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顺是和官府的人一起来的。
推开人群,他汗流浃背地看着妻子和女儿惊慌的模样,从冯桃手里接过还在抽泣的乔乔,哄了哄,问起事情的经过。
知道伏念和盛时云施以援手后,赵大顺又是道谢又是道歉,忙活了一阵,目光却一直没敢接触钱壮。后者被官兵们五花大绑起来,意识虽说不甚清晰,但骂骂咧咧没有停歇。
“我家的这个摊位,折半租给盛小娘子,多谢危急时刻护我妻女。”赵大顺把乔乔颠稳一点,与冯桃对视一眼,“之后我们两家还得常来常往,做好睦邻。”
盛时云没有回绝。三仙街摊位价贵,能折半自然是再好不过。她方才也看了一眼,赵家布摊旁边,有一家海货摊,还有一家凉粉凉皮摊。自己这个做小吃的,和他们并不冲突。
伏念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钱壮是青州城的地头蛇,官兵们也奈何不了他。寻常百姓被欺负了只能认倒霉,要是有异议,私下里不知道还要遭多少报复。
这也是赵大顺赶来时没敢正眼瞧他的原因。
“兵老爷,这不对啊。他占了人家的摊位,又调戏女眷。不仅要把这几天的租子钱拿回来,还得道歉赔礼才行!”
“欸,不必了不必了。”赵大顺伸手拦开伏念,无计可施,“多谢侠女相救,这几日的摊子就算我白给他用。事情闹大了也没有好处。”
“顺子,可是……”冯桃想出声抱怨几句,被赵大顺一眼瞪了回去。她原本忍着的眼泪,委屈地落了下来。普通人家没有倚仗,连哭都得小声哭。
盛时云走到伏念身边,扯扯她的衣角,示意她不要说话。赵大顺见她俩态度没有松动,只能赶紧置身事外,以防钱壮记恨上自己。再道了几声谢,就拽着妻子孩子一同回了家。
“跑得真快。”伏念看着赵大顺的匆忙避开的背影,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忿忿踢了钱壮一下,回头看向她,“时云,要不咱们也大事化小算了。你自己在青州,万一被报复……”
“可是以后要在三仙街上摆摊,这次唬不住他,我还是会被欺负。”盛时云想了想,考虑到之后的问题,也是无可奈何。她是被驱逐的公主,身份和冯桃一家并没有区别,连身强体壮的赵大顺都怕惹祸上身,她孑然一身,拿什么让钱壮害怕?
“姑娘,我劝你还是别告官。这个钱壮他啥都不怕,粘上了就是狗皮膏药,甩不掉啊。”还没散去的百姓里,有个面善的老者好心劝道。
话音一落,旁边响起了压低的声音:“她还真没准能治得了钱壮。那边那个,说自己认识北郡侯!”
这下百姓们骚动起来,窃窃私语不断。
盛时云耳朵灵,转头看向说话的位置,随后与伏念对视一眼挑了下眉。伏念了然,清了清嗓子道:“对了,冀西山跟我说过,有什么事情能找侯爷主持公道。时云,有侯爷在,你怕什么?”
这时,半昏的钱壮也清醒过来,听到伏念说的话,不屑地啐了一口唾沫,恶狠狠地瞪着眼睛:“放你娘的狗屁,一个小娘们想拿北郡侯唬你老子?”
人家北郡侯远在塞北,什么时候来青州主持公道了?简直笑掉大牙!
官兵们也已经不耐烦,咳嗽几声准备把钱壮象征性地带走。眼见无人相信,盛时云灵机一动,不紧不慢地上前一步,说道:“各位官老爷先别急,我们确实认识北郡侯。”
“是这样的。北郡侯的乘坐的官轿分为红黑两色,上面有北郡独有的祥云图案,身边副将名叫冀西山。大约半个月前,他受命入京,现在路经青州,刚好把我的好友捎过来。”
盛时云循着那日宫道旁罚跪的记忆,将细节一一说出。至于祥云是不是北郡独有,她也不知道,纯靠睁眼瞎说。
青州离京城不近,离塞北更远。整个城里见过北郡侯的人,一双手就能数得过来,谁还能知道他轿子上的图案呢。
守着钱壮的官兵终于有了一丝犹豫,他们没有见过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英雄人物。但按照盛时云描述的内容,确实符合北郡侯的形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真的因为钱壮得罪了北郡侯,那岂非得不偿失?
“我呸!那是什么人物,凭什么捎她!”
钱壮怒不可遏,“编瞎话编好点,真把自己当千金小姐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家在京城行医时,父亲给北郡侯的副将冀西山治过箭伤。侯爷宽下,自然对我们颇为照顾。”伏念白了钱壮一眼,又看向那些官兵,“老爷们也要给我们小女子一个交代吧?不然百姓寒心,侯爷也会不满的。”
两人打完配合,在场的人都信了七八分。官兵们最会审时度势,现下不仅要看北郡侯的面子,更要以安抚百姓为先。青州城的人们苦钱壮久矣,这事闹得不小,若是得不到妥善处理,怕是会激起民愤。
当即承诺,要钱壮赔偿赵大顺一家的损失,并在官府关押十五天,以作惩戒。
在场的几乎没有不被钱壮祸害过的,他带着几个小弟横行青州,有时顺走一家的鸡,有时摸一把别家的媳妇,百姓们都敢怒不敢言。
昔日恶霸栽在两个小姑娘手里,众人心里都出了一口恶气,暗自觉得痛快,不由得对盛时云两人刮目相看起来。
“京城的姑娘就是有胆识啊。”之前开过口的老者笑呵呵地拄着拐棍,赞赏地夸了一句。
盛时云头脑灵活,借着人多,赶紧宣传起自家的吃食,姿态大方明丽:“今天多谢爷爷和大家的帮忙。青州是个好地方,我们初来乍到,过几日要在此摆摊卖吃食,欢迎大家前来捧场,尝尝京城的手艺!”
“好!必须尝尝,这么厉害的姑娘手艺绝对差不了。”
周围一片叫好。
等忙活完,已经快到午饭时间。她们顺路买了菜,盛时云把院门一插,还没转身,就感觉到伏念投射来的探究的目光。
“看我干嘛?”她把地上的蔬菜提起来,数着个数,盘算中午的菜样。
伏念抱着膝盖坐在院子里的板凳上,不错眼珠地盯着她,半晌才正经地说:“时云,我觉得你和原来不一样了。”
那可是太不一样了。盛时云没抬头,紧抿着唇抑制住笑容,糊弄道:“这下我算是想通了,父皇把我当个联姻的物件,皇后把我当眼中钉。整个皇宫都没人在意我的死活,还不如跑出来把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这才像话!”伏念高高兴兴地帮着盛时云把东西放到厨房里,由衷地为了自己好姐妹的蜕变而开心,“我们二殿下就该有血性有气魄!”
“我现在就是个平头百姓,别叫我二殿下了。”她制止住伏念的话头,先去灶台边整理厨具。
兜了那么大一个圈子,她们两个现在都是饥肠辘辘。盛时云不追求做什么花样子,只想快点吃上饭。即便如此,肉也买了,菜也买了,什么都不少。
伏念在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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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探头探脑地绕了绕,拿来茄子、尖椒和葱蒜,舀水洗菜。
“知道了知道了。刚才真是有惊无险,你以后自己出摊还得多加小心。”伏念嘟着嘴,她头后编了一个蓬松的麻花辫,十分娇俏,“还好说了句大话,要是让他们知道我根本没碰见北郡侯,那就惨了。”
盛时云把豆腐切成小块,好奇地回头:“那你怎么这么快就到了青州?”
“不是北郡侯,是冀西山。我父亲之前确实治过他的箭伤,所以我俩还算相识。”伏念把洗好的菜码在一旁,用手背按了按脸颊,“我的马车坏了,正好看见冀西山领着一队人正在找什么东西。”
“那块地方离青州也没多远,冀西山一问我,就让他骑马把我捎到城外了。”伏念剥着蒜,看盛时云从袋子里盛了一大把辣椒面,睁大眼睛,“你放这么多辣椒,想要谋害我吗?”
“哎呀,这个辣椒是不辣的。”盛时云转过身,把她洗好的蔬菜拿到菜板上,茄子切片,辣椒摘盖,想起自己插翅而飞的白银,心疼得牙痒痒,“说起来,北郡侯还好心办过坏事。”
姑娘家说起八卦,简直滔滔不绝。伏念是她最亲的人,盛时云把在皇宫内碰见的那些事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
北郡侯和谢明智掐架、自己被殃及池鱼,外加从大太监陈裕那“坑”来的五两银子……伏念听得前仰后合,禁不住赞叹道:“你能活到现在真是不容易。”
盛时云:“……”怎么听着不像好话呢。
备菜差不多了。盛时云把蒜末、辣椒面、芝麻、葱花放在碗里,迅速浇上热油,加入一勺酱油一勺白糖与少许盐拌匀。
切好的茄子片放到锅里,干煎到微黄熟透,捡到盘子里,和酱汁揉拌。每一片茄子上都裹着红油,色泽诱人。
伏念两眼放光,“哇”了一声,把菜端到桌子上,开始动手盛饭。
下一道是虎皮尖椒酿肉。
盛时云特意挑了微辣的尖椒,把调好的肉馅灌进去,再把尖椒下锅煎出虎皮。这道菜最讲究的是其中肉馅,需要放少量淀粉,搅拌上劲,这样的馅料会团在一起,口感更佳。
出锅时,尖椒变得柔软水灵,上面浮着一层“虎皮”,辣味混着肉香,让她们本就咕咕叫的肚子更饿了。
两道菜都上了桌,伏念眼巴巴地看着盛时云倒水刷锅,最后再做一道海带豆腐汤。
海带用的是伏念带来的干货。
锅里倒入少许油,加入大把葱花爆香。厨房里油烟四起,盛时云一向认为这样做出的汤才有“锅味”。海带下锅翻炒,再倒入清水,深绿的海带在水中飘然舒展。
她守在灶台边上把火扇大一点,等水咕嘟冒泡,再把切好的豆腐块下锅。这道汤喝的就是个鲜亮,盛时云往里面点了几滴酱油和盐,白的绿的,相得益彰。
“可算吃饭了!”
伏念迫不及待地夹了根尖椒,顾不上烫,放到嘴边吹吹两下,咬一口,眼睛就亮了。尖椒里面的水分锁在肉馅中,汤汁很多,夹着油香汩汩流入喉咙,辣味刺痛着舌尖,格外下饭。
她扒了一口饭,越嚼越香,再夹一筷子风味茄片放到嘴里,直接享受值爆表。连话都顾不上说,一碗米饭已经吃剩了一半。
盛时云端着海带豆腐汤吸溜着,暖暖的汤流进胃里,几天来的疲惫一扫而空,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慢点吃慢点吃。都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