轧倒的篱笆外预兆着什么,兔子不见了。
大清早,陶蓉就见少女焦急地四处寻找。
“锦哥哥,兔兔我养了三年,它很乖,从来都不会乱跑,为何会突然不见了?都怪我这几天顾着跑出去玩,是我没有看好它……”
“别着急,我帮你一起找。”
“哥哥,兔子不会好端端就不见了,会不会是……”
顺着少女红通通的眼眶,锦雏目光落在不远处握着扫帚的陶蓉身上,他微顿。
虽然他有心放过小丑八怪一次,但很显然,这凡人并不是规矩老实的等闲之辈。
昨夜她一个人待在院子里,依她小肚鸡肠的性子,想必满腹怨愤。
“兔子怎么不见了?”
锦雏撇眉,语气下意识便带上诘问:“昨晚就你一人在屋子里,兔子偏偏这段时间失踪了,是你做了什么吗?你对我心有不满?”
不得不说,独眼怪挺了解陶蓉的秉性,不过陶蓉对他算不上不满,只是一视同仁的瞧不顺眼,想他死。
陶蓉百无聊赖扫了扫落叶,要入冬了,院子里栽了这么多树,结果叶子都落光光啦。
回头时,她表情无辜且茫然:“小姐,我冤枉啊,昨夜我就早早睡下了,睡得沉,根本不知道发了什么。”
锦雏冷嘲热讽:“我和萤萤昨夜出去了,你怎么可能那么早就睡得着?”
“我为何睡不着?我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凡人,每日要干活,很累的,沾床就能睡着。”
锦雏横她手中的扫帚,轻嘲:“萤萤叫你干活了吗?我也没有,别拿这些当借口。”
“主人说了,说我按照以前怎样,现在就怎样来,这些活还是我干,我吃了驯兽丹,根本没办法不听。”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怪我喽?”
“不敢。”
独眼少年哼笑:“你有什么不敢的?我当初救了你一命,除了让你干活,也指点过你,总归没做过什么狗憎人厌的事吧?你这个白眼狼。”
“行了。”
萤萤泪花在眼角打转,她养的兔子失踪,心里焦急,结果锦雏哥哥和陶蓉斗起嘴来了。
从她的兔子扯到别的话上,她看着二人你一嘴我一嘴,明明不把她的事当回事!
而且……锦雏脸上还含着笑,她越瞧越觉得心里堵得慌。
“锦哥哥,你还是陪我出去找找吧,说不定……兔兔真的跑出去了。”
她没有证据指认谁,兔子不见了,也怪她自己不注意,若是无凭无据非要怪在陶蓉身上,锦雏恐怕觉得她不讲理。
萤萤对外面的世界所知甚少,如今好不容易多了一个待她好的家人,她唯恐一不小心,就会让锦雏觉得她没有教养。
萤萤匆匆瞥了一眼丑陋的陶蓉,自己还是和她不一样的。
从小时候起,阿朗哥就夸过她,说世人皆鄙,唯独她超凡脱俗,至善至美,不染纤尘。
锦雏哥哥也赞过她,说她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姑娘。
而看看眼前这人……萤萤大半闷气都消散了。
算了,她平白无故和一个丑恶可怜的凡人,恼什么呢。
兔子好歹养了三年,山里再大,不管是死是活,只要仔细找,总归找得到。
吹出一声清脆的口哨声,不消半刻,成群的狼朋友从山巅而下,乖顺地聚集在院子外等待她的命令。
狼的嗅觉最是灵敏,到时候,应该会发现些什么痕迹。
少女眼眸湿润,回头看了一眼院子里的陶蓉,眼睫眨巴眨巴,我见犹怜。
她头一次对陶蓉缓和了语气,温软有礼道:“陶姐姐,刚才是我不好,是我错怪了你,麻烦你在院子里不要走,我们出去找找,或许兔兔晚些自己也能回来了,可以吗?”
陶蓉挑眉,迎风立在飘着落叶萧瑟的院子里:“好的,小姐。”
*
萤萤比她想象中还要聪慧,虽然不知道在顾及什么,但陶蓉昨夜从她宰杀兔子到给兔子埋骨,都做的隐蔽且没有留下痕迹,还特意用了混淆味道的匿香蕈。
这几日,她借着采摘野果的名头,在山里寻到不少草药。
就如匿香蕈,此草看着平平无奇,却是《万灵草经》记载过的,完全能用自身浓重的味道掩盖其它气息。
日头偏移,驮着少女的头狼伏下身,方便让少女落地。
锦雏没有回来,倒是萤萤先回来了。
陶蓉赶忙迎上前去,上手帮少女摘取身上沾染的草屑,轻声问:“萤萤小姐,可有什么发现?锦雏大人呢?”
少女情绪低落,郁郁寡欢:“兔子还没有找到,太奇怪了,一点踪迹都没有……锦哥哥他说什么有妖气,让我先回来。”
“有妖气?”
“嗯。”
脸色有些疲软的少女懒懒掀起眼皮瞥了一眼陶蓉,仍是不太愿意搭理她。
此时四下无人,只有两人与一匹头狼。
头狼也跑了半日,累极了,正趴在地上对着泥地里的小水坑饮水。
“真的不是你?兔兔不会无缘无故消失,整个山里,没有动物会随意进院子做坏事,我想到的只有你。”
萤萤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
她向来不会如此咄咄逼人指责谁,别说周朗哥,就连咬过她的蛇,萤萤最后都心软放过了它一命。
可现在,她脑海中闪过几个时辰前锦雏与眼前女孩斗嘴的模样。
锦哥哥待她很温柔,可与对她一天到晚都轻声细语咧嘴笑的锦雏相比,她心里还是更喜欢斗嘴时候的少年。
脸上看得出喜怒,萤萤觉得这样的锦雏,才是真实的。
她捉摸不清锦雏对陶蓉到底是不是关心的,所以只好掐着时机在这私下里问陶蓉。
“你实话告诉我,到底是不是你?兔子到底被你藏在哪里?”
手心里是绵密的细汗,萤萤学着周朗的面色,表情冷硬地瞪着陶蓉。
那副表情,看起来凶巴巴的,对陶蓉来说,却没什么威慑力,颇像个‘色荏内茬’的纸老虎。
“我也不是什么好欺负的人!你别以为我这几天不理会你,看起来不为难你,就不会对你怎么样!兔兔我养了三年,你如果敢伤害它一根兔毛,我都会让你付出代价!”
少女面皮子薄,这种话没说过,压着嗓子低吼了两句,结果眼前的人依旧没多大反应。
她的脸颊渐渐涨红了。
“陶蓉,我没当着锦雏哥哥的面责问你已经很给你面子了,现在也是在给你一个机会,你不要逼我把事情做的太难看。”
什么一根兔毛?陶蓉早就尝过兔肉的滋味了。
陶蓉静静看着眼前的少女,愣不吭声,意味深长打量观察少女的言行。
看了半晌,陶蓉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她以为是个对手,结果像个刚探出头的嫩芽儿,小笋尖儿,太嫩了。
正好,趁着锦雏这个碍事的妖不在,陶蓉也好大着胆子试试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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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相望,萤萤心口跳如擂鼓,险些败下阵来时,她冷不丁地听见一声轻笑。
清凌凌的,像是天寒地冻,结了冰的溪面破开,积雪消融之声。
“小姐,真不是我,兔兔那么可爱,我怎么可能做那种残忍的事?”
脸上凹凸不平,布满疤痕的少女笑了,去倒了一杯茶水来,递给了萤萤。
“小姐,口渴了吧,先喝茶润润嗓子。”
萤萤第一次骂人。
没成想这人这般无耻。
陶蓉手刃野狼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萤萤没去接茶碗,缩手避开,没成想茶碗直接底朝天落地,翻了个面。
“抱歉,小姐,是我笨手笨脚。”
陶蓉屈膝跪下,捡起茶碗,低着头莫名卑微到极点。
“小姐,其实兔子也好,人也好,都向往自由,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我也是有爹娘疼爱的姑娘,要不是生活所迫……我不会跟随锦雏做他仆人,也不会自寻死路闯入这座山,为了活下去靠一己之力去抵抗狼群……”
“小姐,我也是人,我也会痛也会难受,这些天,我也想让小姐像接纳锦雏大人一样接纳我……可我蠢笨,讨不了你欢心,兔子突然不见了,我心里也很恐惧,锦雏刁难我是常事,你也怪在我身上,我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女孩失魂落魄跪在地上,咬着下唇,眼泪从她那双凝滞眼睛里像泉水一般流溢出来。
“小姐,我很羡慕你。”
霎时,坐在石凳上的萤萤心尖儿便如同踩空般猛地一紧,大脑一片空白。
她听到了她开口说得艰涩的“羡慕”二字。
细细低低的呜咽声传来,清晰地传入耳朵,一下又一下,猛敲猛打少女无措的心口。
“你…你起来。”
少女在山中隐世,有大妖全心全意迁就照料,不分尊卑贵贱,也没有和谁撕破脸皮伤人至此。
也没有见过谁,当她面哭得像两眼小泉,啪嗒一串,啪嗒一串,不断线儿。
“你快起来,别哭了。”
“小姐,我知道我不好看,你对我也有成见,可你对山里的一花一草都有怜爱之心,若当真那般善良,为何唯独讨厌排斥我呢?”
陶蓉手捂住脸,泪水却从指缝里向外涌流。
“我……”萤萤哑口无言。
她脑袋杂乱得很,绷紧了脊背,不知道要作何反应。
她觉得自己急需把锦雏唤回来,让他为自己解解惑。
又觉得自己该扶起地上的女孩,至少也给她擦下眼泪。
可她还在为难思索间,极粗糙磨手的掌心已经扣住她的手腕。
陶蓉脖颈的肌肤很白嫩,手背除了伤痕,却也有风吹日晒的晒影。
衬着萤萤肤若凝脂的手腕,有明显色差。
“小姐,你该接受这样的我不是吗?”
少女摊开手指,发红的眼角带着一抹嫣红,她紧紧盯着萤萤,神情认真。
“我的命可捏在你的手里了,以后我就做你的兔子也可以的……小姐,你不能弃我于不顾啊。”
萤萤从没这样七上八下纠结过。
就像被什么东西癞上了,甩不掉的感觉。
“小姐,你好狠的心……”
周朗哥说过,凡人擅长算计,堪比狐狸。
萤萤磕磕巴巴,阖眼不去看她:“好了,你起来,兔子的事,跟你没关系,我不会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