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爱香怎么也没想到,厂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夸她就只是夸夸她而已。
“吴爱香,你杵在那干嘛呢,还不赶紧回岗位。”组长冯佳玲皱着眉,语气不快地朝她喊道。
吴爱香矮矮瘦瘦的,皮肤黑黄,长得也不起眼。
也正是因为不起眼,冯佳玲忽略了她,没想到她主意还很大,竟然直接端着面包拦住了厂长。
要不是她拦厂长,哪有后面的事,孟箬哪里有机会害燕子。
所以,冯佳玲现在看她也很不顺眼。
孟箬中午吃完饭,按照厂长的吩咐,又烤了好几个面包,并用油纸包好,送到了厂长办公室。
到办公室的时候,孟箬还探了一下厂长的口风。
“马厂长,等我转成正式技术工后,工资是不是也跟着涨啊。”孟箬问。
“那肯定的。”马栋看了她一眼,笑着说。
“就是技术工可比坐办公室辛苦很多啊。”马栋又说。
“我既然想涨工资,那就不怕辛苦。”孟箬目光坚定道。
“那就行。”马栋又和蔼地笑了。
他想起什么,又问道:“你这突然放弃清闲的办公室工作,去车间干技术工,是家里有什么困难吗?”
孟箬一怔,她倒是没想到厂长会往这个方向想。
不过她还是很上道地抓住这个机会,卖了个惨:“可不是,厂长你不知道,我男人为了凑彩礼钱,在外面借了不少。”
“这不是赶紧挣钱,争取早点把欠下的债还了嘛。”孟箬抓紧立了个贤内助的人设。
马厂长是四零年代出生的人,他们这一辈的人思想大多传统,尤其是对女人的看法传统又守旧。
在他们看来男主外女主内,女人做好贤妻良母这就够了。
果然,这一套话很得马栋的欢心,马栋也顺势说了一番掏心窝子的话。
“小孟,你这个想法是对的,不像我那不听话的女儿,上了个大学,整天就想着搞独立女性那一套,说什么不嫁人,要把自己的一辈子风险给科学事业,大学读完了还不罢休,还说要读什么研究生博士。”
“读完博士,那都三十了,还嫁得出去吗?到时候那些亲戚朋友不都得笑话我,说我家养了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孟箬在旁听得眉毛一挑,心里不由佩服厂长女儿的勇敢。
说实话,哪怕是再过个二三十年,女孩子说出一辈子不嫁这种话,也是要被爹娘狠骂一顿的。
而现在是九零年代初,敢说出这样话语的女性,还坚持付诸于实践的,得是意志多么强大的人啊。
听马厂长说,她女儿成绩应该也很不错,说不定等读到博士真能成为国之栋梁呢。
孟箬又和厂长扯了一点闲篇,就回了自己办公室。
一回到办公室,王姐和赵姐就凑过来打听她转技术工的事。
赵芳问:“小孟,我听他们说你要转成技术工了?”
厂长虽然承诺给她转成技术工,但也是有前提的,是在面包单子落到他们食品厂的前提下。
转技术工的事没有一锤定音,孟箬也不敢说大话,到处宣扬,怕到时候转不成,啪啪打脸。
孟箬笑了笑,说:“这事还还没定下来呢,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转成技术工。”
“我听他们说技术工的工资可高了,”赵芳又说,“小孟,你也是冲着工资去的吧。”
孟箬笑笑没接她的话,这话说的,谁打工不是为了钱啊。
王翠凤撇嘴看了眼赵芳,然后又笑眯眯地夸孟箬:“小孟,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本事啊,咱们厂的面包技术工,那没两把刷子可是干不了的。”
“小孟,你这手艺是跟谁学的啊?”赵芳问。
“实在不行,我想让我儿子也出去学个手艺。”
“跟我亲妈学的。”孟箬回答。
她这话说的也没错,就看她们怎么理解了。
本来赵芳还想打听一下孟箬手艺的来源,结果人是跟她死去的妈学的。
得了,白打听了。
王姐和赵姐回去自己工位后,孟箬便拿出本子和笔,梳理自己的赚钱计划。
关于赚钱,她有两条思路,要么开店创业,要么升职加薪。
开店创业需要有原始资金,她现在卡里只有四千块,都拿去创业的话,估计撑不了太久。只要创业就有风险,她也不敢打包票,自己头几个月就能盈利。
而且开店创业还有一个问题,谁来看店?如果她来看店的话,就要先辞掉食品厂的工作,不然她哪有时间进货看店。
综上,开店创业这条线,她决定暂时搁置。
于是就剩第二条升职加薪了,好在升职的机会来得也很及时,食品厂要招技术工。
梳理完,孟箬合起本子,心想,接下来就是等厂长的好消息了。
*
10号这天,出乎大部分人预料的,电器厂准时发工资了。
拿到工资后,这些天压在曹展飞头上的阴霾一扫而光。
他一脸兴奋地凑到游彻跟前,问:“你知道咱们厂为什么能准时发工资吗?”
游彻很配合地摇头。
“因为仓库里积压的库存清掉了。”曹展飞一脸神秘地说,“我听他们说,好像是上头领导给咱们厂长施压了,要他必须尽快清掉仓库里的库存,不然要问责。”
“那么多库存,都清掉了?”游彻倒是疑惑了。
“有没有都清掉,我就不清楚了,但应该大部分都清掉了。”曹展飞说,“不然怎么按时发工资,咱们厂上上下下几百号人呢。”
“这些,又是听你那供销科的朋友说的?”游彻问。
“是啊,我总共也就这几个消息来源。”曹展飞理所当然道。
可游彻却总觉得哪里不对,上半年厂长命各个车间赶货的时候,供销科那边就反应过情况,说今年家电销路不太好,让厂长不要那么激进地生产,结果厂长非但不听,还在事后找了个理由降了供销科科长的职。
结果现在,库存说清就能清掉了?
据他了解,市场的疲软尚未缓解,民众对低质量家电的反应也并没有解决。
游彻一时也想不明白这个事情的走向。
曹展飞一看游彻的表情,皱着眉,低头深思。
“你这个人真是奇怪,前几天我跟你说厂子资金链出问题的时候你一点不愁,现在准时发工资了,你还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曹展飞不理解道。
闻言,游彻神情缓和了下,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道:“没,想别的事呢。”
*
这两天,李梅都在忙着给郑婉找房子。
昨天终于确认了一个筒子楼的空房间,价格便宜,离孟家还远。
要说以前李梅对郑婉还是有些舐犊情深在,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发现郑婉变了,变得她这个当妈的都不认识了。
不打一声招呼就跑过来不说,手脚也不勤快了。让她帮忙做饭、洗碗,她就在那磨洋工偷懒,还动不动拿自己和孟箬比,以为自己也有那小姐命。
这些小毛病也就算了,前几天,她竟然拿她是她女儿的事威胁她。
这事被吴红云抓着威胁她也就算了,郑婉竟然也用这个把柄威胁她。
李梅想想就气,她这是上辈子造了多少孽啊,才生出这么一个白眼狼。
她当初写信让她过来是为了什么啊,还不是心疼她,看她在后妈后爸日子过得苦可怜。
结果,自己女儿用刀子扎她心口,这真是东郭先生与狼,农夫与蛇啊。
所以她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ins style="display:none!important" id="' + id + '"></ins>');(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找房子故意找得离孟家远点,这死丫头最好永远别来沾她的边。
确定房子的第二天,李梅就带着郑婉搬走了。
郑婉刚来筒子楼的时候,还一脸嫌弃。
“妈,你怎么给我租了个筒子楼啊,这里厨房和卫生间都是公用的,不知道多脏。”
一旁的李梅白眼都快翻上天了,但还是忍住没骂她。
“你看这楼道,堆的全是破烂和垃圾。”
筒子楼大多是七八十年代国营单位分的住房,为了两端通风,搞了长长的露天走廊,每一层只有共用的厕所和厨房,跟学生宿舍差不多。
走廊面积不小,于是很多居民都会在自家门口的走廊那堆不少杂物。有的还会在家门口搞个灶烧饭,一开火就是油烟漫天,熏得整个走廊乌漆嘛黑。
她上辈子过得那么苦,都没住过这么脏乱差的筒子楼。
上辈子出嫁前,她一直住在孟箬的房间里,出嫁后,谭林又是租了两室的房子作为他们结婚的新房。
虽然是租的,但好歹是在单元楼里,有配套的厨房和卫生间,楼道里也干干净净的,哪里像她妈给她租的筒子楼。
她妈这是为了给自己省钱,故意给她租这么个房子吧。
说着,郑婉推开租的房间门,登时就嫌弃地捂住了鼻子。
“这什么味儿啊?”
旁边的李梅也着实被这味道冲了一下,早上吃的还没消化完的早饭顿时翻江倒海。
从房间里散发出来的馊味混杂着臭味,直冲天灵感。
郑婉捏紧鼻子扫了一眼房子的环境,水泥地上一块块黑漆漆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墙壁上刷的白石灰早就掉得不成样子了,一张很不结实的木床靠墙放着,靠床的那面墙上糊了报纸,但报纸早就发黄发黑,还泛着一层油光。
她看着都觉得恶心。
“我不要住这。”郑婉站在门口,死活不进去。
“妈,你是不是故意的,给我租这么个地方,这是人住的吗?”郑婉气愤地说。
李梅也是被她搞得忍无可忍了,自掏腰包帮她租房不说,她还一脸嫌弃。
李梅还没来得及将心里的脏话骂出口,旁边路过的一个大妈早就看不下去了,语气嘲讽道:“哟,这是哪里来的大小姐啊,这里不是人住的,那你去住皇宫啊。”
“看你这穿着打扮,也不像是谁家的小姐啊,”大妈毫不顾忌上下打量着郑婉,嗤笑道,“不会是从乡下来的小姐吧。”
“你要嫌城里脏啊,就赶紧滚回你的乡下,当小姐去,别在这逼逼叨叨的烦人。”骂完,大妈还不忘往地上啐一口,“呸,装模作样的玩意儿。”
郑婉气得脸都红了,但是她却不敢还嘴,一来这里是人家的地盘,还不知道她家有多少人在这呢,二来,这大妈不光嘴巴厉害,长得也很魁梧,真要打起来,就算她和她妈两个人都不一定打得过她。
可以说那个大妈把李梅心里的话都给骂了出来,而且杀伤力翻倍,李梅顿时感觉舒心了。
“听到没,人家大妈说的没错,你要嫌弃这里脏,要么回你的乡下老家去,要么你有本事有钱,自己租好房子去。”
“孟箬刚嫁人,花了家里不少钱,反正我现在手里的钱就够租这样的房子,你爱住不住。”李梅也不给她继续惯着,直接放狠话道。
说完,李梅把郑婉的行李往床上一甩,转身就走了。
独留郑婉一个人在出租屋气得跺脚。
郑婉捂着鼻子看了一圈这脏兮兮的房子,叹了一口气,这房子脏得她都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打扫。
正当她愁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时,门口响起一个声音。
“郑婉?”
郑婉下意识转身,看到来人后惊讶地抬了抬眼,门口站着的竟然是汪文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