚面部凹陷,整个人几乎已经油尽灯枯,显然是强行聚集法力,维持灵云不散。
如今的宋见虚双目紧闭,几乎连睁开双眼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有些吃力地微微抬起眼皮,浑浊的双目看了看面色各异的众人,咧开嘴笑了起来:
“你……们……终究是……来了。”
说罢此言,这个老人一口法力提不上来,浑身的精气神陡然一散,丹田中还在孕育的“元胎”终究是缓缓消散了。
感受着体内生机的迅速流逝,原本面色宁定、气息祥和的宋见虚不再是那一幅云淡风轻的模样,反倒是升起了久违的恐惧情绪,在即将到来的死亡面前,这个一直在准备迎接死亡的垂暮老人终于还是害怕了。
他的身躯开始剧烈地颤抖,眼角、鼻孔处涕泗横流,牙关上下交击,整个面部因恐惧变得扭曲起来:
“辛苦修行八百载,竟不得快意逍遥……”
说罢,宋见虚头部缓缓垂落,整个身躯前倾,扑倒下来,彻底没了声息,以一个不太体面的姿势结束了自己漫长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