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正盛,烈日将大地炙烤得滚烫,让人心生烦躁。本就拥挤的无极峰如今连下脚的地方也没有,要不是门规严禁斗殴,早就打起来了。
“邬婋怕是想折磨我们,非得来无极峰,回春堂和飘渺阁不能去吗?”
姜棠不满地推搡前面的人,硬生生挤出一条道。
“你没发现邬长老已经不大信任陆砚书吗?至于飘渺阁,她可能有些洁癖。”
沈媞月随着她前进,在受到无数人飞来横刀的眼神后,忍不住拉她:“你没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没有啊,”她向后看了一眼,满不在乎,“你在意他们干什么,我们到前面一点,早检查早回去,我可不想继续晒太阳。”
沈媞月委婉提醒她:“我见你很多术法都不太正统,排在末尾说不定长老不会计较,不然邬长老拿你杀鸡儆猴怎么办?”
“你不就想说我修炼的都是些歪门邪道,”姜棠嗤笑一声,“我又没修行魔族邪术,她拿不了我错处。”
正说着,山间云雾散开,女子脚踏虚空缓步而来,她眉间覆着雪,凛然的眼神扫过眼前众人。
弟子们纷纷见礼:“邬长老好。”
“人都到齐了吧?”邬婋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感情色彩,“接下来我会吹奏清心咒,凡魔族以及被魔尊所控之人,都会感到头痛欲裂,难受发狂。”
“仙尊怎么也来了?”
姜棠惊讶地看见鹤青站在邬婋旁一侧,不言苟笑。
“我也不知……”
沈媞月想起昨夜江长老的交代,眉头紧锁。
邬婋手心浮现一只长笛,她衣袂翩翩,吹奏之间笛音悠扬悦耳,仿佛能洗去疲劳的心神,众人不禁听得如痴如醉。
有的人就没这么好过。
队伍中有弟子才听了一会,就感觉脑子钻心的疼,清脆的笛声在他听来犹如魔咒,他摔倒在地,拼命地撕扯衣裳,嘴里发出阵阵呻吟。
没过多久,已经有十来个弟子在地上痛苦地翻滚,与众人形成泾渭分明的两条线。
一个弟子受不住这种痛苦,竟直接向旁边的同门扑过去。
那人只是犹豫了一下,不忍对他动手,瞬间被撕咬下一块肉,顿时发出惨叫声。
邬婋停下吹奏,手指轻轻一动,丝线形成天罗地网,向那名弟子罩去,他四肢被缚,无能地嘶吼。
她高声道:“他还是你们印象中的人吗?他也许是你敬爱的师弟,也许曾和你并肩作战,但当他被魔气所控,照样会杀了你。对魔手下留情,就是害人害己。”
“弟子谨遵邬长老教诲。”
众人微微俯身,远比刚才更要心悦诚服。
姜棠惊奇地瞧着这一幕:“众目睽睽之下抓出动手的魔族,真是好计谋,邬婋的威望又要提升了。”
沈媞月无暇理会她,她一直紧盯着鹤青,从笛声开始到结束,仙尊没有任何异样,平静无波地站在那。
她却不敢掉以轻心。
“清心咒只对低等魔族有效,高等魔族往往隐藏很深,想要找出他们,需要降魔铃。”
邬婋等十余名暴露身份的弟子被带下去后,接着说。
她五指并拢,从空中虚虚一抓,一枚漆黑如墨的铃铛显现。
姜棠吃惊地睁大双眼:“哟,传家之宝都拿出来了,看来她今天打算下血本。”
“传家之宝?”
沈媞月回过神。
姜棠一愣:“你不知道?邬婋成名之战就是借助降魔铃,听说连魔尊都闻声丧胆,邬家也只有她能控制降魔铃。”
她没好气地说:“我以前来自乡野,记忆也丢失一大半,能知道才怪。”
姜棠状似惋惜地叹息:“也是,谁让你不是沈昭缨呢。”
沈媞月余光瞄见鹤青平静的神色出现一道裂缝,他指尖轻颤,似乎很想逃离这里。
邬婋已经开始摇晃铃铛。
“叮铃——”
铃声清透,如涟漪般扩散。
鹤青手背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滚落,魔气受降魔铃影响,在身体里乱窜,就像火焰在灼烧伤口,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痛苦。
他竭尽全力想站稳,痛意却越来越剧烈,他咽下腥甜的鲜血,脸色惨白。
他撑不过第二声铃铛,沈媞月清楚地意识到。
“邬长老!所有东西都是你一人所言,万一这降魔铃是假的,您与几名弟子配合,上演一出好戏,就是想树立威信,让天山宗日后由乐修掌控!”
她来不及多想,只能用最直接的办法阻止邬婋。
“你谁啊?区区外门弟子也敢质疑邬长老?”很快有人看不过去,同她吵起来,“我看你像魔族奸细,才想阻止邬长老!”
沈媞月毫不客气地回怼:“只有身份高贵才能提出质疑?你修的什么道,把凡间那套尊卑有别也带来宗门?”
“你!”那人理亏,一时哑口无言。
弟子们都等着她被带下去,谁料邬婋连声赞叹:
“好,很好,修士不是懦弱的绵羊,若人人都如你一般敢于出头,天山宗也不会衰落至此。我相信你不是魔族奸细,你若怀疑真假,降魔铃可以借你一用。”
众人哗然,反对的声音比刚才还大,一时群情激愤。
“邬长老不可!”
“请邬长老三思!”
就连许久没说话的赵衡都露出不赞同的表情:“降魔铃不是孩童嬉闹的玩具,万不可轻易交出。”
邬婋传音入耳给他。
“赵长老,你难道不相信她是沈昭缨吗?既然是她,就不会把降魔铃置于不利地位,我倒要看看她想做什么。”
比起大伙的吵吵嚷嚷,沈媞月尤为淡然。
她走上前,从邬婋手中接过降魔铃,铃铛小巧精致,乖顺地躺在她的掌心。
降魔铃需以灵力催动,她环顾四周,高举铃铛。
众人屏息凝视,一下、二下、三下,没有任何声音。
“邬长老,它似乎坏了呢。”
沈媞月满脸苦恼,状似忧心。
邬婋脸色突变,一把夺过降魔铃:“不可能!”
她注入大量灵力,降魔铃却丝毫不给她面子,任她如何用力摇晃,也没有声响。
她的脸色由青转白,浑身发抖。
赵衡见势头不对,直接挥了挥手:“都解散吧,今天到此为止。”
*
回去的路上,沈媞月出奇地沉默。
就连姜棠都小心翼翼地戳她:“怎么了?你刚才为什么要那样?”
她出神地想。
昨夜江时筠不顾她的疑惑,告诉她邬婋很可能把降魔铃拿出来,为以防万一,还需教她一招。
“若仙尊出现在无极峰,你要时刻注意,但凡他有一点异样,你都要帮他转移视线。”
江时筠将一物放在她掌心。
“这是苦寒之地的冰虫,可以封印铃舌,只要从盒子取出,一刻钟便会化成水,神不知鬼不觉。”
“为什么……”
沈媞月未尽的话语被她制止,她微笑着说:“以后你就知道了,不救他你会后悔的。”
她现在就很后悔。
特别是江时筠总是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有什么话不能直说吗,她忿忿地想。
“沈姐姐,你见过魔族吗?邬婋说他们会混入人族,杀死你的亲人好友,再假扮成那些人,相比一眼识破的易容术,这种方法简直高明的不得了。”
姜棠赞叹不已,羡慕之意简直要从眼里溢出。
沈媞月无语:“你还说你没修炼魔族邪术,我看你恨不得冲上去请教他们。”
“不过倒是有一点你说对了,真有长得那么相像的人吗?这世上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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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巧的事?”
她喃喃自语,目光渐渐坚定:“我会找他问清楚。”
沈媞月兴致勃勃地爬上天清峰,可惜想找人的人不在。
鹤青传音给她,说暂时不在天清峰,让她先到寝居歇息。
他的寝居与之前没什么区别,沈媞月看着散落一地的物品,笑着摇头,蹲下身帮他收拾。
这个姿势可以看见床底有一个箱子,她好奇地把那箱子拖出来。箱子很沉重,面上却没丝毫灰尘,足以见主人每日都仔细打扫。
铜锁扣在外面,锁孔却不是常见样式,而是铸成一把剑的模样。
她摸索纹路,轻易辨认出是按照孤光剑所铸。
曜灵和孤光是双生剑,她试探地召唤出耀灵,让它缩小百倍,插进铜锁,“咔嗒”一声,果真开了。
里面放着一些衣物,还有几枚留影珠搁在上面。沈媞月无意窥视他人生活,正想关上箱子,手比眼快,从箱底抽出一样东西。
是一块玉佩。
边角落刻着一个小小的鹤字,看着就像寻常男子所带玉佩。
沈媞月却再熟悉不过,上面的络子还是她亲手所打,她曾满怀欣喜将玉佩交给夫君,她的夫君也一日都不曾取下过。
直到沈云鹤失踪,这块玉佩自然消失不见。
她以为再见到玉佩就是连同夫君一起,现在却单独出现在这里,这意味着什么,她不敢去想,也不愿想。
沈媞月手中紧紧攥着玉佩,锋利的边角割伤手心,血滴落在地上,她也浑然不觉。
她瞥见留影珠,眼中一亮,也许里面会记录什么。
灵力涌入,栩栩如生的画面在她眼前展开。
这是……
沈媞月错愕地看着,是她入门前在万象镜历练的一幕。
她的身影却不多,留影珠呈现出来的,更多是那个假沈云鹤的一举一动。
万象镜是按历练者记忆所幻化人物,除了故意露出一些破绽,里面的“沈云鹤”就是沈媞月心中的夫君。
她颇感荒谬,假的就是假的,即使再像,与真正的沈云鹤还是不同。
沈媞月深吸一口气,夺门而出。
*
“你是说仙尊杀了你夫君,还把他的皮套在自己身上,你听听这可能吗?你不觉得很荒谬吗?”
姜棠满脸诧异,关怀地摸了摸她额头,“也没发烧啊,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你看,你也觉得匪夷所思,我也不想信,可事实摆在这,我能怎么办。”
沈媞月翻来覆去地研究玉佩,任凭她怎么看,都不得不承认这就是沈云鹤的玉佩。
“你说玉佩为什么会出现在他那?他既不认识沈云鹤,也没去过石桥村。”
姜棠帮她分析:“也许是在你夫君失踪后去的,看见屋里头有块玉佩,就随手拾起,结果忘了告诉你,一直搁在箱子里。”
她又问:“那留影珠呢?他为什么要录下沈云鹤一言一行,甚至那还不是真的沈云鹤。”
“为了讨你欢心呗,”姜棠把桌上的提子扔进嘴里,“你表现的那么在乎你夫君,他想要讨好你,直接模仿沈云鹤就是最简单的,何况他们相貌相似,有天然优势。”
“讨、讨我欢心?”沈媞月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为什么?”
她奇怪地问:“你不知道?明眼人都能看出仙尊心悦你,只偏爱你一人。”
沈媞月恹恹地垂下眼皮:“我有时能察觉出,可总怕自己想岔了,听闻仙尊早就断情绝爱,无欲无求,万一是我自作多情呢。”
“瞻前顾后,这可不像你啊姐姐,我只知道沈昭缨可不会这么畏手畏脚。”
绝对的实力让沈昭缨自信又强大,她会直白地表达喜恶,从不害怕失败。
“我知道了。”沈媞月重燃起信心,“我会找他对峙,无论结果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