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是上午来的,两个姑娘掉了会儿眼泪,抱在一起谁也不舍得松手,嘱咐的话说了好几遍,包括那个依旧昏迷的人,伏念反复提醒盛时云不要被骗。冯桃听到巷子里吵闹,出来瞧了一眼,发现伏念要走,竟也红着眼眶唠叨了不少。
“有什么事就给我写信,一定一定,千万不要自己憋着。”
送走了伏念,盛时云空落落地望着马车远去的车辙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冯桃站在一旁宽慰几句,这才振作精神回了屋里。
时间还早,盛时云搬了个大盆出来,用刷子把土豆挨个洗好,拿刀去皮。福团懵懂无忧,在院子里追着蝴蝶玩。盆里的土豆是第二天要用的食材,以往伏念在家,两人边聊边干,用不了多大会儿就能全干完。
今时不同往日。盛时云认为自己不是愿意沉湎在负面情绪里的人,但此刻也不免心情低落。刷到一半,院子里的门响了,因为白天家里有人,门栓没插,盛时云一抬头,恰好迎上冯桃关切的眼神。
“阿姐来了!”盛时云刚要站起来,被冯桃反手按了下去。
“我来帮你干点活。你说说,平时不觉得,这回自己一个人,就觉得干不完了吧?”冯桃今天看到巷子里俩小丫头依依惜别,想起自家赵大顺过两天也要出海,不禁感同身受,“哟,养小狗了。”
“在外面捡的,叫福团。”盛时云给冯桃搬了个板凳,轻笑,“多谢阿姐了,下次做点丸子给乔乔尝尝,”
她家虽然抠门,但热心也是真的热心。现在的世道,一个姑娘本就不好过,更何况盛时云还要撑起一个小食摊。冯桃是干惯家务活的,对削土豆手到擒来,问清要求之后上手很快,不多时,连薯条都切了出来。
“三仙街那边你能忙得过来吗?你家人多得很,要是忙不过来,我今天中午做完饭还能去搭把手。”冯桃把盆里的水泼出去,又去桌上拿了一杯茶水喝,“这两天赚了不少吧?”
每次说话都能绕到钱上,既知道冯桃没有恶意,盛时云也已经习惯她的说话方式,闻言蹙起眉头,叹了口气:“赚是赚了,但也花了不少。”
冯桃惊讶地停了收盆的动作,回头问起原因。盛时云不欲多说,只能撑着下巴无奈望天:“被讹了一笔……”
切完这些,快到午时。盛时云想起自己三天前封在坛子里的冬瓜糖,她用勺子捞起来几块,仔细观察了一下冬瓜条的色泽。
碧玉一样,清透馨甜。
起火开锅,盛时云干脆把罐子里所有的冬瓜糖都倒了下去,用铲子翻拌,直到糖水蒸干。这道吃食注重火候,盛时云适时地撤出几块木柴,灶火由大转小,直至锅边析出反沙的糖霜。此时未完,还需离火翻炒,见冬瓜条上裹满糖砂才算做成。
冯桃打算回家做午饭,抬眼就见盛时云从厨房拐出来,手里捧着的是用油纸装着的冬瓜糖,展颜道:“最近忙,没空给我们小乔乔做好吃的。这些冬瓜糖是新炒的,阿姐拿着吧,清热解毒,春天给孩子吃最合适。”
糖块温度还是热的,一靠近连空气都变得甜丝丝,冯桃没有推辞,捧着稀罕物办放在手心里,递嘴里一尝,果然清甜可口。
去除送给乔乔的,锅里剩下还有不少,盛时云用笸箩装好去三仙街一起卖。多搞钱是盛时云的宗旨,做吃食要层出不穷,才能保证顾客不会味觉疲劳,保证客人源源不绝。
冬瓜糖制作容易,打包也容易,一文钱三块,拿着集签票来兑换狼牙土豆的,还能免费品尝一块。
一连摆了几天,她家客源依旧可观。盛时云把装着冬瓜糖的笸箩放在铁板旁边,煎炸薯条的时候不免和来客浅聊两句。
“我家小孩最爱吃糖,他娘怕他牙疼,都叫我把糖罐藏房顶上。”一个汉子买了三份狼牙土豆,等的时间久,已经和旁边人唠了起来。
“咱家的糖是冬瓜做的。”盛时云把酱料淋在铁板上,解释道,“清热解毒,养颜护肤,自然比平常的糖好一些。不仅小孩能吃,大人也能吃,保健养生呀。”
听到养颜护肤,近处的女人们都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队伍里面岁数较大的人也面面相觑,手指默默伸向了钱袋。
“不过呢,一天吃一块足够了,再怎么营养也要适量。来,您拿好。”
盛时云把三份狼牙土豆交给汉子,还未抽回手,就听到汉子一点犹豫也没有,说道:“再给我包两文的糖。”
“好嘞。”盛时云笑眯眯的,杏眸明亮有神,用夹子夹了六块糖包到油纸里,“您好吃再来。”
“自然的,盛小娘子,你做的吃食都我家里人可是都爱吃!”汉子一甩胳膊,拿过糖豪爽地走了。
盛时云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手上也不闲着,忙忙碌碌地准备下一个人的土豆。
一个人摆摊确实分身乏术。客人都爱往新摊扑,再加上集签票的宣传,多半个青州的人都想来一探究竟。原本伏念帮忙时,盛时云还能抽空休息一会儿,现下直接一口气卖完,累得可谓腰酸背疼。
桶里的土豆条卖完了,笸箩里面的冬瓜糖还剩下几块。盛时云给糖装好,往凉粉摊那边看了一眼,已经没人了。莫秀娘总赶在晚饭左右收摊回家,今日也不例外。
原本想把冬瓜糖送给莫秀娘几块,结果忙起来什么都忘了。盛时云伸了伸腰,肩膀也随着动作发出嘎巴嘎巴的声音。
还有医馆躺着的那位。盛时云揉了揉眉毛,想起下午冯桃无意中说的一句话——“没什么大事就好,要是被讹了的话,应当把你的钱去讨回来呀!”
……甚是有理。
把推车收回家,又把熏了一身油烟的衣服换下来。福团在屋里睡了一天,听到动静迷迷糊糊地蹭上盛时云的脚踝,哼唧唧地要饭吃。一碗肉泥喂下去,福团心满意足地晃着尾巴求摸摸,盛时云叉腰细想,决定带着小狗一起去医馆。
等自己回来的时候又要天黑了。福团最爱扯嗓门大叫,这一点别的用没有,至少能壮壮胆。她假装忽视福团的迷你体型,把小狗一手拎起来放在肩上顶好,绕过巷子朝先前那座桥走去。
郎中和伏念都认为那人伤得不轻,盛时云一路走,根本没觉得男人能醒来。然而,她前脚踏进门槛,福团后脚便兴奋地跳下来,嗅着气味往屋里跑。
医馆是老郎中自己开的,总体来说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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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后面开出了三间能住人的屋子,其中有一股悠然的草药香。老郎中正在称药材,见盛时云来,放下手里的小秤,认出她就是昨天那位姑娘,说了句:“你来得巧,人刚醒,可要去瞧瞧?”
昨日还昏迷不醒,现在就能睁眼了吗?盛时云不懂医术,也不想再多管闲事。人既然醒了,那正好问问有无家人,尽早把自己的钱还了才是真。
“多谢您。”盛时云随着老郎中进到里屋,隔着一张屏风,人就躺在榻上,盛时云不知怎么心里竟然没了底气。寂静的空气中传来福团的哼唧声,再靠近些,恰看见小狗正抱着一只手欢快地啃啃。
那手指修长骨感,故意罩在福团的脸上,几乎要把狗崽整个包进去。盛时云还没走近,只将目光一撩,就猛地挪开了眼。榻上的人动作似是一僵,几下将衣衫拢起,轻咳一声,推开福团:“不知姑娘进来,失礼了。”
盛时云老老实实地站在屏风外,莲鞋在地面尴尬地点了点,闻言摸摸鼻子说道:“是我进屋没敲门,抱、抱歉。”
“无妨。那日多亏姑娘出手相救,穆某这才保住一条性命,待他日我找回钱袋,定会感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你醒了就好,原本是我和我朋友一同将你带过来的,并非我一个人的功劳,至于钱……嗯?你钱袋丢了?”盛时云快速背着自己提前打好的腹稿,一提到铜板,她瞳孔一震,也不顾对方穿没穿衣服,直接从屏风后探头过去,问道,“那怎么办?”
穆遂安没想到她会直接钻过来,更没想到自己会因为没钱还账而哑口无言。对于从前的自己来说,一两银子实在不过九牛一毛,眼下却两手空空,连一文钱也拿不出。
“我……”他莫名有些无助,彷徨地坐在床榻上,给人的感觉是要被推却到千里之外,可落在盛时云眼里怎么看怎么像骗子,“我联系不上家人,手头也没有什么能变卖的东西。”
“能否先打欠条,待我养好身子,赚些钱来还你可好?”
福团亲热地窝在穆遂安怀里不肯走,盛时云气不打一处来,捏着狗崽的后颈肉拽到自己身边,暗戳戳地骂了一句“没出息”。眼前这个人身上是实打实的伤口,整张脸都没有血色,可见确实如老郎中所诊。
盛时云不着急用钱,见着他弱柳扶风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略加咄咄逼人,想要收敛起情绪,却又不肯吃下一个哑巴亏。
她干脆搬个凳子坐下,把话说开:“不是不行,只是我怕你骗我药钱。我家不富裕,做小本生意,赚的都是辛苦钱。且不说你这身子不是五副药就能养好的,就算养好了,无亲无故,难道还能为了一两银留在青州吗?”
穆遂安颔首,将被褥往上拽了拽:“不瞒姑娘说,穆某家中已经了无牵挂。先前我与祖母相依为命,现在祖母薨逝,正打算出门游历,见见四方天地。”
“没想到居然遇上贼人,财物也没了。”他轻笑一声,仿佛自嘲,“倒是真的不如留在青州,暂且度日也好。”
家破人亡、不得已来青州安身立命……盛时云捏了捏福团的圆鼻子,侧头细想。
这套说辞,好像自己也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