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盛时云抬眼,她扶着墙壁探手,将信纸从穆遂安指尖扯出来,愁容满面地揉了揉眼角,“没什么,就是挺好奇他们两个怎么会凑到一起。”明明上次还打得鸡飞狗跳,现在居然要一起来青州了。
伏念做事有分寸,过了懵怔之后,盛时云没有多想,是真的奇怪那两人之间又发生了什么。只是穆遂安的脸色不太好看,盛时云自然参不透他心中所思,以为他在为自己担心,伸手拍拍穆遂安的肩膀:“没事。”
她将信纸折好放在怀里,正巧秦二姐也吃饱了饭,主动站起来要收拾碗筷。盛时云过去拦她,被秦二姐挡开:“盛老板你忙了一晚上,这点小事就我来吧,秀娘和桃儿还说一起呢。”
“你等会儿啊,一会儿帮我把顺子的信念了。”
几个女人里,冯桃和秦二姐一个字也认不得,莫秀娘则能写出自己的名字,艰巨的任务落在盛时云肩上,她坐到板凳上,把乔乔揽在怀里,爱不释手:“果脯好不好吃,小姨给你装回家点好不好?”
“好呀好呀,我要桃子的!”
冷清的小院里热闹翻了天。穆遂安还是不能久站,眉眼染着青州夜中的阴翳,坐在廊前,干脆掐着一根柳条百无聊赖地逗狗玩。
谢晖此人心不在庙堂,爱入俗流,根本不像外面传得那样一无是处。由他经手过的铺子和营生,经常能够扭亏应增。就算不懂行的人见了那些账本,也得赞叹一句这位谢氏公子在行商中的头脑和手段。
盛时云的梦想就是开座酒楼,与谢晖走的道路不谋而合,若两人相见恨晚……
穆遂安想起长街初见那日,谢明智曾经跟他提了一嘴二殿下与谢晖的婚约。冷霜般的暗芒在他眼底一闪而过。好一个求之难得!穆遂安怒从心起,愠然磨了磨牙。
*
伏念和谢晖来的那天。盛时云没出摊,在家备了一大堆好菜好肉,早早地拽着穆遂安往竹竿巷口走去等人。
穆遂安一连几天都蔫头耷脑的,怎么看怎么像一只淋了雨的大狗。盛时云给他递了一颗煲得极为入味的鹌鹑蛋,心情不错地哄道:“笑一笑呀,说起来,当初还是伏念和我一起救的你呢。”
下午略有微风,暖暖的很舒适。来青州几个月,盛时云长胖了些,自在地穿了件藕荷色的襦裙,柔软的色泽与天气恰好融合,衬得她珠辉玉丽,素淡雅致却叫人移不开眼。
穆遂安见她这样好看,心底莫名涌上一股慌张。就连漠北杀敌都不会出现的情感,竟在这时将他打得手足无措起来。
远处的土路滚滚沙尘,两辆马车先后出现在盛时云的视线里。谢晖好歹也是谢家的子孙,本以为乘的马车也要金碧辉煌,没想到竟平常朴素到了极点,没有一点公子的架子。
穆遂安身姿颀长地立在不远处。他心虽不喜,但面上并不表现出来,仪态从容不迫。
靛蓝的帘子一掀,伏念俏皮地探头,一见到盛时云便笑开了花,咋呼地撒娇道:“时云!我可想死你了!”
盛时云眯起眼睛,假装威胁地揪住伏念的领子,把人从自己身上拎下来,趁着谢晖还没下来,急忙地小声蛐蛐:“把他带来干嘛,你知道我俩什么关系吧?”
伏念板整站好,心虚地挠挠头:“未、未婚夫妻?那不是没成吗!”她双手合十,拜了拜,“好时云,我一会儿再跟你解释。”
谢晖先前与盛时云有婚约,那也是靖崇帝乱点鸳鸯谱。他俩没见过一次面,以至于盛时云瞧见他清雅含笑的模样,着实惊了一惊。
“喏,这是我新交的朋友,京城谢府的少爷,谢晖。谢晖,这是阿云。”伏念特意隐去了盛时云的全名,以免被谢晖察觉。盛时云笑着行了个礼,拿出生意人特有的热络,招呼道:“谢公子难得一同来青州,不必拘束,想吃什么尽与我说。”
“吃人饭,随人便。阿云姑娘有事也不必含糊,谢某能帮尽帮。”谢晖也彬彬有礼地回应,一举一动十分自然。
“还有……”伏念踮起脚尖找了一圈,目光落在冷立在一旁的穆遂安身上,“那位!是我们俩之前救的村夫,来时与你说过的吧。”
“说过说过。”谢晖应着,翘首一瞧,人先愣了,眨巴着眼睛半天没反应过来,缓过神时人都凉了半截,尴尬地舔舔唇。
这他娘的不是北郡侯吗?
朝廷上的地位跟自己爷爷平齐,连他爹见了都得喊一声侯爷。
咋跑这来了?
想起伏念对他的称号,谢晖咬着腮肉,拼命让自己别笑出来——村夫俗子穆遂安啊,这丫头胆子真大。即便内心惊涛骇浪,他也毫不显山露水,冷静地“噢”了一声,小步上前,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久仰久仰,敢问兄弟尊姓大名?”
穆遂安没有半点上前的意思。脸上挂着一副“少跟爷装”的表情,礼节性地微微勾了勾唇角:“穆遂安。”这三个字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带着阴恻恻的压迫感,让谢晖暗自打了个冷颤。
他缩了缩脖子,火速回想自己往日与北郡侯府的过节。
几个月之前……他爷爷好像和北郡侯因为胡人的事儿吵起来了,那也干不着自己的事啊。谢晖的视线落在穆遂安的腿上,忽然“诶”了一声,再抬头,又挨了一记眼刀。
他彻底不吱声了,硬着头皮赔笑道:“我是谢晖,久闻公子大名啊!”
穆遂安冷眼将谢晖打量了个遍,端的是岳峙渊渟,心底的思量却格外活跃:脸没自己好看,身材没自己好,连皮肤也没自己白。
很好。
危机感消除了一小半。
他俩之间的微妙气氛并没有被两个姑娘察觉。盛时云捏着她胳膊上面的肉正“严刑逼供”,伏念捂着嘴摇头不说,笑嘻嘻地弯着腰跑到谢晖身后,眨了眨眼:“好阿云,放过我吧。”
谢晖伸臂一拦,转头面对盛时云微笑,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阿云姑娘,听说你家养了只小狗。我是爱狗之人,能不能见见?”
“可以啊。走吧,我在家备了好多吃的,给你们接风洗尘!”盛时云不是认生的人,放过了躲在谢晖身边的伏念,挥了挥拳头往前引路,十分高兴。
“顺子哥出海了,现在家里只有冯阿姐跟乔乔。欸,你们之前是同一天出青州的吗?”盛时云对伏念回衡阳的记忆有点模糊,一边细想一边把院门打开。
“好像不是吧,忘记了忘记了……哎哟我们福团长这么大啦!”
院门刚闪出一道缝,里面就窜出了一道白色的虚影,带着小狗特有的味道,结结实实地扑在伏念身上,兴高采烈地摇着尾巴直哼唧,显然一直记得她。
“公子先进屋吧,随便坐。”
谢晖提着两人的行李,腾不出手来摸摸福团脑袋上的毛毛,被盛时云叫进去,把行李暂时撂在了院外的凳子上。
福团是个人来疯,没有一点看家的自觉。它看到谢晖也很高兴,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扭着身子翻起肚皮叫他挠,舔了他一手的口水,逗得伏念哈哈大笑。
盛时云随便摘了门外树丛上的一片叶子,正准备去压水井边洗手,转身时却觉得衣角紧了紧。一回头,正瞧着穆遂安跟在她身后,耷拉着眼角,不满道:“他怎么刚来就叫你阿云,好无礼。”
啊,超绝狗狗眼……
穆遂安的剑目中似有水光闪烁,亮晶晶又带着点可怜。
心口像被福团的尾巴搔了一下,盛时云按下穆遂安扯着她衣角的手,反过去拽他的袖子,侧头扬了扬眉:“他跟伏念一起叫的,不然直呼大名岂不是更没礼貌。”
她碎碎念道:“我去炒菜,你来给我打下手吧。”
穆遂安乖乖应声,眼睛一眨,敏锐地发现盛时云的耳朵变红了。
意识到什么之后,他的表情逐渐明媚起来,身后那条隐形的尾巴似乎摇得格外欢快。
看来耍点心机还是有作用的嘛……
盛时云提前准备了不少菜,锅里还炖着红烧肉。新买的五花肉切成正正方方的小块,油亮莹润,由内而外透出酱棕色,鹌鹑蛋滚在其中,随着汤汁上下浮动。
穆遂安敞开锅盖,让盛时云瞧一眼,香味顶得人发昏,他不自觉地咽咽口水,问道:“是不是还得收收汤?”
这样的肉菜最好能把汤都收完,这样酱汁才会裹在肉和鹌鹑蛋上面,口感丰富更有嚼头。盛时云着手擦了擦菜刀,将案板上切好的蔬菜丁拢在一起,扭头往铁锅里面看了一眼道:“再过个半刻吧。嗯?你现在连收汁都知道了。”
“阿云教得好。”
盛时云手一抖,差点把鸡肉撒到小锅外面。
四个人的菜不必做太多,她按人数准备了两肉两素,最繁琐的红烧肉已经差不多可以上桌了,下一道菜就是宫保鸡丁。
盛时云打算做个正宗的,因此多了很多讲究。提前剔出滑嫩的鸡腿肉,切丁,用料腌好。热锅烧油,油用的是猪油,再加干辣椒和花椒爆香。
正宗的宫保鸡丁有种味型称作糊辣,是指将辣椒炒到焦糊的状态才算对味。下进鸡肉先炒,油温嗞啦辣椒的焦香呛入肉中,再放葱姜蒜。
最后一步倒入酱汁勾芡。酱汁里面主要是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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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醋和淀粉,大火快炒几下,直到酱汁全部挂在肉丁和葱段上面,再撒入花生米,就能拌匀装盘。
整个过程不超三分钟,盛时云的铲子都要翻出花来,穆遂安眼花缭乱地站在旁边,不时递过她需要的碗碟,暗自惊叹。
伏念闻到香味溜过来,探头张望:“这也太丰盛了吧!我来端我来端!”她呼了呼手,叉腰回头,泼辣道,“谢晖,来端菜呀,真当你是大少爷呢!”
“来了来了。哇,这炒的是什么?看起来好下饭。”谢晖小跑过来,也是探头过去,眼神顿时迸出光彩,动作和伏念一模一样。
“剑笋炒肉。你别靠太近,影响她发挥。”穆遂安接话过来,不着痕迹地往盛时云身后挡了挡,手一松,将刚盛好的红烧肉撂到谢晖手上。没有手巾垫着,大碗的碗沿烫得谢晖龇牙咧嘴,“拿好了。”
那边把两道菜刚端走,盛时云这边的剑笋炒肉也好了。夏天的剑笋最嫩,裹着肉汁鲜脆油亮,泛出诱人的焦色,光是闻着味道,一盘菜都能下五碗饭。
最后一道菜是在东北最常见的——老虎菜。尖椒、大葱和香菜切丝,再加蒜片和宫保鸡丁余下的花生米,最后把料汁淋在上面,简单方便。
食材简单,料汁的调配也没什么讲究,四勺酱油、另加香醋香油各一勺,撒上盐和白糖就大功告成。
一碗老虎菜拌好,翠绿清雅,透着浓浓的家常气,解腻清口,十分适合作为一桌鱼肉的调配。
手里端着菜,盛时云用胳膊肘戳戳穆遂安,向伏念两人扬了扬下巴:“你说,他们俩是不是不对劲?”
“嗯?怎么不对劲了。”穆遂安拿抹布将灶台边的油渍擦干净,莫名地抬起头。他看了看盛时云,又看了看对着红烧肉两眼放光的谢晖,灵机一动,中肯地点头道,“是不对劲。”
这个伏念,莫不是打着把阿云撮合给谢晖的念头……
“我就说吧。”盛时云得意地把老虎菜放到桌上,脸上满是得逞的坏笑。她一手拽着伏念的袖子,一手去揪伏念的脸蛋,“你们俩是不是有问题,如实招来!”
伏念笑闹讨饶,谢晖有眼力地冲过去帮忙,留下穆遂安一人在风中凌乱。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严刑逼供”之下,伏念终于承认了。她笑意未减,给谢晖递了个眼神,伸手将人拉过来,弯起眼睛笑眯眯地一歪头:“嘿嘿,还是没躲过你的眼睛。”
他俩自上次骗钱一事后,不打不相识,整个成了欢喜冤家。伏念来去自由,而谢晖从小就被拘于方寸之地,两人聊起天来却十分投缘,相见恨晚。
谢晖熟读行商经典,为人诡谲,几番言论都让伏念十分认可。伏念并非柔弱女子,谢晖口中的那些从商之道,不论好的坏的正的歪的,她一律听得津津有味。
铺开草纸,伏念又将自己游历的见闻告诉谢晖,一来二去,他们竟商议出一个赚钱的新法子——制药酒卖往杏州渡。
谢晖手里管着几个场子的酒业,伏念又多与各家医馆做过熟人,原料来源十分方便。杏州渡在衡阳和京城的北边,稍近漠北,那边的胡人倾向汉化,多崇中原养生之道,定然会对药酒感兴趣。
果真是个极好的商机!
盛时云搬来新买的米酒罐子,给两位“贵客”先舀了两勺,欢喜道:“好啊好啊,原来是这样,亏我还记挂着你别被欺负了。这下多喝几杯才行!”
虽是这样说,几人坐定,还是先拿起筷子准备开动。一来没有空腹喝酒的道理,二来好菜摆在眼前,再不吃进嘴,口水都要流成河了。
伏念先夹了一大块红烧肉放在米饭上。方正的肉块炖得软烂,肥瘦适当,莹出油光。她很会吃,用筷子把肉和鹌鹑蛋戳戳拌进饭里,一大口进去,肉香混着蛋黄沙沙的口感,香得让人掉眼泪。
“好好吃!”她大口扒饭,又夹了一筷子老虎菜,清爽的尖椒丝顿时解腻,整个人焕然一新,继续吃下一口。
穆遂安则夹了剑笋,他常居漠北,根本没机会吃到过这种蔬菜。昨天买来时,他就在旁边瞧了很久,今日一吃,确实脆嫩可口,还有一点麻酥酥的感觉留在舌尖上。
谢晖第一口吃的是宫保鸡丁。他取了个勺子,肉丁连着花生米一勺全部送进嘴里,脆脆的花生拌这嫩生生的鸡腿肉,层次丰富,甜中带辣,十分下饭。
三人同时认可:“特别好吃。”
盛时云也伸筷子夹了个鹌鹑蛋,细细品尝,味道确实不错。她眯着眼睛转向伏念,嘿嘿一笑:“多吃点多吃点,吃饱了可就要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