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
“自然是真。”
达官贵人之间互送姬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当年先帝最宠爱的王夫人,就是大臣许司徒家中的姬妾。
所以,在谢无陵说出这话后,洛九娘并没有感到意外。
赵翦的喜悦溢于言表。
他朝洛九娘拱手,行了个君子之礼,“在下荆州刺史之子赵翦。”
洛九娘脸色微白,她先是看了眼谢无陵一眼,见谢无陵脸上并无多余的表情,顿时红了眼圈。
她轻咬了下唇,点了点头后,便退至了一旁。
作为权贵的姬妾,性命不由人,她根本无力反抗,只能听之任之。
赵翦见此,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夫人等在下一日,后日在下亲自来刺史府接人。”
说完,他冲谢无陵颔首致意后,便转身离开了帐篷。
帐篷里瞬间便安静下来。
从赵翦提出要求后到现在,谢无陵并无多说什么。
洛九娘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泪珠子。
若是真被谢无陵送去了荆州,怕是太后的计划也要落空了。
“刺史叫妾身过来,原来不是为了赏桂。”
她抬起头,一双通红的眸子看向谢无陵,眸底闪动着泪花,看起来既软弱又有几分韧劲在。
谢无陵迎上她的目光,态度冷硬,丝毫没有往常同床共枕的情谊,“荆州地大物博,不比江州差。”
洛九娘扯了下唇角,从长袖里取出了一柄短刀。
谢无陵瞧见了她的动作,眼疾手快间,便掐住了她的脖子,另一手则快速夺下了她手里的短刀。
他眼神发狠,手上也用了力,痛得洛九娘闷哼一声。
“你要做什么?”
洛九娘挣扎不过,抬眸无助地看向了谢无陵,连声音里透着一丝绝望,“妾身既已经侍奉郎君,又怎么去委身他人?望郎君赐妾身一死。”
谢无陵手上的力度松了些,“刀是哪里来的?”
“谢侍卫给的。”
洛九娘开口:“他说山里多豺狼,让妾身留着刀防身之用。”
谢无陵松开了手,从地上捡起了那柄短刀。
刀柄上刻有‘谢’字。
确实是刺史府的东西。
谢无陵将短刀收起来,眼神漠然地落在洛九娘身上。
洛九娘跌坐在地上,双眸含泪,经过刚才与谢无陵的一番拉扯,她扎好的发髻也散落下来,这模样任谁都会怜惜。
谢无陵见此情景,并未多说什么。
他转身便出了帐篷,又吩咐帐篷前的士兵好好看着人。
等谢无陵走后,洛九娘才慢慢从地上站起来。
她擦干净了眼尾的泪珠,眼神变得沉着而冷静,不复刚才那般柔弱的模样。
…
洛九娘被安排在了主帐后面。
谢无陵怕她自寻短见,让门口的士兵紧紧地看着她,不让她出帐篷,吃喝也有专门的人送,就连帐篷里都没有尖锐的东西。
“如夫人,赵将军让我给您送来了见面礼。”
帐篷外响起士兵的声音。
“进来吧。”
话落,守在门口的士兵便掀开帘子进来,他双手捧着衣服递到洛九娘面前,“这是将军今日猎到的白貂,已让人加急清理出来了。”
洛九娘扫了一眼貂毛,白色皮毛干净无杂色,若是拿到市面上去卖,定然是有价无市。
她收回了视线,“多谢赵将军好意,但妾身如今还是谢刺史的夫人,不便收取赵将军的礼物,还请大人原物送还。”
“这……”
士兵有些为难。
洛九娘冷硬起了性子,转过了头,“我有点困了,请大人出去吧。”
士兵无奈,捧着衣服退了出去。
他一退出去,洛九娘便听见了他与另外一名士兵的对话。
两人虽然是压低了声线,但还是被洛九娘给听了出来。
士兵甲:“如夫人不收?”
士兵乙将帐篷里的事告知了他。
士兵甲故作叹气:“如夫人这是何必呢?跟了赵将军还是一样?再说了,她一介女流,跟谁不是跟?”
士兵乙:“欸,话不能这么说,这一日夫妻百日恩的,如夫人跟刺史这么久,心里定然是不愿意离开。”
士兵甲:“不过刺史骑射厉害着呢!赵将军想赢他,难啊!”
士兵乙:“这可不一定,谢刺史和赵将军联盟,是为了北伐,是为了荆江两地。就算赵将军这次没拿到彩头,谢刺史还是会把人送过去。你说,江州和一个姬妾相比,谁更重要?”
士兵甲:“……那确实是江州比较重要。”
士兵乙:“我看呐,这次刺史八成会顺水推舟。”
-
次日。
金乌刚冒出山头,军营便整装待发了。
赵翦难掩面上的喜悦,春风满面地骑着宝马来到队伍面前。对于这次狩猎,他俨然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景澄兄。”
他朝谢无陵拱了拱手,“今日狩猎比赛,景澄兄莫要因为在下是客人就客气相让。”
谢无陵骑在的卢马背上,背对着冒出头的金乌,脸上的神色看得并不真切,但宽阔挺拔的身影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他轻笑了声,算是回应了赵翦这话。
随后谢赵这两支队伍,依照清栾江为界,一支向东、一支向西。
看着赵翦远去的背影,谢无陵收住了面上的笑,沉声问道:“昨夜情况怎么样?”
“一切安好。”
谢吏回答。
他顿了下,又道:“如夫人也在帐篷里没出来过。”
谢无陵:“这次狩猎,你留在营地。”
谢吏:“是。”
说完,谢无陵便拽紧马绳,带着部众朝东边奔去。
…
寒冬过后,气温转暖,冬眠的动物也冒出了头。
赵翦让手下收罗起今日所打的猎物,又洋洋得意地问着手下,“我今日的战果可比得上谢无陵?”
父亲手下儿子最多,但唯独自己的骑射最好。
这些年来,他的出头表现,也让父亲对自己多了几分偏爱。
手下犹豫了下,又道:“听闻谢刺史还未继位时,每年的春猎都是他第一名。这些年他做了刺史,才将狩猎的机会让给了部众。”
赵翦听后,有些不悦,“你是说我比不上谢无陵?”
手下连声道:“属下不敢。”
他顿了下,“将军若是担心彩头,那……”
“闭嘴。”
赵翦看向不远处的目光突然亮了起来,止住了手下的说话声。
手下闻声看了过去——
竟然是一只雄壮的鹿王。
猎到一头鹿王,定然会在今晚的宴会上出尽风头。
很显然,赵翦也是这么想的。
他眼中流露出几分自信与势在必得,“你们先把这些猎物带回去,待我亲自去猎了这头鹿王。”
-
没有谢无陵的命令,洛九娘断然是出不了这帐篷的。
“如夫人。”
外面响起了谢吏的声音。
“进来吧。”
谢吏掀开帘子进来后,洛九娘看到了他怀中抱着的桂花枝,“如夫人,这是刺史让属下给您摘的桂花。”
“给我摘的?”
闻声,谢吏抬起了头,看见洛九娘微红的眼睛。他顿了顿,又说:“如夫人不必担心,刺史的骑射在江州是出了名的,这次狩猎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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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不会让赵将军拿了彩头。如夫人只管放宽心便是。”
若洛九娘只是谢无陵身边一个单纯的姬妾,定然会信了谢吏的话。
但她并不是。
被谢无陵送走是板上钉钉的事,为今之计,她只有先完成太后的任务,再想办法保住自己的身份。
洛九娘故作幽怨地叹了声气,“谢侍卫,你是不是在哄妾身开心?”
她低头掩了掩面,“将军既没有让你送花给我,也不准备赢了赵将军,是不是?”
谢吏敛了敛唇,没应。
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劝解洛九娘。
如夫人性子好,在刺史府时也颇为照顾他们这些下人。
他们也断然不希望如夫人被送走。
但刺史的心思,岂会拘泥于儿女情长?
“罢了。”
说着,洛九娘擦了擦眼泪,“当年在曲阳时,多亏了刺史相救,我才能从兵痞手中活命,如今去了荆州,也算是报了刺史的救命之恩了。”
谢吏欸了声。
他心里也有几分感慨,但刺史做的决定,又岂是他们这些下人能更改的?
“如夫人,荆州……”
“谢侍卫。”
谢吏还想说两句宽慰的话,就被洛九娘打断了,“妾身已经在帐篷里待了一天了,可否出去透透气?”
谢吏有些为难。
洛九娘冷笑:“军营里这么多人,你还怕我跑了不成?而且你随时随地的跟着我,能出什么事儿?”
谢吏犹豫了下,最终点了点头。
她一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就算有心想跑,也无力回天。
见谢吏答应,洛九娘随意披了件大氅就出去了。
山里偏凉,又加上昨夜下过一场雨,天气更加寒凉。
秋风冷冽,吹着洛九娘的衣衫猎猎作响,她大致记住了营地的情况,就见一匹快马飞奔入军营。
“刺史回来了!”
随着侍卫的传话音落下,谢无陵带着一队人马,以及丰厚的猎物满载而归。
谢吏见此道:“如夫人的担忧多虑了,刺史狩了这么多猎物,定然是第一名。”
洛九娘但笑不语。
谢无陵自进营地后,视线不置可否地就落到了洛九娘身上。
她实在太扎眼了,也很难让人移开视线。她披了件杏色的毛氅,绒毛拥着小脸,显得更加娇美。
难怪赵翦会一眼看中她。
谢无陵与洛九娘的目光撞到一瞬间后,便离开了视线。他手上拽紧了马绳,径直从她身边经过。
谢无陵已回归多时,但久久不见赵翦的身影。
此刻,夜色将晚,谢无陵担心山中会有危险,正准备派人进山寻找,便瞧见赵翦的小兵带着一车猎物而过。
“谢刺史。”那小兵高声开口,声音难掩兴奋:“我家将军去追鹿王了,让小人先将这些猎物送回来清点。”
听到‘鹿王’一次,众人也议论纷纷。
这清栾山的鹿王名头由来已久,但行踪隐秘,能遇上就已经是极大的运气,若是再猎到——
众士兵的目光不由得看向了谢无陵。
谢无陵神色无常,“既然如此,那就先清点猎物吧。”
“是。”
话落,两拨人开始分开清点谢赵双方的猎物。
此次围猎战利品众多,双方花了半炷香的时间才全部清点完成。
“此次春猎,赵将军略胜一筹!”
洛九娘身形故作踉跄。
幸好,身边的谢吏扶了一把。
他轻叹了声气:“如夫人。”
洛九娘重重地垂下眼睑,挡住眸底的情绪。
果真如料想的那样——
谢无陵早就做好了顺水推舟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