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四点的阳光能将瓷白色的墙面照得反光,落在陈路闻身后,一片灼烧感。他眸中神色有一瞬停滞,大概是没想到程欢会问出这种问题。
见他没反应,程欢松开拽住他领带的手,勾唇若无其事替他抚平上面的褶皱,“如果没别的事情,那我先走了。”说罢,还没放下来的手,在他胸膛轻推了一把,侧身扬长而去。
直到空气中最后一缕雪松香气被风带走,陈路闻还站在原地,低眉敛眸。自然垂落在身侧的双手,还保持着握拳的姿势,修剪整齐的指甲,没了一半进掌心。
离开那后,程欢快步回教室收拾书包走人,花园洋房的门被外面打开,宋姨关掉吸尘器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笑吟吟道:“回来啦,今天下课这么早。”
“嗯,今天体育课。”程欢在玄关处换好鞋,没做过多解释,三两步走上楼梯,头都不回地说,“我先上去把衣服换了。”
见这孩子今天急匆匆的,宋姨劝她没劝住,“慢点,上楼梯别摔着。”
回房间将身上那身浸了汗的校服换下,她才算好受了些,今天这件事,算是把她一整天的心情都消磨没了,除了宋姨来扣门喊吃饭,再没离开过房间。
她有个坏习惯,每当她不想说话,就会一直刷题,将负能量转化成另一种动力,以此来麻木自己不去做出一些过激行为。
手中的卷子写完最后一个解题步骤写完,她抬起头疲惫地揉捏鼻梁,快速眨了两下干涩的眼睛看向落地窗外。
原来已经这么晚了。
书桌上的电子钟表,界面顶头上白字赫然显示2:37。
她放松下来,手肘枕在桌面上抓了抓头发,长舒了一口浊气。放下笔,默了许久,从书桌抽屉底下抽出一沓资料。
这份资料,她看了无数遍,A4纸的边缘已经被翻出磨损的痕迹。她又不厌其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最后定格在右上角夹着的那张一家三口的照片。
照片上的两个大人,四十来岁,女人一身珠光宝气挽住旁边男人的手臂,前面的女孩俏皮得摆弄拍照姿势。三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眉目柔和其乐融融。
看得让人心生厌烦。
阳台的落地窗,月光透进房间蒙了一层冷色调,原本轻微的呼吸声在这安静的空间无限放大。程欢捏着那份资料靠在椅背上放空,而后又觉得实在太安静,走到落地窗前整个推开。
细微的风略过枝丫,树影婆娑簌簌作响,也算是有那么点声音。她走到露台的秋千坐下,曲起一只脚,侧过半边身子趴靠椅背,下巴枕在手背神色恹恹地看向远方。
睡不着,又不知道找谁,只能有一搭没一搭点着地面荡起弧度打发时间。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陈路闻,明明没有可以让他停下来思考的时间,但坐在电脑前,就是一串字符都打不出来。
厌弃地双手捧脸擦了擦,起身到客厅倒了杯冷水,仰头一饮而尽,试图冲刷掉盘踞心头的某种情绪。
老式居民楼一般都建得比较密集,楼与楼之间挨得很近,客厅没开灯,只依稀靠着防盗网外面的一线天光辨清方向。
杯子见底,脑子里程欢那张乖巧中又带着攻击性的脸还是没挥散。
“这么喜欢多管闲事,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耳边声音再次响起,陈路闻哼笑自嘲。
是了,发神经一样冲出去挡在她面前,结果人家还不领情。
他什么时候这么爱多管闲事了...
——
学生时代没有秘密,体育馆事件闹得沸沸扬扬,不稍半天,消息就长了翅膀飞到每个人耳朵里。程欢也算是一“战”成名,不仅高三认识了,连带着在高一高二那也混了个脸熟。
隔天去学校去得比较晚,走在校道上不免被各种小声议论,顺带着还提到了她在一中的光荣史。
“你看,就是她。”刚经过,酒杯后面的女生指着背议论,“昨天在体育馆一个打两。”
旁边的人惊呼,又连忙捂住嘴压低声音:“不是吧,看起来挺柔弱的啊。”
“她之前是一中的,知道她为什么不接着在那边读吗?”尽管她们的议论声再小,还是传到了程欢耳中,“就是因为她在一中也是这副德行,然后被开除的。”
“我擦...真的假的?”
...
这些皮毛不痛不痒,丝毫影响不了她...懒得计较,程欢扣了扣书包带往班级里面走。
回到教室,比起外面漫天乱飞的议论声,班级里意外平静,每个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就跟开了某种结界似得。
刚坐下,林清岚抱着作业本经过,指背敲了敲她桌面,应该是刚从办公室回来,“程欢,老赵让你去一趟。”
“好。”程欢应声。不用想,肯定是班主任喊去训话的。
将书包收好,下到三楼办公室门前呼了口气,才施施然走到班主任位置前,“老师,您找我?”
还在埋头批改作业的老赵抬起头,用手里的红笔推了下镜框,缓了两秒组织语言,“啊对,我把你喊过来呢,是想跟你聊聊昨天的事情。”
“是这样的,你们昨天的事情,我听说了。作为一个男性角度,我觉得他们确实做的太过,但作为一个教师,我认为动手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兴许是程欢现在乖巧的站姿着实让人难以厉声说教,又或者是考虑到她刚转学过来处于敏感阶段,班主任讲话的方式格外柔和。
“但...那两个同学的家长,非要学校给个说法,现在在教导处办公室...你跟我走一趟吧。”最后一句话,老赵说得断断续续,夹杂着些许不忍,能看得出来他也挺为难的。
程欢默了两秒,轻轻啊了一声,“...好的老师。”没想到两个地痞还会用告老师这种“文明”手段。
老赵揭开老干部杯盖吸溜了口热茶,起身带着程欢下楼绕到另一栋教学楼。
进到教导处办公室,里面已经坐了一圈人。两小垃圾各自站在两个保养得体的贵妇身后,见程欢进来,还冲她扬起下巴,分明是在说:等着瞧我怎么弄你。
狐假虎威。
能有这么一出,想必教导主任没少收好处,程欢也懒得费口舌,笔直笔直站在正中央。
“你就是程欢?看起来人柔柔弱弱的,怎么动起手来这么狠,你看看我儿子被你你弄成什么样!”坐在右手边沙发上穿着深绿色旗袍的夫人,气愤地拽过自己家的儿子,指着他的脸展示。
手上那颗鸽子蛋大小的祖母绿宝石很是显眼。
“你必须给我儿子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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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就是,我儿子不过说了几句话,说说怎么了?又不会掉块肉。”对面鹅黄色衣服的阿姨附和。一看就是平时惯会宠儿子,宠得无法无天,偏要把黑色说成白。
一想到这种人渣,过多几年就会流入社会,程欢心底直犯恶心。
“黄主任,你今天必须给我们个说法。”两妇人见程欢不语,以为她是怕了,蹬鼻子上脸的想让她难堪。
“对,这女孩也太过分了,当众打人,这事情传到到处都是,这让我儿子以后还怎么在学校里呆。”
“这种人你们明俞也敢收,合着我每年给学校砸的钱都是让你们招人来欺负我儿子的是吧?”
几个人一人一句,教导处办公室吵成了菜市场。程欢秀眉微蹙,不耐烦溢于言表。
一旁被cue到的黄主任点头哈腰,转过头来又换了副表情,严声苛责程欢:“你这还有没有学生样了?啊,无法无天目中无人。今天给我回去写三千字检讨,星期一升旗之后全校诵读。”
话落,转回头去又是对着两个夫人露出狗腿笑容:“您看这个结果还满意吗?”
一圈人对着程欢讨伐了一轮,换做其他女孩,早就哭了。后面的老赵有点看不过眼,想上前帮忙辩解一二,被她手疾眼快拉住。
程欢给班主任递了个没事的表情,抬头扫了一圈这群人的脸。语气散漫,根本不放在心上,“检讨,行啊。”
别后悔就行。
回到教室,有那么一瞬安静,所有人的眼神都往她身上投射了过来,想八卦,又不敢问,低下头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
陈森倒是个胆大的自来熟,主动跑过来搭话,称谓都编排好了:“欢妹,你被老赵拉去训了?”
按道理不应该啊,昨天放学前已经打过招呼了。老赵也不是什么刻板的人,不至于分不清好赖。
“嗯,被说了两句,没什么大事。”程欢从书包翻出课本,摆在桌面上。
“别怕,既然你来了7班,就是我们7班的人,哥几个罩着你。”陈森右手握拳,锤着胸脯给她保证。
被他这一举动逗乐,程欢勾起嘴角嗤笑。
“哎,说真的,老赵到底说了啥。”陈森接着追问。以他观察,就她刚刚进教室的那副表情,怎么看都不不像是就被说了两句这么简单。
没想到他会问第二遍,程欢翻书的动作一顿,一缕发丝恰好被顶上吊扇吹至眼前。
叮咚声上课铃响起,还站在过道上的陈森啧了一声,悻悻摸了摸后颈,灰溜溜回到座位。人刚走,旁边的陈路闻好像比他还想知道答案,发出了声很轻的叹息。
程欢轻瞥了他一眼,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反问,轻巧避开话题,“同桌怎么好像也挺关心这件事。”
这句话答或不答,都会印证程欢昨天说的那句“多管闲事”。
陈路闻偏头看向窗沿,用笔盖指了指外面,避开她给下的套:“现在是上午八点二十三分,天亮着。”言外之意,做什么白日梦。
“噗。”后面的贺周没崩住,呛了一口咳了两嗓子。真是活久见,居然能从陈路闻嘴里听到这种冷笑话。
程欢非但没被他呛到,还弯起眉眼笑眯眯还口,“万一白日梦成真了呢?人总是要有梦想的,不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