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理清思绪，正式着手调查，夏皎月点开与苏栎小号的聊天界面。
手机上刷新出最新的聊天记录，她沉默注视着对方的昵称，不经嗤笑出声，这人真是愚蠢又自大。
【照片】【照片】【照片】
纯黑头像不断闪烁，一条条消息弹出。
【学分的事夏同学就不用继续担心了，本来也就是个由头。】
【至于照片，你全权处理。】
夏皎月对于恶心的犯罪现实不感半分兴趣，但为了保留罪证，但还是截图保存下聊天记录，甚至为避免手机数据后续被盗取，她拿出相机照下手机里的整个画面。
备忘录中有关原书的计划表也全部被删除干净，转而记录于纸笔。
——
对于学期中段的假期，夏皎月的最切实的感受就是，繁忙且劳累。
忙着回想原书剧情，怕错过关键情节导致不好的结局。可结果往往不尽如人意，记忆模糊混乱，从而导致她老是扑空。
原书莫岁工作的咖啡厅查无此人，图书馆本该被莫岁借走的书籍安然留在原地。
这导致夏皎月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对原书的记忆能力太差了。但她不想为了飘渺的未来，主动打破女主平静的生活，于是，她只得认命等待近两个月后的返校。
同时，她还得在通过风纪处几个人的Line分享区中寻找蛛丝马迹的线索的空档中坚持练拳。她不敢过多调查，毕竟上层人的手段层出不穷。
于是她冷静地创建几个Line新号，换着点入不同人的发布圈，从图片细节，地址定位，大概排出几个疑似地点。
进行交易的场所一定具有足够的空间与舒适度，由此会所、俱乐部、酒店等场所成了重点怀疑对象。但夏皎月寻思这群人一定狡兔三窟，任何场所都有可能是窝点，于是每一个场所都被记录下来，并经过逐一排查。
不同于下层区的匮乏单一，主城，有着著有盛名的王国中心【圣埃洛斯】；盛产矿产的【赛蒙】；娱乐业发达的【茨笙】；以科技强盛出名的【丹亭】；最后还有号称王国最后防线的【蒙特】几大城区。
城区的复杂多样也影响着她的调查，夏皎月只得先排除【蒙特】和【赛蒙】，由近及远地逐一探查。
探寻的过程满含艰辛，为了混入其中，她一周甚至会在七八家会所里唱歌，玩弄着不熟悉的桌球、射箭等活动。为了不引起怀疑的靠近高级会员包厢，她梗着喉咙灌下几瓶酒，装作醉醺醺的不小心靠近。
被拦住、被怀疑，有几次差点被其他人刁难着无法离开，她都一一化解。
但伴随着危险的是，毫无进展的进度。
每当出现一些不合理的地方，不是脸上遍布红潮的匆匆离开的受害者三缄其口，就是高官贵族装模做样地举杯致意舞会，觥筹交错间净是空气中弥漫的微熏醉意。酒精麻痹着神经，醉生梦死。
——
注意到云菲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她和同学一起从云祥饭店出来的时候被搀扶着，双腿无力的打着颤。她一只手捂着肚子，姣好的容貌泛露着青意，头发凌乱披着。
而当时，夏皎月正坐在对面的咖啡店，从巨大的玻璃橱窗盯守着云祥饭店。
这是苏栎于黑色小号最新发布的动态里出现的地点，本来遮掩得还算完美。可闪耀着大理石般黑色光泽的桌面一角，露出了一款限定贩卖的甜点。
她开始排除店铺，旁边没有大型场所的排除，晚间不贩卖的排除......
最后只剩下两家，一家位于圣埃洛斯的中心，旁边有一家百年老字号；还有一家在茨笙，且店铺本身处于热闹商场中，周遭全是数不尽的玩乐场所。
本来指向一目了然，鬼使神差地，夏皎月还是选择了坐在云祥大饭店的对面，点上一杯最大型号的拿铁。
而现在夏皎月正难过地望着云菲，少女的疼痛显而易见，但她身旁的人视若无睹，只是半拖着她往前走。
夏皎月长久地注视着云菲只穿了半边的袜子，心里有种说不来的滋味，鼻头略微发酸。仿佛有扭曲的生物在她体内蹿动，心脏揪着提起，口里空留无端的苦涩。
她起身跟上前去，前面缓慢前行的二人于十字路口分开。
二人中身形矫健的女孩子一句话都没说，嗤笑着甩开手，轻慢地瞄了云菲一眼后，转身离去。
夏皎月没有急着上前，仍是不远不近的无声跟着。
她看见身前的女孩子每走一步都会牵扯着身体，随后背脊无助的抽动。
行走一段后，夏皎月眼前的身影步伐渐缓，最后停下。
单薄的肩膀不断地耸动，云菲缓慢蹲下，抖动的双手轻轻环住膝盖，她将脸埋入，无声地哭泣。明明整个人都在发颤，但她的哭声很小，隐约只能听见几声啜泣。
本来不想突兀打扰，但望着阴沉下来的深蓝天空，安静空旷的道路上蜷缩的身影仿佛顺着阴影即将融入天际，夏皎月还是轻步走至女孩身边。
她微蹲侧身，向云菲递纸。
云菲顺着手臂，将目光移向夏皎月没有表情，但眼眸闪动着几份不忍的脸。她径直起身，避开夏皎月伸着的胳膊，加快步伐离开。
而夏皎月想起刚刚对视上的一双满含防备警惕的眼眸，一时提不起勇气追上前去。
很难想象圣埃洛斯还有着这样的角落。
斑驳脱漆的蓝色铁门上遍布锈迹，蜿蜒着如同割裂的伤痕。墙壁上的粉刷已经斑驳，布满裂痕与霉斑。大门旁的窗户破碎着一个角，胡乱塞着揉皱的报纸。墙角放着一个装着破旧棉絮的纸盒子，盒子表面还有着深深浅浅的沟壑。
破烂且不安全，这是夏皎月对云菲家的第一印象。
是的，虽然于心不忍，但由于时间紧迫，每拖一刻，就会有不知何几的底层人民受到迫害，夏皎月还是选择跟着云菲来到她家门前。
也许是不曾注意，又或是不在意，云菲径直从窗户下花盆压着的角落里取出钥匙，打开门进入。
快速关上的大门阻挡了夏皎月向里探究的视线。
她在门外犹豫徘徊踱步，几次抬脚却滞住，略微萎靡。
“吱呀—”忽然传来的声响打断她的思绪。
铁门的转轴仿佛承受不住挤压发出喊叫，夏皎月顺着声音抬眼望去，换了一套粉嫩猫咪睡衣的云菲立于屋内外光影交界处，面无表情的与她对视。
“我奶奶从窗口看见你一直在这里徘徊，让我出来问你是不是需要帮助。”
迟疑片刻，夏皎月轻微点头，抬步一下溜到云菲身前，声音诚恳，“谢谢你们，我正愁找不到地方吃饭。”
似乎是没想到夏皎月顺着杆子就往上爬，云菲杏眸圆睁，眼底透着惊愕。但由于奶奶还坐在身后和蔼的注视着，她也只是扯了扯嘴角，回身往屋里走。
夏皎月连忙跟上，进屋后轻带上门。
屋内的摆设很简单，在不甚明亮的暖黄灯光下，只有一张破旧的木桌和两个矮小的塑料板凳。
而云菲的奶奶正坐在其中一个上，佝偻着腰抬头对夏皎月露出一抹慈祥的笑意。
墙边堆着比人高的纸壳，被潮湿水气浸没的边角呈现出泡烂深色，旁边还有两摞拿透明胶带捆着的压扁矿泉水瓶。
没来得及过多打量细节，也没来得及向奶奶打声招呼，她就被云菲扯着胳膊拖进里屋。匆忙关门间，云菲扬声，“我们先聊聊天，奶奶。”
夏皎月同时慌乱地朝奶奶点头致意，然后被关进房间。
房间里沉默的气氛如有实质般流淌，压得人喘不过气，二人面对而立。
“我这里有药膏，你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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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你要问什么我都不会回答的—”
两道声音同时在房间里响起，二人愣着对视。
面对仍盛满戒备的眼神，夏皎月率先移开视线。
她低垂着眼，稳声开口，“我不会强迫你说和做你不想干的事情，我只是想探寻到真相。”
见对面女孩没有打断的意思，她拿出从开始练拳后常备于身上的药膏递向云菲，
“自从受到伤害的那天后，我就一直在寻找线索，也被很多像你一样的人拒之门外。云菲，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思虑与考量，我都理解。”
“我不叫云菲。”女孩没有接过药膏，相反双手环臂地冷漠注视着夏皎月开口，“叫我孙笑就行。”
夏皎月呼吸滞了一瞬，回想她从饭店被扶出来的时候，她身旁的女孩叫唤着，“云菲你自己也使点劲行不行啊。”
但瞧着孙笑微冷的双眸，她意识到‘云菲’只是旁人附加于她身上的标签，而非她的本意。
“抱歉。”夏皎月诚恳表示歉意，但仍固执地举着药膏，“笑笑，希望我能这样称呼你。如果介意的话，你可以同我说。”
当听到‘笑笑’两个字的时候，孙笑神情一僵，眼中的冻住的冷意化开些许，表情也明显柔和不少，但她仍旧没有接话。
“我不知道像你一样的人有多少，也不知道这个群体具体有多庞大。”
夏皎月沉吟片刻，“但是如果不做任何事情的话，只会有越来越多的受害者。笑笑，我知道你只是担心你的奶奶，所以选择沉默。”
见孙笑确实完全没有接过药膏的意思，她缓缓收手。
“我尽我最大努力向你保证，你只需要给我提供线索，剩下的一切我来奔走。但对方是一个庞大的群体，我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所以我完全尊重你的意愿。”
夏皎月绕开站着没有反应的孙笑，慢步行至房间内唯一一张矮小书桌前，而书桌上涂画着一个生动的小猫鬼脸。
她紧抿薄唇，弯着腰轻轻地将药膏，和于路途中慌忙买下的一双大脸猫袜子放在桌上。
再又从衬衫侧面缝着的口袋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名片，放在旁边。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联系我。”
夏皎月没等到孙笑的回应，她还是沉默地环着双手，面朝墙壁，没给夏皎月半分眼神。
夏皎月轻叹一口气，将胸中散不开的如同被巨石压着的沉闷感疏散开，而后推开门走出去。
奶奶还是坐在那张椅子上，看见夏皎月出来，笑呵呵地开口：“丫头，你想吃些哇？”
夏皎月怔愣着，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回答。
正要开口婉拒好意，身后就传来一道柔着的声音，“奶奶，人家现在突然有急事，咱就不留了啊。”
她顺从点头，与奶奶告辞，却在打开大门正要迈出去的刹那，迟疑开口，
“对了，你睡衣和书桌上的猫都很可爱。”
其实本来她想说的是孙笑回家穿着的那双袜子上的猫咪很可爱，挂在脚脖子上随着前行的步伐摆动，仿佛轻跃跳着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
可如同再找不回来的另外一只袜子，有些话也注定说不出口。
“它去年冻死了，但还是谢谢你，因为它要是能听到你说的话，一定会很开心的。”
听见回答的那一刻，夏皎月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前两天她才在苏研的分享圈看见的，她给自家猫咪买的恒温小窝。
她仿佛突然置身另一个世界，灵魂盘旋着升天，没有情绪地低头看着沉默的破败的屋子与人群。
后面回家的路程她都好似躯体与思绪分离，没有灵魂的躯壳迈着僵硬的步子，一步一步向前，最后走向道路尽头。
原来之前自己不曾在意的墙角盒子，曾经也装载过鲜灵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