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第十七章
    为了更好学习点灵术,沈媞月基本无时无刻都待在天清峰,以至于都好久没有去听统一的授课了。

    “你干脆直接住在这里好了,”姜棠坐在树上,摇晃着双腿,“你练了这么久,怎么什么也变不出来?”

    沈媞月正对着石头施法,可惜石头不太卖她面子,任凭她找各种角度,它也毫无变化。

    她气喘吁吁地停下来,擦了擦额角的汗:“江长老说我灵力不够,就算点出灵,也一会儿就散了。你也别在这说风凉话,你惹恼了仙尊,没有我,你进都进不来。”

    姜棠轻巧地从树上跳下来,巧笑嫣然:“姐姐别生气呀,宋师兄一直在外头念叨着你,还说要再送几只灵兽给你,那种蠢兔子吃了最好。”

    “小白又去招惹他了?”

    她笑吟吟地撑着下巴:“是呢,小白特别喜欢跑去无极峰吃他种的灵草,昨天园子里一大半灵草不是被啃光,就是被踩死。他扬言说再让小白进来,他就从无极峰上跳下去。”

    沈媞月忍俊不禁:“宋师兄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爱。我这里还有一些灵石,你帮我带给他,就算我的赔礼。”

    姜棠接过飞来的芥子囊,掂了掂感觉沉甸甸的:“你倒是大方,还记得被救回来的林师姐吧?她现在又哭又闹,吵着要去找宗主,揭发陆砚书的罪行,还好被邬长老强行制止。剩下的灵石刚好去修她损坏的寝具。”

    “也就是说她在邬长老管控范围之内?”

    少女抬手压住被风撩起的乱发,久久不语:“你能帮我把她带出来吗?”

    在沈媞月看来,姜棠浑身充满疑点,并不是值得信任之人,她本不想把这事托付给她。

    可昨夜江时筠拉着她的手,在灯火下轻言:“姜棠看着蛇蝎心肠,实际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你大可把一些事交给她,只要对寻找她阿姐有帮助,她都会尽力去完成。”

    她迟疑地点点头:“您认识她阿姐吗?听说也是天山宗弟子。”

    江时筠神色微僵,答非所问:“若她只在天山宗寻找,是永远找不到她阿姐的。”

    沈媞月隐约感受到她周身萦绕的悲哀之意,彼时她尚年少,不知如何安慰,只是结结巴巴说:“您、您别伤心,她会找到她阿姐的。”

    “希望如此。”

    *

    姜棠确实能力出众,三下两下就把林师姐弄到了天清峰。

    只是画面不太好看。

    沈媞月歪着头,地上的人五花大绑地躺着,披头散发却依然能看见红肿的脸蛋。

    “你把她打成这样?”

    她无辜地眨了眨眼:“她不肯主动跟我走,我怕再迟点就被邬长老发现了,情急之下只好打晕她。谁知她灵根被废,还有些功夫在身,一不小心就变成这样了。”

    沈媞月无奈地叹口气:“等会她醒来,估计恨不得杀了你,什么也问不出。”

    “真是个蠢货,留在邬婋那迟早被灭口,”姜棠低声咒骂,“宗主难道不知陆砚书所作所为吗?我看他是根本不想管。”

    地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林师姐捂着脑袋,口中发出呻吟:“你们大胆包天……我要……”

    “要”字刚出,姜棠一个干净利落的手刀,人又晕了过去。

    “这……”沈媞月猝不及防地被吓一跳,“你又要干什么?”

    她理直气壮:“这位师姐看着想大喊大叫,这里隔音不好,万一被人听见怎么办,我只能先让她闭嘴。”

    林师姐再次醒来,已经是三日后。

    她全身酸痛,靠着床头慢慢坐起来。

    热气腾腾的药被推到面前,她缓缓抬头。

    沈媞月面露怜悯:“还记得我吧?我代姜棠向你道歉,她就是做事粗暴了点,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宗主多年闭关未出,你就算再吵再闹,他也不可能见你,反倒会让邬长老生厌。”

    她默不作声,袅袅绕升的热气弥漫在空气中,也遮不住少女那双剪水秋瞳。

    怎么可能会忘。

    在那不见天日的密室里,她忍受着陆砚书喜怒无常的脾气。若他心情好了,会给她一些蔽体的衣物,心情不好,便是一顿毒打。

    她尝试过逃跑,可无论跑到哪,陆砚书都能天神般地出现,狞笑着把她拖回去。随着逃跑次数的增加,她身上的疤痕也越来越多。

    她只是天山宗一名小小弟子,入门前无亲无故,就算失踪,也没人会费力去寻找。

    因为不被人挂念,所以他下手更加肆无忌惮。

    直到有一天,陆砚书将她放出来,为她收拾打扮一番。

    “你若乖乖听话,我可保你不用挨打,性命无虞。”

    要求只有一个,让她被人发现后,假意求助,引人去做药引。

    她受够了这样的日子,就算只是暂时摆脱,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林师姐麻木地点头。

    她被送到许多地方,救了她的人,对她破口大骂,眼中的情绪令她不敢抬头。

    几经辗转,方家是她待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地方。

    陆砚书警告她,若有一名叫沈媞月的弟子前来,务必禀告他,否则她死无全尸。

    那日她数着水滴,上方传来轰隆隆的响声,少女逆着光向她伸出双手:“我是天山宗弟子沈媞月,我会救你出去,不用再害怕了。”

    那双眼眸如秋水一般澄澈明亮,至纯至善。

    在她最绝望的日子里,宗门没有一个人找到她,她不再相信,甚至有些恨上天山宗。

    可她突然很想相信眼前人。

    她把手中握着的传音符,偷偷塞进墙缝里。

    除去自己的事,剩余的她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少女。

    可惜时间匆忙,她未能讲完,就被带回山上。

    回宗门后一切都由不得她,邬婋认为她很有价值,严防死守不让任何人见她。

    她只能大吵大闹,试图引起注意。

    所幸她成功了。

    “我曾是陆砚书最得意的弟子,以前他也带我做过很多事。有些我觉得诡异,下意识留了一手,各中密辛,他也不清楚。”

    她见少女的目光一点一点亮起来,欣慰地笑了:“我会把所有都告诉你。”

    *

    沈媞月一身玄黑披风,在夜色遮掩下敲响了屋门。

    门被打开,她摘下兜帽,露齿一笑:“程师姐,好久不见。”

    程霜住的屋子偏僻狭小,里头却挤满了人。

    她一个接一个把人拍醒:“别睡了!过来向少宗主问好。”

    一个看着年龄尚小的师妹,揉着眼睛懵懵懂懂:“少宗主好。”

    沈媞月摸了摸她的脑袋:“不必如此,我不是什么少宗主,叫我师姐就好。”

    “可是……”

    程霜急忙想开口,却被她径直打断:“先带他们下去吧。”

    都是些年幼稚嫩的孩子,有些就十三四岁,灵力也稀薄低微,一看都是外门弟子。

    她拿起桌上一本书,翻了几页:“程师姐,沈昭缨已经死了十余年,你还未接受这个事实吗?”

    “就算我会认错人,耀灵也绝不会。我们等了这么久,不过希望您能带领剑修重回巅峰,”程霜越说越激动,“宗门不再以剑为尊,人人都可以踩剑修一脚,若是以前,我们何至于看赵衡脸色。您拒不承认身份,是打算视而不见苟且偷生吗!”

    “我竟不知你有如此多不满,这些话怎么不去江长老面前说?”

    少女慢条斯理道:“因为你知道天清峰上不去,江长老也看不上你这种小伎俩。你急着指责我,是觉得我心软好说话,可以任用你摆布吗?”

    打好的腹稿来不及用上,她瞠目结舌,瞬间变得支支吾吾:“我没、没有,我说的都是事实,我只是想让剑修过上好日子,何错之有?”

    “沈昭缨是宗门少宗主,而非剑修的首领。”

    沈媞月微蹙眉头,指节不耐烦地敲击桌面:“你教唆那些孩子,向符修屋头扔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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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烧符,若她还在,想必也不会轻饶你。”

    “你怎么知道?”程霜脸色突变。

    “来前我见过林师姐,她告诉了我一些事。你与她私交甚笃,她什么都不瞒着你,她曾满脸羞涩地来找你,说陆砚书心悦她,你非但不制止,反而劝她多与师父亲近。”

    她面上不显怒意,像是在说无关紧要的人,却让人没法掉以轻心。

    “若你不知陆砚书为人也就罢了,林师姐也没有怀疑过你,她最初还盼望着你能去救她,你却怎么对她的?轻手把她推入火坑。”

    林师姐断断续续的话语,让沈媞月拼凑出一个故事。

    程霜下山历练时,总是会去回春堂买一些丹药以备不时之需,两人一来二去也成了好友。

    林师姐被抓后,也曾天真地幻想过,好友会不会着急,会不会去寻找。

    可惜在一次逃跑,一切都化为乌有。

    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她费力从密室逃出来,远远望见程霜的背影。

    她欣喜若狂地想呼救,却看见好友捏着鼻子退后几步,像看什么垃圾似的嫌恶无比,紧接着她很快又被拖下去。

    林师姐说到这里时,放声大笑起来,泪水却止不住从眼角滑落:“她一定认为我必死无疑,可惜我还是活着回来了,可惜啊!”

    也就这一眼,她认出一样东西。

    她是很晚才入门,也听过几句闲言碎语,江长老的小徒弟备受宠爱,却在十年前被认定为魔,在进诛魔阵前一日被大徒弟救走,长老们怀疑是江时筠指使的,登门讨要说法。

    没想到江长老大义灭亲,直接把两名徒弟逐出师门,此事才算平息。

    她也不过是闲来无事听听,没太放在心上,只隐约记得那个小徒弟炼制的洗髓丹,能净化与提升修士的灵根,让资质平庸者也能突破境界。

    说者叹息道,此后再无人能炼制与之媲美的洗髓丹。

    程霜之前不过金丹中期,怎么也突破不了瓶颈,再次见到时却已是元婴圆满,足足跨了一个境界。

    她当时只是心生疑窦,没有往这个方向想,直到亲眼目睹陆砚书和程霜的交易。

    “你只要见过那枚仙丹,就能瞧出它的不寻常,我也是医修,能练出通体纯净、毫无杂质丹药的人世间少有,师父不能,我也不能。”

    林师姐神色恹恹地躺在床上:“我怀疑方家能返老还童除了人做药引,洗髓丹也起了不小的作用。按理说就算之前有剩,十余年应该也用完了,陆砚书怎么还有源源不断的仙丹?”

    沈媞月听懂她未尽的意思,小徒弟既是魔,本就没有礼义廉耻,被逐出师门心生怨恨,与陆砚书一起害人也不是不可能。

    但她双目微垂,坚定地摇头:“不可能。”

    “就凭这一点你想定我的罪?你我同为剑修,你却偏袒一个外人,这就是少宗主的做事准则?”

    程霜耐着性子听完,忿忿不平:“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谁知道丹药是谁炼的,我连它是洗髓丹都不清楚!吃下去有效果不就好了,我要是不变强,怎么保护这些师弟师妹?”

    “没人想害你的师弟师妹,”沈媞月唇线紧绷,暗含薄怒,“你知晓沈昭缨的师妹还尚在人世,于公你应该上报宗门,否则便是包庇魔物,于情,你对不起沈昭缨。”

    她跌坐在地,喃喃自语:“你懂什么,我入门修行多年,连金丹都突破不了,只能一辈子仰人鼻息。如果我能再强一点,这少宗主的位置我定能做得比你好,让其他人都臣服在剑修底下。”

    她眼角猩红,疯疯癫癫地抱住少女的腿:“我也有苦衷,过去这么久,你干脆装瞎做聋好了,为何非要查个明白,为何不能体谅我的不易!”

    沈媞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自我入门以来,好像每个人都有秘密、有苦衷,我若不原谅似乎就是罪无可恕。你自称天清峰弟子,同门有难你却视而不见,是因为小师妹不是剑修吗?”

    “若体谅你,谁来为小师妹申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