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同躲进来的不止无际四人，还有五个离尘宗的巡逻弟子。几个人里只有方镇天身上好看些，其他人都带着不同程度的伤，有三个巡逻弟子甚至已经昏迷过去。
没人理会来风的嘲讽，可来风不是没人理就会安静的性子。
十几个人一同挤在果脯铺小角落的滋味实在不舒服，来风低头看了眼马上要和他肩抵肩的方镇天，默默往宿时月身边移了移：“怎么，无际长老都带不动你们？”
说的是“无际长老”，语气却像是“无际那小子”。
无际这没心眼的完全没听出来，还解释说：“状况不对，外面那些阴尸似乎又进化了。”
他本来说到这就停住了，可又察觉到什么，继续挽尊说，“若是我一个人的话，定然可以轻松应付，但现在还要顾及这么多小子，没法使出全力，所以得来躲一躲。”
剩下的几个人对视一眼，谢文他们因为无际是长辈，不敢反嘴。反而是和无际同辈的方镇天不服道：“别一个劲夸自己了，除了那几个小弟子，就你身上不好看，还好意思说呢。”
无际冷笑一声：“我怎么不好意思说？你跟我一样大，到现在我都长老了，你却只是个首席弟子，你怎么还好意思出门的？”
“长老又怎么样？你不就是仗着你那俩哥？第一次下山就被骗了好几灵石，导致离尘宗后面三四年都靠长垣阁和万崇山庄救济的那个人，不是你？”
“哈？”无际头顶快冒火了，“你有种就再说一遍。手头上功夫不行，所以开始修炼你的嘴了是不是？有种的话明年大比我们俩一决高——”
“等一下，”宿时月连忙打断，她可不想在这种情况下吃瓜，“所以我们现在是要等着被救吗？”
无际轻哼一声：“等，我已经给这铺子设了结界，少说也能撑个半个时辰，足够援兵到了。”
来风挑眉：“才半个时辰？”
无际睨他一眼：“我现在负伤，能撑半个时辰已经很不错了，你看那方镇天，屁股一落就是坐，他怕是连个一刻钟都撑不了。”
“你小子含沙射影谁呢？”方镇天把佩刀往地上一敲，宿时月觉得自己身下的那块地震了两震，“谁一刻钟都撑不了？”
“含沙射影？”无际不服输地也把佩剑亮出来，但他念着这是自己命根子，没把剑往地上杵，只横在身前，“我这是当面嘲讽，你哪只眼见我含沙射影的？”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拌起嘴，宿时月无语，转而问谢文：“无际长老方才说的进化是什么意思？”
“外面那些阴尸行动速度极快，伤害也很高，而且还有了合作意识，”谢文说到这皱皱眉，他以前虽然处理过的阴尸不多，可别说合作，有时候阴尸甚至会互相抢食，“太奇怪了，他们好像有了自我意识。”
“是啊！”谢语把来风挤到一边，贴到宿时月身上，把自己胳膊递到宿时月面前，“那阴尸真的好生凶猛，姐姐你看，我胳膊上都是被它划伤的。”
宿时月低头去看，原本漂亮整洁的粉白襦裙现在又是划痕又是血迹，一眼就知道经历了一场大战。
“小语，不要打扰时月姑娘。”
谢语对着谢文做了个鬼脸：“那又怎么啦，时月姐姐人美心善，又不会介意这种事。”
宿时月是不介意，她虽然不常和别人亲密接触，可也不抵触和同性接触，何况还是谢语这种香香软软的小姑娘。她正要说没关系，一旁的来风强行挤回宿时月和谢语中间，歪头对着谢语说：“我介意，你时月姐姐是有夫之妇，小姑娘收敛点。”
谢语拽拽宿时月袖子：“姐姐，他好凶。”
“我还能更凶，”来风皮笑肉不笑，说完这个，他转头看宿时月，“娘子，你要我还是要她？”
被挤到墙角的宿时月：“......”
我单飞。
旁边一直安安静静的崔连云突然动了一下，其余人感受到灵力波动纷纷噤声，谢语一吓：“这怎么还有个人呢？”
“崔连云？他怎么在这？”方镇天惊道，转头去看无际。
无际无语地瞥他一眼：“这人都搁这躺半辈子了，一个两个都被阴尸刮了眼，瞎了还是怎么的？”
“好歹是名门正派长老，你说话能不能好听点？”方镇天骂。
“好听点？”无际笑了，“怎么，我对着阴尸张口闭口阁下公子、您请谢谢、慢走不送，它们能听话得立马消失？”
“诶你这人真是——”
“无际长老，”谢文打断道，“这人就是崔连云？”
“昂，”无际剑柄在崔连云头上戳了戳，见人没反应后，说，“这就是现在鬼界那个领头的燕在舟的左护法。”
谢文的惊讶自看到崔连云起就没消掉，崔连云、鬼界、燕在舟，这三个词是几乎每个修真弟子都知道的。可一般的弟子，如同谢文谢语这样的，对其的了解程度也只局限于“知道”。
他们只从话本中简单看到过那是个什么地方，那里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甚至万崇山庄的师门长辈对其都极少提起，可既然与“鬼”扯上了关系，那肯定不是什么好角色——在谢文对外界不多的认知中，他是这么觉得的。
“鬼界也是有名字和制度的门派，虽然名字和环境邪性了点，领域比一般门派大了点，却也没做过啥坏事，他们那个前任鬼王，还和我们离尘宗宗主是好哥们呢。”无际说着，看了眼铺子外的状况。
“可我听闻那个前鬼王已经死了，则清宗主也......”
“嗯，三百年前燕......前鬼王和他老婆都被杀了，此后鬼界便不再与修真界往来，宗主也突然说要闭关，只是原因没人知道。”
“为何会被杀。”来风突然问。
无际莫名其妙：“那我哪里知道？都过去三百年了，一直没有答案的事你问我？你咋不去问问那前鬼王他是咋死的？”
来风挑眉：“你不知道，那则清知道吗？”
“死小子，”无际怒喝，“你还敢直呼宗主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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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仅直呼你宗主大名，我还敢直呼燕吾知大名，如何？”来风冷笑一声，“倒是奇了，燕吾知是鬼界前任鬼王，在任近千年所做之事件件合情合理，他夫人秦紫寒还时不时便施粥义诊，怎的人死了后，就变成了个名字都不能提的？”
他虽然面上依旧是那副悠闲淡然样，可宿时月感觉这人情绪很不对劲。她转头看着来风，把手覆在他手背，极轻地拍了拍，以作安慰。
算是有用吧，因为来风被她拍了后，反手握住她的手。
无际一时被说得哑口无言，他确实也没注意过这件事，只是在三百年前燕吾知死了后，便极少有人会再提及其大名，仿佛那成了某种禁制。
“能有什么原因，你小子是那人追随者是吧？连他老婆施粥义诊的事都知道？他跟他老婆死的时候，你人成型了吗？”方镇天道，“能有什么原因，这人啊，外表再怎么装得谦谦君子，内里的脾性还是改不掉，肯定是燕吾知偷偷作恶，被老天爷看见，就让他死了呗。”
谢语问：“可无际长老和来风兄不是说那个燕......咳咳，没做过什么坏事吗？而且离尘宗宗主都和他是好友，这样的人怎么会偷偷作恶。他妻子还会施粥义诊呢，多好的人，这样死了也太可惜了吧。”
“是可惜，”无际回忆道，“那人死的时候还有个小孩，才六七岁，也不知道活下来没。”
听到这，宿时月一怔，看了来风一眼。
男人表情淡淡，正低着头揉宿时月手，仿佛刚才与无际争辩的人不是他一样。他察觉到宿时月的目光，抬头询问般看她：“怎么了？”
宿时月摇头：“没事。”
谢文惊道：“他还有个孩子？”
“是啊，那小孩长得还挺漂亮，男的还是女的来着......秦夫人很喜欢打扮那小孩，”无际说到这，脸色变了变，“就是那小屁孩脾气不好，招人厌得很。”
“脾气哪里不好？”宿时月对这个话题实在感兴趣，忍不住问。
可无际还没回答，来风就先抢过话头：“无际长老打算怎么处理崔连云？”
“你说呢？”无际一脸你在问什么屁话的表情，“我这次下山就是听闻这人出了鬼界。而且鬼界现任鬼王燕在舟到现在没半点消息，所以我得把崔连云带回离尘宗好好问问。”
“凭什么跟你回离尘宗？”方镇天不服，“幻界内大小事宜都要由长垣阁接手，更别说是事关鬼界，崔连云得回我长垣阁。”
“嘿，”无际没听过这道理，乐了，“大小事宜都要接手？呵，你们长垣阁是什么大地之母吗？所有人都是你长垣阁生的，啥事都要管？你要解手是不是也得去长垣阁大门口，敲三下那个报源钟报告一下？”
方镇天也被气笑了：“你这是什么话？你们离尘宗就是这样教育弟子的？你——”
可他没说完，门外突然哐当几声，整个果脯铺子晃荡几下，一只长指甲的青绿色的手穿破窗户，离宿时月的侧脸不过五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