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当日里横槊从石镜台回去,一路上不停叫骂,他筹谋了数十年的王位,如今却被一个外人轻易夺去了,他回到龙骨部第一件事就是叫来谋士与将士,商讨对策。
此刻人已到齐,大约数十人围立在圆形石桌旁,横槊坐在主位。
他端详着人皮地图,沉思道:“如今神都被贼女侵占,约有二十八个黑戎兵把守着,四部首领被捕,各位可有什么对策?”
“传闻黑戎兵以一敌十,那不过相当于有二百八十个,要我说咱们直接冲上去,拼他个你死我活!”
“对,直接冲上去。”其他人纷纷附和。
横槊拍响桌子,让他们安静下来:“够了!咱们部落不过三百余人,老弱年幼者颇多,到时是要拼个灭族吗?别说是神都,给血尸塞牙缝都不够。”
他双眼怒瞪着,张开满口獠牙吼叫一声。
众妖一时不敢说话。
又一会儿,一只鬣狗怪胆怯地说道:“大王何不借力打力?”
横槊表示感兴趣,让他继续说下去。
“神都外就有最好的帮手,我们只管将血尸引至石镜台,甚至不用消耗任何兵力,到时黑戎兵与贼女势必抵挡不了,王位还不是手到擒来。”
他一听便觉得计划可行,于是心情大好:“那引诱血尸的任务便交由你来负责,豹精和狼精随我破除神都护符,其余妖联络各部,以救回各部首领为旗号,召集众妖。到时以鸟叫为令,我们一举拿下石镜台。”
众妖应声,各自领了任务下去了。
神都石镜台——
花眠终于得到了片刻的闲暇,侍女桐月为她放好了热水,劝她修整一番,她没有推辞,着实是身上太脏了,甚至能闻到一股臭烘烘的味道。
这是一方天然的温泉,也是神都少有较为明亮的地方,白色的长帷幔飘荡在氤氲的白气上,周围点着两座树形长明灯,宛如白昼。
此刻她泡在泉水里,全身放松,合上了眼睛。
她想起在高台上发表的那些言论,直到现在仍是有些恍惚。
关于各部族的介绍,此前还是多亏了长发男,那时他重伤只剩下一口气,还是坚持着将情报告诉了她,才接受医官的治疗。
关于对他的看法她确实是动摇了。
也许他本性不坏,但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
她又想起来今日去给他道歉时,他那副不屑的嘴脸,真是让人恨得牙痒。
花眠对着水面挥了一拳,水花四溅。
“桐月,这里有记录妖族历史的书吗?能不能给我拿过来。”她对侍女吩咐道。
侍女浅浅回应了一声“嗯”。
她觉得还是有必要了解一下妖族,知己知彼,此后才能更好应对。
侍女翻找了半天,最后在她背后蹲下来。
“你念给我听好吗?我现在太累了。”花眠吐露道。
侍女翻开了书,念道:“万物由炁孕育而生,人族贪婪无度致使万物凋零,固灵性始开,妖族诞生……”
耳边传来的却不是侍女的声音,而是一句浑厚低沉的男音。
她吓得一个激灵,猛然睁开眼睛,试图朝后看去。
头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强势按着,她坐在水中,一时无法起身。
男人伏在花眠耳边,语带笑意:“原来你在这啊,真是让我好找。”
温热的气息吐在她脸庞,耳朵像是被春风轻拂着,微微发痒。
她心跳很快,双手从水里伸出来抓住他的手腕向上使力,试图摆脱他的控制,没想到男人却顺势从她头顶翻身一跃,落在她面前,将她按在温泉岩壁。
升腾的白雾里,鹤九霄那张雕刻般的面庞与她近在咫尺。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灿烂的笑颜。
彼时花眠还未来得及换上衣服,她感受到他的双手按在肩膀上传来的炽热,以及搅动的泉水里,她的身体和衣服的触碰。
花眠别过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脸颊发烫。
“害羞了?真是不好意思。”他话语里带着歉意,可行动上却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而是将头扭向花眠那一侧,仍是盯着她的眼睛。
“你,你是怎么从牢里逃出来的?就不怕我再次唤来黑戎兵将你杀死吗?”她立刻调整了情绪,故作淡定。
“他们?呵,他们可奈何不了我。”他嗤笑了一句,“想知道妖族的历史,与其看这破书,不如问我啊,我什么都会告诉你的。”
鹤九霄堵上她看向别处的眼光,贴得更近了些。
“我不相信你。”花眠将他推开,游到温泉另一侧。
“哦?那你相信谁?那个病怏怏的芒先生吗?”鹤九霄追上来,询问道。
“他我也不信。你到这里不会只是与我说这些俏皮话吧,若如此,恕我不想奉陪。”她盯回去,语气渐冷。
他看到她神情严肃,知道不便再与其绕圈子,立刻说明了来意:“你不是想登上妖王之位吗?我可助你,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我现在就是妖王。”
“是吗?二十六个黑戎兵的王吗?”
“是二十八个。”花眠纠正道。
“行行行,即便多了两个,你凭借着武力抓了各族首领,又将剩余妖群放回去。他们本身就不服气你,你以为他们回去后会做什么?听候你的差遣,感念你的不杀之恩,向你朝拜吗?”鹤九霄分析道,“不,他们只会集结起来,杀回石镜台。况且龙骨部觊觎王位已久,横槊势必不会安于一隅,只怕他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花眠听得浑身发冷,在心底埋怨起自己的冒失。
“那你的条件是什么?”她问道。
他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故意放慢了语气:“我的条件很简单啊,你。”
花眠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了眼睛一脸疑惑。
“就是你啊。”鹤九霄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解释道,“你应该还不知道,我们妖族的王呢,和你们人族的概念可能不太一样。在这里,妖王一直是没有什么实权的,就像你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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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拥有二十八个黑戎兵的荣誉王者,真正的决定权还是在各部族首领手中。因此妖王到底是谁,其实无关紧要。”
他继续说道:“不过呢,妖王有一项十分重要的使命,就是为妖族诞育子嗣。各部族里有一半的人都是这一届妖王的子嗣,它诞下胚胎,而后化形,根据习性分到各部落,所以呀,它又掌握着全族命脉。”
花眠长大了嘴巴,十分吃惊:“那妖王不就是个生育工具吗?”
“是的呀。”他一脸天真无邪地点点头,表示肯定。
“那你们还,那么……以死反对我?”花眠一时语塞,感觉自己跳入了火坑。
“你先听我说完,上一任妖王和彭泽部一样雌雄同体,所以自己便能完成生育。”他眼神忽然受惊般躲闪开了,脸色微微发红,离花眠远了些,“你嘛,我记得人族似乎不可以哦,所以我猜你也许会需要我……所以我就来了。”
花眠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她从未觉得泉水如此清澈,白花花的肌肤在泉水的波澜中若隐若现。
她抬起手,便是一个巴掌打了过去,没想到却是被他攥住了手腕。
他力气很大,稍一用力手腕处便泛起了红痕。
“你下流。”她骂道。
他若无其事般笑起来:“我助你拥有实权,你娶了我,岂不两全其美。”
“你说横槊也觊觎王位,那他一个男妖,也能生育不成?”花眠敏锐地察觉到了漏洞,“你莫非是在诓骗我?”
“等到授权仪式的时候,妖王将喝下长幼水,无论男女,皆可生育。横槊或许是想掌握生育之权,以此要挟各部落。不过,也许有另外一种可能。”他捕捉到花眠好奇的眼神,故意买了个关子,“说不定……说不定他就有这种喜欢生育的癖好。”
说罢,他被自己荒唐的言论逗得大笑起来。
花眠已挣开了他的手腕,走出了水池。
水珠从肌肤上滑落,地面上留下一串湿脚印。
鹤九霄立马转过身去,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如花眠所料,他只是个喜欢逞口舌之快的,并不敢有什么实际行动。
她一面穿着衣服,一面发话道:“所以你是想让我成为傀儡,以此掌握生育之权咯。”
“不,我只是单纯喜欢你。”
他说得那样轻松,语言轻飘飘地传到了花眠耳朵里,她一时间恍惚起来。
鹤九霄从水池里站起来,泉水倾泻般从身上下坠,浸湿的衣襟勾勒出健壮紧实的肌肉纹理,白皙的皮肤若隐若现。
“要我说,当妖王也没什么意思,争来争去都是一场空罢了。不如与我去逍遥快活。”他撇撇嘴,眼神中似乎有一丝期待。
“那我只问你一句,我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花眠抬头问道。
鹤九霄显然没料到她会这样问,一时间愣住了。
他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赶忙用双翅将未穿好衣服的花眠护住。
去看时,那提着剑的白衣男子原来是句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