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钱满满一到讲堂，叶浮舟便察觉到了她的微妙变化。
虽神魂没变，却多了一个只会出现在方外之人身上的熟悉存在。
他曾拷问过第一个出现在他身边的方外之人，那人自称是攻略者，身上为她提供能量的存在叫做系统。
每一次，他都能精准地找出不同的攻略者，并将其与系统一起抹杀。
没想到这次系统却难得聪明了一次，不再凭空捏造攻略者出现，而是选择了背景深厚的钱满满。
莫不是天真地觉得，他会不敢对钱满满下手。
无非是动手时机的早晚罢了。
叶浮舟在心底冷笑。
看在三长老对他还有用处的份上，他可以暂时不对钱满满出手，只将她控制在眼前。
不过，若是钱满满像以往那些攻略者一般，不自量力地试图阻挠他……
叶浮舟在心中惋惜地叹了口气，那只能让她消失在这世上，哪怕需要多花些心思收尾。
“谢谢大师兄。”
钱满满点点头，丝毫不觉眼前人在瞬息间闪过的各种危险念头。
等目送走了叶浮舟，她迅速冲进卧房，扑到了铺着柔软被褥的床上。
这可是望云峰，她小时候打滚耍赖也没能让叶浮舟答应她进来的地方。
她竟然真的进来了，还要在这住好长一段时间。
果然大师兄是天底下最好的师兄，她才不会被什么红名绿名挑拨。
抱着柔软温暖的被子，钱满满挂着甜滋滋的笑容，渐渐进入了梦乡。
彻底陷入睡眠之前，她脑海中独留一个念头：
明天师兄什么时候来找她逛望云峰，千万别一早就来。
事实证明，叶浮舟并没有一大早就来。
主要原因是钱满满认为天没亮就不算早上，只能称作半夜。
“师妹早。”
叶浮舟今日身着白色长袍，头发用同色发带简单束着，抱剑随意斜靠在门前的枫树下。
听到钱满满开门的声音，他抬眸一笑。
白衣，红叶，月色清辉，抱剑少年。
抱着一腔起床气打开门的钱满满，顿时愣在了原地。
万籁俱寂，她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在极端的美色下，好像做梦做到一半被叫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师兄只是习惯早起，师兄有什么错。
她承认自己色迷心窍。
“师兄早。”
钱满满揉了揉情不自禁发烫的脸，扭扭捏捏走了过去。
“我们现在就开始逛望云峰吗。”
少女绯红的脸颊映入眼帘，叶浮舟看清她神色中的羞怯与欢喜，唇角的笑愈发柔和真挚。
唯有眸底一片冷然。
“掌门昨晚传讯，让我今后带着你一起修炼，我们先去演武场练剑如何。”
他温声说着，已预料到对方会有的激动反应。
无论是试图用情感打动他的攻略者，或是想要杀死他的攻略者，都不会放过任何能够接近他的机会。
“修炼？演武场？”
钱满满一个激灵，瞬间从方才的唯美画面中清醒。
她双目警觉，试探般问道：
“所以师兄找我不是为了逛望云峰？我们以后每天都要起这么早吗。”
“不错。”
叶浮舟点点头。
话音方落，他惊讶发现钱满满眼中的迷恋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叶浮舟：“……”
他明白人心易变，但钱满满的心未免变得太快。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师兄，要不算了吧。”
钱满满不知道叶浮舟复杂的内心活动，满心想着推脱。
她了解掌门师伯的性格，师伯在修炼方面对她一向严格，平时有三长老护着，师伯不好压着她没日没夜地修炼。现在三长老闭关，师伯肯定得趁机管教她。
没想到她没在主峰住，师伯依然找人盯着她。
“师妹何必见外，我已经答应了师伯，一定在三师伯回来之前帮你筑基。”
叶浮舟仍是一副温雅君子的模样，任谁也看不出他的笑容僵了一瞬。
只因他发现钱满满看向他的眼神中，不仅再也找不到分毫痴迷，甚至隐约能看出细微的烦躁。
是的，烦躁。
钱满满正因为要跟他朝夕相处而烦躁。
这个认知令叶浮舟感到挫败。
虽说他不愿意见到钱满满如同以往那些攻略者般对他苦苦纠缠，但看到钱满满一副对他避之不及的表情，心里却无端地不舒服。
“好吧，那就辛苦师兄了。”
钱满满垂头丧气，本就没睡够，现在更是憔悴。
还想着要是叶浮舟太忙，她就能以此为借口不跟他一起修炼呢。
就算她平日里再崇拜大师兄，也耐不住天天被叫醒早起修炼。
光是想象，她就丧失了所有活力，连师兄那张往日里百看不厌的脸都不想继续面对。
叶浮舟见她一副天塌似的颓唐模样，心中的不悦诡异地消散了些许。
他勾起嘴角，故意关心道：
“师妹看着怎么没什么精神，可是昨晚没休息好，还是我太早叫你起床了。”
钱满满闻言，满是怨念地看了眼身侧神采奕奕的叶浮舟，确切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差异。
“师兄明知故问，我从没这么早起床过。”
叶浮舟当即内疚蹙眉：
“怪我，元婴修士并不需要睡眠，只需每日打坐，因此我不太了解师弟师妹们如今的作息。”
他说完，又放柔嗓音安抚了一句：
“师妹别担心，你日后习惯就好。”
卡在练气期许久的钱满满一言不发，加快脚步走到了前面。
莫非是她起太早导致的心情不好，不然为何总觉得师兄的话这么不顺耳，跟平时让人如沐春风的样子完全不同。
叶浮舟在她身后无声轻笑，看着前方气鼓鼓的背影，笑意第一次真切地蔓延到眼底。
修真界中，大小宗门数不胜数，每个宗门都有其特有的生存方式。
譬如天工门专攻炼器，以器修闻名，太素门专攻炼丹，以医修闻名。
而御天宗，则是以剑修弟子们断层领先其他宗门的实力，牢牢占据了修界第一宗门的称号。
除此之外，宗门内设立药宗、器宗、法宗等分支。
即便这些分支，一时比不过如天工门或太素门那般有着独家传承秘籍的特殊宗门，但若是将分支单独拎出来开山立派，也是能在各个领域里排名前五的存在。
三长老刚将钱满满接到御天宗的时候，带着她在各个分宗轮流住了一段时间，试图找出她的天赋所在。
最后得出结论，与其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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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进步，不如做师父的变得更强大。
只要师父强大了，自然能找到天材地宝帮徒弟突破，更没人敢欺负徒弟。
因此在收钱满满为徒之后，本就沉迷修炼的三长老愈发刻苦。
如今除了掌门的修为比他高半个等级以外，在修界堪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与其相反的是，三长老唯一的徒弟钱满满，则是个彻彻底底的普通人。
无论是悟性还是资质，在人均天才的御天宗内，都是垫底。
好在钱满满的心性却是极好，遇事格外地看得开。
对她来说，能够平凡快乐的活一辈子就足够，不需要处处与人比较。
然而，大部分同门并不能理解她的想法。
包括叶浮舟。
不知第几场比试过后。
钱满满跌坐在地，一手握剑，一手撑地，手臂上时不时传来的酥麻感令她差点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
“师兄我求你了，你放过我。我真的不在意筑基早晚，天资如此，何必强求。”
钱满满与叶浮舟一到演武场，叶浮舟便以实战时更能突破潜力上限的理由，与她比试了好几场。
为表公平，他将修为压制在了炼气后期，与钱满满一样。
然而就算如此，她使出浑身解数照旧不能在他手上撑过五招，最后只落得个身心交瘁的结局。
钱满满不愿继续被单方面碾压，哪怕她再不在意与他人之间的天资差距，也难免在一次次的失败中情绪低落。
加上身体因体力透支而带来的酸痛，心下难受极了。
“师妹别说玩笑话，我不认为师妹比别人差，更何况勤能补拙。”
叶浮舟哑然失笑，语气无奈中带着包容，好似在面对一个调皮的顽童。
“方才师妹的剑招有两处错误，我们纠正了再试一次。”
然而他话音刚落，钱满满竟忽地红了眼眶，豆大的泪珠不停滚落。
“不试，不要，做不到。”
钱满满吸了吸鼻子，扭过头去不肯看叶浮舟。
她能明白叶浮舟是为了她好，可这样的做法，总让她想起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在钱满满刚进宗门的时候，就隐约察觉到了自己与他人的不同。
别人挥一万次剑就能出现的剑气，她却得每天挥剑三万次，坚持一个月才能出现。
钱满满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对她来说，能好好的活下去就足够满足。
比起大多数凡人，能够接触修界的她可以说是万中无一的幸运儿。
偏偏总有人好心安慰她:
“没事的满满，虽然你天分不够，但你不要自卑，勤能补拙。”
暂且不说勤奋究竟能不能弥补天分的不足，钱满满自觉从未因此自卑过。
可为何大家都要用同情鼓励的眼神看着她，后来更是刻意地不在她面前提任何修炼进度相关的话题。
也许他们的本意是出于好心，但这份好心，本身就是一种伤害。
钱满满抬起手拭去眼角的泪珠，侧过脑袋，不再看叶浮舟。
然而，比起生气，她内心的酸涩感更像是委屈与伤心。
若是其他人说这话便罢了，她听了就忘，并不会像小时候一样感觉别扭。
可为什么是大师兄这么说，大师兄为什么也跟别人一样这么说。
她再也不想崇拜大师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