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瑾何尝不想当第一呢,但她要是画得比脂奴好、比脂奴快,宋娘子肯定不高兴,那她还能在梳妆房有立足之地吗?
怕是苟不到画妆选拔的那一天。
沈瑾没有继续和脂奴搭话,侧身拍了拍裙子边角上的灰,就准备下值回东角屋去了。
走之前,回头看了看天上的斜阳。
黄昏很美,一只羽毛厚嘟嘟的小麻雀叽叽喳喳地从院子上天空飞过,不见其它鸟雀儿,大抵是飞去温暖的地儿过冬了吧。
回去的路上,刮起了北风,天上黑沉沉的,似乎快要下雪了。
沈瑾双手压住麻布棉裙,这样能挡些风。
等快到东角屋的时候,天已经黑得透彻。现在已接近末冬,天黑得很早。
离老远,就瞅见东角屋里已亮起油灯,想必是金嬷嬷已经回来了。
金嬷嬷神色非常激动,翘首以盼地盯着门口,等着沈瑾回来。
连最爱的酒都没喝,只嘴里咂磨着一两颗花生。
沈瑾刚推开角屋门,一只脚才跨过门槛,金嬷嬷就飞着似得扑了上来。
“好女儿,你的大运来了!你知不知道大夫人说了啥?”
金嬷嬷一双老眼闪亮亮的,大手使劲地推着沈瑾往方桌边坐下。
“娘,大夫人说了啥?”
沈瑾仍是装作什么都不懂、糊里糊涂的样子,顺着养母的话往下接,捧得金嬷嬷八卦劲儿高涨。
“年前,要给姑娘院子选梳妆丫鬟,当陪嫁的,大夫人亲口说的!”
“你不是在梳妆房学手艺吗,这些天学了不少吧,前些日子你还得了二小姐的赏钱呢,这次选拔你可以参加呀。”
原来金嬷嬷打的是这个算盘。
各院姑娘的梳妆丫鬟都是贴身伺候主子的,算是二等丫鬟。
如果把在主子院子里伺候的下人们分个等级大小、地位高低,那第一等的就是和姑娘少爷们朝夕相处多年的贴身大丫鬟、心腹、奶妈,这些是有情份在的。
她们最得主子看重,在下人里也最有地位,管着主子院里的大小事物。比如:嫁妆钥匙、重要财产、珠宝首饰、绸缎衣料等。
那些阴私之事,或者有什么重要、紧急、核心的事,都是交给她们去办的。
第二等的就是院子里的梳妆丫鬟和管着田庄铺子的帐房掌柜。
账房掌柜,自不必说,手里攥着主子们的银钱收入呢。管钱袋子的,地位自然高。
梳妆丫鬟则是管着主子的妆容,是主子们出门见客的脸面,即使是手艺一般的妆娘,也算得上是主子身边的核心人物,更别说画妆顶顶好的梳妆娘子了,那可是心腹!
但凡有点脑子的主子,都会使劲儿笼络妆娘,绝对不会离了心。
梳妆房里的小丫鬟,总是被忽略,确实没什么前途和机会。但是主子房里的梳妆丫鬟却是一个很好的出路,能在主子面前露脸,天天陪伴,情份是一等一的。
虽然比不上那一等一的陪房,但也被人尊着敬着,干的活轻巧,还有下面的小丫鬟伺候,主子吃啥他们就吃啥,屋里用不完的金贵东西都赏给她们,穿金戴银的,还能穿绸缎衣裳。
真是令人羡慕。
最重要的是,梳妆丫鬟的月钱是三两银子。
这对于金嬷嬷来说,可比什么果子衣裳重要,银钱是真正能到她手上的。
要知道金嬷嬷最是贪财,但月钱只有二钱银子,比起梳妆丫鬟的,差远了。
若是沈瑾入了选,她金嬷嬷就能每月白拿三两银子啊!
哎呀,白养了这丫头十年,给吃给喝的,终于能回报点了。
金嬷嬷一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就升起了这个念头。
算盘打的哗啦响,银子碰撞的美妙声音,馋得金嬷嬷坐都坐不住。
当场抛下正一起聊闲的婆子,活也不干了,偷摸溜着就回东角屋等沈瑾。
所以,沈瑾回来时,才会看到一脸兴奋期待的养母。
“娘,我肯定能参加,我还要给您挣三两银子的月钱,孝敬您呢。”
虽然银钱都得给金嬷嬷,但是沈瑾一点也不担心。
因为值得。
沈瑾现在这具身体,还是个梳着丫髻的十岁女娃,没有保护伞的小孤女,在这个封建时代,会受到什么样的欺负,可想而知。
“好好好,你一定得参加啊,知道不?为了送你去梳妆房学手艺,花了我多少钱啊。”
“别家哪有我这么好的娘,都是为了你,你可千万给我去参加喽,听到了吗?”
金嬷嬷还不放心,实在是馋那三两银子的月钱,怕到手的鸭子飞了,便又强调了几遍,让沈瑾记得参加选拔。
“记得的,娘,女儿一定参加的。如今府里没多少会画妆的小丫鬟,我肯定在参赛名赛额中的。”
沈瑾顺着话,给了养母一颗定心丸。然后又提了提银子的事,加深金嬷嬷的贪念:
“娘,这三两银子,我绝对拿到手的,月月都让娘喝酒吃肉。”
“好女儿,你不仅得参加,还必须给我进姑娘院子,娘为了你,吃了多少苦啊,就那给宋娘子的二两银钱的礼,就没几个婆子会让自家姑娘拿出去。”
“看娘对你多好,你怎么着都得在选拔里赢喽,给姑娘当梳妆丫鬟,拿三两月钱回来孝敬娘啊,知道啵?”
金嬷嬷心里其实早已被‘三两月钱’迷晕了,喜欢得紧,但还是习惯性地打压一下瑾姐儿,免得自己捞来的苦力跑了。
金嬷嬷就是心虚,这些年她并没有在养瑾姐儿这件事上费多少功夫,只是给口饭吃而已,反倒是瑾姐儿,任劳任怨地伺候她近十年。
若是真的掏心窝子的付出过,大可不必天天把‘我对你很好’挂在嘴上。瑾姐儿再小,也是懂得人好坏的。
就是名不副其实,才害怕瑾姐儿不认她了,逮着机会就说自己有多好。
“知道的,娘,您对女儿都好,女儿牢记在心。”
沈瑾面上笑得柔顺,非常乖巧地点头称是。但心里有自己的看法和打算。
金嬷嬷毕竟养了原主十年,虽然对她不好,但至少救了一条命,原主的执念里也没有浓烈的对金嬷嬷的怨气。
养母这个人懒、贪,没有脑子,不是什么好事,但对于沈瑾来说,很是好事。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ins style="display:none!important" id="' + id + '"></ins>');(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好操控啊!
沈瑾的‘三个月自救计划’还需要个成年人做保护伞呢。金嬷嬷是最名正言顺,也最方便的伞了。
现在临场换一个,不好搞,不利于计划实施。
而且,以后对付那个隐藏在国公府、鸠占鹊巢、抢了瑾姐儿身份的假千金,或许还需要金嬷嬷出来作个证人。
但金嬷嬷确实对待原主不怎么好,瑾姐儿悲剧短暂的一生,也有她的一份推动。
综合考虑,沈瑾决定先画个大饼稳住她,让她为自己的前程出点力,帮助自己顺利前往都城,也算是为原主出点气,把原主以前没得到过的好处,挖一点回来。
那三两银子的月钱,肯定是给的,沈瑾说到做到,讲诚信。
况且,三两银子又不多,待后面回到都城,拿回属于瑾姐儿的一切,区区三两银子算什么,只有金嬷嬷这种没见识的下等奴仆才觉得三两银子顶了天去。
银子有,但更多的就没有了。
沈瑾不是那烂好心的圣母,别人怎么对她,她就怎么对别人,她只做镜子,不做受气包!
“诶好好,听话的好女儿,真乖。”
金嬷嬷看瑾姐儿如此顺从听话,满意得很,心里觉得稳极了,这日子真有盼头啊。
拍了拍沈瑾的手,金嬷嬷又说:
“好女儿,这尽人事,还要给老天爷上供点祭礼,才能保你顺顺当当的。”
“城外的大庙,灵得很,达官贵人都去上香嘞,娘明天去给你拜拜,求那菩萨保佑你进姑娘院子。”
金嬷嬷觉得养女这么懂事,肯定已经被她牢牢掌控,那么三两银子也相当于已经进她的口袋了,进了她的钱袋子,就别想跑出去!
金嬷嬷没有读过书,没多少见识,是典型的封建女性。
在她的认知里,做什么事都要老天爷同意的,必须去庙里拜拜,不上香,不行的,事儿肯定败。
若是上香了,还没选上,就是瑾姐儿没本事,没这个命!
话说得越多,越容易露出破绽。
沈瑾已经尽全力模仿原主的大小习惯了,但她毕竟不是原主本人,只是和执念达成了协议、帮其查明真相报仇。
所以很多极其微小的细节,无法做到一模一样。
金嬷嬷和原主生活相处了十年,虽然她蠢笨无脑,但还是存在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发现她和执念的秘密。
现在沈瑾担不起哪怕一点点暴露的风险。
万事以稳健为上。
所以,还是少说点话,减少相处时间。
但这不妨碍沈瑾的计划,事情仍在一步步按照沈瑾的安排进行。
沈瑾先哄着呼着金嬷嬷洗了澡,回里屋躺下。然后坐在外屋厅里,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
沈瑾环顾一圈东角屋,神色不明,在博主事业拼搏多年练就的面不改色,在此刻体现了出来。
她先瞥了里屋一眼,再慢慢转过身,着重看了看外屋西墙边立着的柜子。
沈瑾轻轻地勾了勾嘴角。
指尖无声地敲着桌子,不疾不徐,一下又一下······
【死亡倒计时:77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