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是错觉吧？
徐岁杪低垂着眼，她能听见徐椿和徐夏加速的心跳声，和失去规整的心律节奏，清晰可闻。而她自己，则是很难集中注意力，她的意识似乎时不时溜号了，又很任性的，在她的大脑里留下了一段一段的空白。
实际上，群山和大海本来就被切割拼贴在了一起。也许她们正行走在拼图线附近，所以她的超级听力，才会捕捉到海浪声。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单纯的神经过敏了。对于想象力匮乏的徐岁杪来说，她很难去脑补未知，是以她根本理解不了自己的恐惧。
徐岁杪神情有点呆。群山是有尽头的，哪怕此时寂静险峻的深山似乎变成了神秘莫测的迷宫，她们也有类似指南针的导航，她们物资丰裕，战斗力有徐椿和帝青，加上她自己也能算半个，生存无虞，所以她们在恐惧什么呢？有什么好恐惧的呢？
可，直觉在战栗。
“嚯！卧槽——！”
领队走在最前面的徐椿突然大叫出声，并用最朴实的问候语表达了她内心的震撼。
雪窖冰天的山路崎岖难行，又带着无比压抑的逼仄感。而在她们攀上一处陡坡后，视野却陡然开阔，一切豁然开朗。
遥遥远处，从陡崖坠落奔涌不息的瀑布已然冻成了晶莹剔透、瑰丽壮观的冰瀑玉帘，那浑然天成的自然之美，如梦似幻，宛如银河落下的仙境。
极富视觉冲击力。
“太美了吧。”徐夏低声喃喃，“我们一路的辛苦，好像又挺值得的？”
徐岁杪也看了过去，晶莹剔透的冰瀑在阳光折射出了浅浅的蓝色，有一瞬，她幻视了自己正身处海底，从下往上，看见了海面。
果然是对大海有阴影了吧？徐岁杪有些难为情，她不该如此胆小的，大不了以后都远离大海就是了。
“那里！是古镇吧？是我们国家的古镇！”徐夏兴奋地指向崖底，“太好了，终于可以好好地休息一段时间了！”
话音未落，徐夏就一马当先地冲了下去。
“小心啊！”徐椿恼火地拽住了徐夏衣服上的兜帽，“你是想直接滚下去吗？”
“知道了，知道了。”徐夏老实地顿在了原地。
“岁喵，我们先去那里休整一下？”徐椿问。
“嗯。”
徐岁杪点头，她好像忘记了什么，但转瞬，她的这点念头也被忘记了。
斜阳西落。
徐岁杪她们一行人赶在天黑之前，闯进了静默无声的崖底城镇。
随着她们的到来，这一片突兀被粘贴进深山的城镇无声沸腾了起来。
“好安静啊。”徐夏小声地说道。
而比徐椿她们更快回应她的，是第一只发现她们的丧尸发出的刺耳尖啸声，紧接着，应和的啸声此起彼伏，无数丧尸倾巢而出。
这片城镇的丧尸和她们之前遇到的丧尸完全不同，它们体型瘦削，脸部扁平，猩红的双眼凸起外翻，裂唇向外龇着参差不齐的利齿，而比它们丑陋可怖的长相更恐怖的，是它们行动迅速，肢体灵活敏捷，轻易就能在建筑间攀爬跳跃，并且它们懂得通过啸声，鬣狗似的合作捕猎。
徐夏无法自抑地发出了失控的尖叫。
“帝青！”
徐岁杪大喊，一边挥起骨朵砸飞了一只鱼跃扑来的丧尸。
“我在。”
蛛身女郎应声现身，她的手臂异化成了锋利的螯肢，优雅地行走在丧尸群里，轻描淡写地收割下了丧尸的头颅。
轰——
巨大的火焰腾空，照亮了昏暗的城镇。
似乎、似乎……有什么东西出现了。徐岁杪茫然地僵立在原地，她看到、她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个……什么东西，一个一闪即逝的……怪物，一个绝对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不可名状的、无法言传的幻影。
徐岁杪瞳孔骤缩，思维停滞，那些先前分辨不出的古怪耳鸣，在她的脑海里回荡，变成了混沌、粘稠、癫狂、震颤的可憎音节，到底是什么样的生理构造，才能发出那样恐怖而疯狂的低吟？
徐岁杪发出无声的尖叫，她感觉自己的脑袋要爆炸了……
但事实是她的脑浆还好好地呆在脑袋里，徐岁杪丧失了对时间的感知，她觉得过去了很久，很久很久，可当她涣散的目光恢复了正常的时候，眼前的画面和火焰刚照亮古镇时的景象，并没有什么变化。
徐岁杪神色呆滞地看向帝青，视野仿佛出了信号故障，帝青死神般的身影莫名扭曲晃动了一下。
虚拟症？
还是，她异常的超级视听能力其实是有副作用的，现在意外发作了？
意识支离破碎的徐岁杪不知道，现在也不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她熟练又艰难地阻断了自己的思考，以暴力，将一切都发泄给了丧尸。
“草！这些丧尸的速度太快了，好难瞄准！”徐椿很快转变了策略，她视线搜寻着能够躲藏的地方，“这边，往这边跑！”
徐夏人飞也似的跟上了徐椿，但徐岁杪和她们分散了。
“大姐，你们先躲好，我和帝青躲去另一边！”徐岁杪尖声叫道：“晚点我和帝青再想办法去和你们会合！”
“好！以你的安全为先！”
徐椿和徐夏跑进了一家民宿，并安静了下来。
伴随着阵阵啸声，丧尸似乎感到害怕了，它们不再向帝青发起冲锋，而是开始退后，并狂躁地向着徐岁杪的方向耸动鼻子，流着口涎。
十分恶心。
它们显然也很忌惮徐岁杪，却又不想放弃眼前的食物。尽管这个食物比它们的速度更快，更敏捷，力量也更强大。它们渐渐隐退进了昏暗的阴影，不远不近地蹲守出了一个包围圈。
“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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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岁杪偏头望向古镇一隅，原著小说里根本没出现过这类丧尸。
帝青弯腰将徐岁杪抱了起来，让她坐了他的手臂上，“我们该躲去哪儿？”
蛛身女郎不知何时变成了蜘蛛先生。
徐岁杪扭头看向他，一瞬，视线凝固，混杂了人脸的蜘蛛脑袋上排列着漆黑复眼，口器一张一翕，俊美的蜘蛛先生变成了怪物，丑陋、诡诞、怪异、可怖，令人作呕。
他高大挺拔的赤｜裸上身也变成了蜘蛛异化的肢体。
此时此刻，徐岁杪看见的帝青，只是类人而已，勉强类人而已。
但等她再一眨眼，帝青却依旧是俊美无俦的模样。
徐岁杪低下头，随手一指，“那边。”
徐岁杪和帝青躲进了一家杂货铺。
杂货铺的门头很小，但里面别有洞天，似乎什么都卖，最里面有一扇隔门，应该能通往后屋。
帝青关好了店门。
徐岁杪抱膝坐进了柜台后的椅子里，她将脑袋搁在膝盖上，一阵虚弱，旋转的眩晕感蓦地袭来，她失去了意识。
*
黑匣子——
事实上这件事非常奇妙。
祂来到这片宇宙，原本打算小睡一会儿。
等醒来后，祂才会进食，群星、星云、空间、时间、能量、光……整个宇宙的一切，都是祂的食物。
但在半睡半醒间，祂不经意感知到了短暂、脆弱、渺小，却又鲜美香甜的存在。
祂投下了目光。
那是个直立行走的弱小生物，他们管自己叫‘人类’，一种弱小而无用、傲慢又蠢笨，毫无价值的生物。
他们的味道极其差劲，令祂毫无食欲。
唯独她不一样，她闻起来非常、非常、非常的美味。
祂决定吃掉她。
只不过在祂意识稍稍下降的一瞬，祂在通晓那个星球上一切的同时，也悄悄改变了主意。
祂决定以爱的方式吃掉她。
而这，一定就是人类所说的缘分了。
这很有趣，但祂必须非常小心，非常小心的一点点降临，才不会让那这颗星球腐烂，至于过程中逸散的一些微末力量，是会有一些影响，但不值一提。
她所在的这颗星球，就像一粒美丽的沙子。
祂学会了爱屋及乌。
祂必须非常小心，因为祂不希望她被异化成祂的‘眷属’，所以祂派出了信使。
而她也给了祂回应，祂是如此的愉快。
祂必须非常小心，祂仔细观察过，人类都很需要精细地照料、饲育，这很需要耐心，不然人类很容易就会坏掉。而且，脆弱的人类也不是合格的苗床，真令祂为难，为了让她今后都能无所畏惧的直视祂、听见祂、触碰祂，祂需要再耐心一些，再小心一些——
无需着急，她的命运属于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