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需要户口本，两手空空的姜青玄立刻折返回家。
王家一下子死了两男的，亲戚们都收到消息赶来出殡，现场吵吵闹闹，只有一个小孩，直愣愣的望着王家，像是丢了魂。
田大美亲妈小声嘀咕：“这小孩谁？是王大在外面养的？”
田大美抬头：“谁？！”
“小草？！”赶来的姜青玄，直接站到她的面前，一指定在她的眉心，“你怎么站在外面？”
贺小草如大梦惊醒，左顾右盼：“刚刚，我好像看到小梨花了，然后就和她说话。”
外面只有王家亲戚走动，并没有小梨花身影。
贺小草挠头：“明明许梨就在啊，她还和我说，要搬来和我一起住。”
一起住？
姜青玄直接问：“田大美，你要搬走？”
“你才搬走！”田大美被问的莫名其妙。
王大王和死的莫名其妙，村里本来就闲言碎语，她再抛掉孩子走掉，以后，这名声可别想要了。
再说了，她根本就舍不得自己的心肝儿子。
好在王家有大房子，有存款，地里的活她也能干，她是鬼迷了心窍才会放弃这好房子走掉。
生怕姜青玄打自己房子主意，田大美警惕：“你想干嘛？你不想抢我的房子吧？”
此言一出，周围人的目光立刻跟过来。
姜青玄无语：“我家里没房子吗？”
田大美背对着她，翻个白眼。就贺二家房子，白送给她，她都不想要。
“看起来田大美并没有要搬走，你如果想小梨花，可以随时找她玩。”出声安抚两句孩子，姜青玄拉着她往家走。
贺小草眨眨眼，她觉得哪里不对，又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
贺小草追问：“妈，我报完名了？”
“没有，我回来翻户口本。”
屋子里除了新添置的家用器具挂在门后和墙上，其他地方可没一点能藏东西的地方。
就在姜青玄准备掐指一算，贺小草从小木板床底，翻出一个油纸包，递给她。
贺小草说：“这是妈，你结婚的时候，我看到爸放好的。”
褐色油纸包打开，里面放了一本兰黄色手写但有官方印章的户口本，以及一本登记过的结婚证。
翻开户口本，大概是贺二分过家，户口本上只有四个人名字。首页户主页是贺二。
“贺霄？”
姜青玄有些意外，这名字可真不像刘琴婆婆能取得出来的。
贺小草连连点头：“对，爸爸就叫贺霄！”
第二页是姜青玄自己，没什么可看的，翻开第三页，是……
“贺灵甲和贺寒玉，哪个是你名字？”
贺小草也对这名字有些陌生，脸上透露着茫然：“我不知道啊。”
姜青玄望着上面登记的出生年月，瞬间了然。
她还道，怎么会有当爸的这么不讲究，直接给孩子取这个名字。
“你叫贺灵甲，这是你爸给你取的名字。”
小草顺着青白手指看去，她不认识也知道含义，但，听不懂就是好的。“可我爷叫我小草，那我现在到底叫啥？”
行，不讲究的是孩子爷爷。
“贺灵甲是你大名，以后上学校，考试，走进工作都需要叫这个名字。”
“小水也是小名，妹妹大名叫贺寒玉。”姜青玄怕孩子不理解，直接以她爸为例，“就像你爸小名贺二，但用的名字是贺霄。”
哦～
小草若有所悟：“那我以后是不是也得叫他贺霄？”
姜青玄顿住，随后不在意：“可以。”
户口本找到了，就直接去报名，小草也想跟着去，眼巴巴望着她。
“小水还在家里睡觉。”姜青玄张嘴准备拒绝，下一秒贺小草直接趴在妹妹耳朵边，一边叫她一边晃她：“贺寒玉起床！贺寒玉起来上学了！”
睡得正香的小水被惊醒，人还迷糊，嘴已经开始说话：“谁来了？”
“没谁！”小草知道这样醒不了，拿着挂起来当洗脸布的碎布，直接在水缸里沾水，然后在姜青玄惊讶的眼神中，拍在妹妹脸上。
小水一激灵，立刻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哭，就被小草拉着穿小布鞋。没一会，姐俩水灵灵的站一排。
小草带头喊口号：“准备好了！”
小水迷迷糊糊：“时刻准备。”
“额……”
在这一瞬间，姜青玄忽然觉得，怨不得贺灵甲能成“大事”，对自己妹妹也挺能下手的。
“走吧。”
这个时候，姜青玄还没意识到，一个淘气的孩子拥有一个善解人意不扫兴的家长，会干出啥惊天地的事。
*
小河村并没有学校，离小河村最近的学校在隔壁村——桃花村。
徐主任担心姜青玄人生地不熟，叫上妯娌姐帮忙。
妯娌姐平日里没啥事情要做，闻言十分乐意，还顺便从大队部借了个自行车。
二八大杠，一身漆黑，车铃拨动，清脆的很。
妯娌姐抬脚踩上，指着后座道：“上来，我带你们去。”
“谢谢。”
两小孩子一起挤在前面的杠上，姜青玄坐在后座的铁座上。
山路蜿蜒，自行车后座纯铁杆颠的屁股痛，饶是平日里经常锻炼的庄稼人，都有些受不了，更别提看起来羸弱的姜青玄和孩子们。
小草第一次享受自行车，龇牙咧嘴捂住准备哭闹的小水，活泼夸赞：“赵姨，太厉害了，还会骑车。”
赵梦哈哈大笑一边找点好走的路，一边安慰道：“是不是屁股疼？没事啊，桃花村离得近，只要进村了路就好走了。”
正说着，黄土路里有石头，自行车从上面崴了一下，屁股再度颠了两下。
“妈——呜！”小草捂住自己的嘴巴，强忍，“妈，不痛！不痛！”
“青玄妹子，你咋样？！”赵梦扬声关心。
姜青玄无声摇头，
忍忍就好，忍忍就好，反正来都来了！以后有钱了给自己整个自行车就好了！
好在，桃花村不太远。自行车蹬个半个小时，总算抵达。
名为桃花小学的学校，用着通红的砖瓦，在路两边盖了三间房，方便又明显。正值农忙假，杆子上的红旗收了回去，学校房门也紧锁。
好在，有路过桃花村人指路，终于在一块玉米地里，发现了小学老师。
“张校长，这家小孩要来报名上学的！”带路的村民扯着嗓子喊，田地那头正在收玉米的人群中，突然冒出男人。
男人丢掉手中的玉米，走了过来。
上下打量一眼姜青玄和孩子们，皱眉问：“找张校长干啥的？”
带路的村民乐呵笑开：“马老师，找张校长肯定是上学的呗。”
“哎呀，这都开学一个多月了，现在上学肯定不行啊！”村民刚说完来意，马老师已经开始烦躁，“早就和你们讲过，报名要提早，现在收不了。”
“嘿，这叫什么话！”赵梦阴阳怪气，“收不收要你说？！你是张校长？！”
听这话，马老师脸色大变：“这位家长，我们不收不尊敬老师的孩子！”
你还老师上了！你还尊敬上了！
赵梦可不惯着这死毛病：“我家孩子在县城上的学，你想教都教不了。”
一语双关，马老师气疯了。
一旁的村民见状，立刻跑开去喊张校长。“张校长！张校长！你有学生来了！”
大片大片的玉米地里，突然冒出个大高个女人。
听到来人的呼喊，对方动作利落，加速将周围玉米从玉米杆上拔下来，交代旁人两句，随后大步流星往这走。
女人肤色粗糙，眉眼明亮，黄黑的脸，一见姜青玄几人立刻笑了起来：“妹子，是你们家孩子要上学呀？”
一旁的马老师面带不满，意有所指：“张老师，眼睛要擦亮，不要看到孩子就觉得是来上学的，人孩子可都在县城上学。”
张银花任由马老师说完，随后道：“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咱先回学校看看？”
闻言，马老师得意先走：“我们桃花小学，今天刚盖了砖房，大着呢。”
姜青玄淡淡开口：“学校质量是次要的，老师师资质量才是主要的。”
赵梦眼睛一亮，还是青玄妹子会怼人，这文绉绉的怼人方式，她喜欢！
直到一行人走掉，马武采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骂了，想还嘴一行人已经走下去很远了。
马武采不行，可不代表桃花小学其他老师不行。几人边走边聊，张银花直言询问：“是给这两孩子上学吗？”
“是，小女孩现在八岁了。”
“呀！小女孩好啊！”张银花听这话，立刻热心拉住她的手，夸赞道，“女孩更应该上学，咱们女人能顶半边天，小女孩以后都是半边天的预备役！”
小草骄傲：“我在家也是半边天！”
“哎呀那更好了！”张银花倒是很久没见过这么活泼的小女孩，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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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了当，
“您是个好家长，我们桃花小学每学期学费两块五，书本费五毛，你看能接受吗？”
家里资产十一块七角九分，买了锅碗瓢盆，水壶，镰刀铲子等家用工具，花了八块钱，还剩下三块七毛九。
刚好够学费。
见姜青玄没说话，张银花给个主意：“这都十月份了，连着农忙国庆节假期，十月十号上学校，少一个月算你家两块钱。书本费要是没有的话，年底给我也行。”
说着话，人已经来到小学门口。打开木门，张银花直接开始介绍：“我们一二年级会放在一起教，如果你家手紧，可以直接从二年级开始学。”
虽然孩子这样有些吃力，但是这年头没办法。
“三四五年级在这个房间，在这个大房间。”最中间的大屋子隔开三间房，木桌木板凳摆放整齐，墙上还有块硕大的黑色木板，没擦干净的粉笔字，依稀可见放假前学的内容。
张银花最后将人带到小些的房子里，同样的布局，里面的座椅却少了一些：“五六年级是由我和另一位老师教的，等学完小学的内容后，咱就送到县城去考试。”
张银花面容面貌拥有着独属于这个时代的朝气：“考上初中咱就读，孩子有了文化，才能更好的建设家园！”
既然已经决定要好好抚养那两小孩，在她看来最基本的读书，肯定要读的。
姜青玄从口袋里直接掏出两块五：“报名，小河村贺……”
“不行！”
紧赶慢赶跑过来的马武采，拦住她们道，“我是一二年级数学老师，我可不要插班生。”
张银花张嘴，马武采立刻打断她的话：“张老师，我才是一二年级老师，平日里那么多孩子要我看着，这要再来个不听话还笨的，我还怎么管？！”
张银花：“那你想怎么样？”
马武采：“我来考考她！”说是考考，实际上马武采就想难走这几人。
姜青玄这三人瘦弱，一看家里就没钱读书，说不定三人大字不识几个，稍微难一难就难走了。
“好！”小草一口答应下来。
“八块加五块？”
简单。
脑子稍微一转，小草直接答：“十三块”
“两块五加三块？”
“五块五！”
算这么快？还都对？！马武采有些犯嘀咕。
“八角六分加九块五毛三分？”
三位数加减法？！
给这么点孩子出这么难的？
张银花刚想开口制止这场闹剧，一旁的贺小草已经借助小水的手指头，掰算出数字。“十块三角九分！”
“这你也会？！”马武采不能接受，直接上高难度：“2＋100＋x＝158，请问x多少？！”
这啥？！
贺小草一脸茫然，听都没听过。
张银花直接翻出学校登记信息，准备填报学籍：“行了——”
“等于五十六。”姜青玄冷冷质问，“小学一二年级还学方程式，马老师的教学质量真高。”
“你还知道方程式？”马武采震惊，“这可是小学六年级的数学题！”
“你还知道是小学六年级的题目？！”张银花不满开口，本来她是看马武采读过初中，教小学一二年级绰绰有余。“要是实在不想教一二年级，你和我私下说，当人家长面，为难孩子做什么？！”
心里这么想，现实哪能这么说。马武采立刻反驳：“张老师，你这就给我扣帽子了，不管怎么样，这都是态度问题！”
“你不用管我们态度问题了，我们不报了。”这种爱扣帽子的老师，姜青玄也不敢把孩子放这里。
见状，赵梦立刻说到：“对！咱去县城读，你家孩子就跟我一起住，等星期六星期天再——”
“你可以走了！”张银花拍着桌子，开好一系列证明，属于学校的公章“砰”一声按上，直接对马武采宣告，“你被开除了！”
马武采难以置信：“张银花，你脑子疯掉了？你开除我？！我可是初中毕业！来教你一年级，你居然还敢开除我？！”
“那又如何！我不收针对学生的老师！”张银花费劲学到高中，回来当老师，可不是为了把家里这茬学生苗苗给毁了的。
随机拉着姜青玄的手，亲昵询问：“您看，现在您可以带着孩子入学吗？”
姜青玄嘴角勾起，将两块五和户口本，拍在桌子上：“入学！”
“好！”
“贺灵甲，请于十月十号，准时入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