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水泊梁山
    然而还没等明新微有所行动,一个小将过来冲她道:“上船了!”

    说完便盯着她手里的笋肉馒头,明新微只好把馒头两口塞进去,又灌了一杯隔夜冷茶,跟着对方出去了。

    此时渡口上停了两艘快船,众人分成两拨,牵马上船。

    船头船尾的喽啰见人马齐了,一齐吆喝一声,桨声阵阵,便将船摇了开去。

    越往前走,明新微越是心惊,此处水泊浩渺,无有边际。芦苇接天,半点标识也无,若不是有熟手,换了旁人来,困死在这途中也未可知!

    行船途中,偶尔遇见有两人架着舴艋小舟穿梭芦苇之中,与这两只船碰见了,各自学了古怪的水鸟叫声,似是对上了暗号,而后那小舟便钻进苇从中不见了踪影。

    又行了几刻种,明新微远远见到似乎有一岛屿,又听周围有小将道:“梁山到了!”

    这梁山竟如大岛一般,被水泊围绕,在此处占山为王,真乃是个易守难攻的宝地。

    她原本还想着等他们安顿下来,总能让她找着错漏,伺机逃跑,但看此处孤山一座,八百里水泊环绕,如今上了山,真是插翅也难逃了。

    她一面忧心自己的处境,一面也忧心明二哥,不知他受着伤,又被迷晕了,可能成功脱困?脱困后无车无马,如何归家?侥幸回了家中,这一番遭遇又要如何诉说?家中众人又是何反应?会作何打算?

    被妹妹挂心的明二哥,此时正在官道上拦车。

    他形容潦草,身上又是血又是泥,过往马车见了只恨不得没看见,个个快马加鞭,谁敢停下来找这闲事,听他多说?

    接连错过几趟马车后,明二哥不禁心想,或许自己当躲在树后,如同剪径的盗匪一般,忽然跳出来,方才能成。刚想到此处,就见一辆马车,慢慢悠悠地架过来,见了他,也没像之前的人一样避之不及,反而从马车中探出个头来:“这位兄台,可需要搭把手?”

    明二哥激动道:“我遭逢强人剪径,车马银钱一应丢失,现下要回东京去,不知能否搭个便车?” 他见对方马车上挂着一个“童”字牌,便知道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又忙道:“我是安庆、呃,安庆里明家,到时必持名帖登门致谢。”

    其实他们是安庆巷的明家,明二哥的榆木的脑袋好歹转动了一下,觉得此番遭遇,或许应当隐瞒一二,但他不善说谎,因此说得实在不利索,有心人若要查,凭借这子虚乌有的安庆里明家,自然也能查到安庆巷明家头上去。

    “安庆里的明家?我没听过。” 车上的小郎君一笑,露出两颗洁白的兔牙,“不过,我却认得安庆巷的明家!明常朴是你家亲戚不是?”

    明二哥没想到自己的蹩脚谎话当场就被揭穿了,尴尬一笑,干脆道:“是我家大哥。”

    “上车吧!” 兔牙郎君让他家书童将竹门帘卷起,“我同他是国子监认识的好友,我这次去应天府游玩,才同他见过面,现下正要回东京去。捎你一程,再顺路不过了!”

    明二哥连忙行了一礼,上了车:“还未请教兄台姓名?”

    “我姓童,行六,你叫我童六郎就行。”

    童六郎将明二哥送回安庆巷,见他着急火燎地告辞离开,晃晃脑袋,叹道:“看来情况不妙呀。”

    童家书童八卦道:“六郎君你看出什么来了?”

    “路遇强人,身负刀伤,心急如焚,归心似箭——想来是丢了家里的宝贝。”

    “什么宝贝?”

    “那肯定是紧要的宝贝,不然明家二郎不会支支吾吾,连家门都不好报。” 童六郎摸摸下巴,“你说我该不该告诉正则兄呢?哎呀,还是算了,他那个榆木脑袋瓜子,不添乱就是好的了,想来也帮不上什么忙。”

    童六郎口中的正则兄,指的就是在应天府读书的明家大郎。

    “别呀,我们都遇上了。” 书童道。

    童六郎啪的敲了书童脑袋一下:“少看热闹不嫌事大。你要热心,不如用你的卦书帮忙算一卦。”

    “算就算!这可是降神书写的太上太玄女青问答书,灵着呢!”书童捂着脑袋,撅了撅嘴,“本来是买来算六郎君你何时登科的,但郎君你非不算,也好,如今也不算白买了。”

    书童从怀里摸出书,闭上眼睛,念念有词:“弟子诚心叩问太玄都中宫、太清玄元上三天无极大道太上老君使者女青上神——明家的宝贝去哪儿了?可还能找回来?”

    而后虔诚翻开一页,只见左面一页写道:

    春来好,莫问归期知多少。王孙此去,自把浮名换了,南北任逍遥!

    右面一页写道:

    花一朵,金作枷来玉作锁。机关算尽,疏忽百年易过,何人能记我?

    书童叫道:“哎呀,两页都有字,这书怎么看呀?”

    *

    明新微跟着众人在浅滩码头处下船,见那滩头用石头雕了一只神龟,驮着一石碑,上书:立安山。正是占了梁山的人给改的名字。

    既来之,则安之,如今她也没有别的法子,便老实跟着上山。

    只是这上山的路,越走越心惊,一路走来,只见山下入口处便有喽啰把守,营地如军营般扎了鹿角,上山又有五道关隘,关上装备有擂木炮石,说是一方驻军也有人相信。

    她心下不安,不知是自己见识短浅,如今人多势众的强人团伙都武装至厮?还是这伙强人实不简单,另有所谋。

    吴氏兄弟带领众人,在山顶演武场站定,便有腿脚利索的喽啰进了堂内前去通报。

    不多时,一个带着万字头巾的文士便从堂内出来,双目狭长,手里摇着一柄竹骨扇。

    “庞先生。” 吴不胜很是客气,先行了一礼。

    那文士虚扶一把,笑道:“吴将军是义士,同我一介草民行礼,确是折煞。”

    吴不胜仍旧抱拳,没动:“先生说笑,如今吴不胜不过一丧家之犬耳,若蒙收录,安身歇马,甘为马前卒!”

    被称作“庞先生”的那人见他不起身,也不勉强,摇摇扇子:“吴将军自夔州起事,言‘吾疾贫富不均,今为汝均之’,此替天行道之大义也。庞秀远在济州,听闻将军英名,只恨不能躬身拜访。将军此等义举,占郡下州,听闻从者百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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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后来中了奸人何计?”

    弟弟吴有胜见大哥姿态摆得如此低,心中不忿,插话道:“说来惭愧,不怪我大哥,怪我吴有胜孤军深入,中了陈籍竖子的奸计,截了我军粮草,此奸人后又将诸多田地分给投降的佃户,动我军心。”

    明新微心中一跳——陈籍?不正是与她换过婚帖的陈官人?

    庞先生听了,点评道:“将军起事乃分地均产,甚得人心,陈籍这招釜底抽薪,却是毒辣。那些人投降而去,不知又有几多活路?”

    吴有胜深感这庞先生乃是知音,一拍大腿道:“正是啊!何其愚也!”

    庞秀摇摇竹骨扇,道:“朝廷腐败,皆为妖后走狗,某在此处经营,尚算能庇护忠臣义士一二。就是不知诸位千里来投,有何打算?”

    大哥吴不胜道:“不敢说打算,愿为驱使。听闻庞先生收得几样投名状,不才身无长物,一路行来,得了几个女子。” 说罢几个小将便将明新微几人押上前来。

    “传言不虚。我庞秀既收妇人女子,也收钱帛财物,却并非贪财好色之辈。钱帛财物,或招徕大才,或充作物资。妇人女子,亦是为山中上下打算。我一介孤家寡人自是无谓,但此处孤岛一座,后山有诸多工匠作坊,山腰亦有两座营地,如此多兄弟,不能都跟着我打光棍,自是要穿衣吃饭,安个小家。”

    庞秀摇摇扇子,心想,当然这外出办事、作战时,家小便在山中,不怕他不卖命。

    庞秀打量这当中的一位女子,虽无钗环,也无粉黛,却难掩殊色,于是又道:“如此诸位便也算我立安山中人了,几位女子既然是诸位带来,按着惯例,可先行分配。”

    明新微听得心下一沉,这话下之意,便是要将自己并女使几人随意分给前来入伙的夔州溃军了。

    “先生容禀!”明新微只得出声道,“我家中乃应天府一小商贩,薄有资产,是以小女子自小便帮着家中出纳记账,采买核算,尚算有一技傍身。听闻诸位义举,亦是心中振动,若是这山中有此等差使,愿意效力一二。”

    庞秀何等人精,如何听不出明新微言下之意。不过同笼络溃将,安稳人心比起来,一个小娘子的意愿就不那么重要了。他料定这群夔州溃将之中必有人看中了此女,他正好做个顺水人情,如若他此时不把人分了,之后此女又被山上别人看中,再与夔州众人起了罅隙,反而不美。

    于是他和颜悦色道:“这山中最是自由不过,诸位娘子想做什么差使,只须找管庶务的屠十六娘,她自会安排。”

    “哈哈,我吴有胜确实不搞金屋藏娇那一套,小娘子往后想要做什么,只管去做。”

    吴有胜听得庞秀如此说,便出言表示此女他要得了,同时心里觉得庞秀果然颇为上道,难怪能置下这份家业。他在这群夔州叛军中居老二,他大哥既然没发话,其余的小将眼红归眼红,却也并不出声。

    明新微心念转动,生出一计,转头去找杨束,没见着人,便知晓这是躲到小卒后面去了。

    她心里想:对不住了杨兄弟,你虽不想出风头,但救人如救火,权且担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