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密不透风的地窖里,长时间暴露在尸臭中,会出现头晕恶心的症状。
身旁的少女倚着肩膀咳嗽时,陶蓉没什么反应。
没过多久,等归于寂静,少女又猛地呛住,胸膛剧烈起伏。
“我好、难受。”
真娇气。
陶蓉盘腿而坐,没有吱声,她身上还剩下一点儿甘草,也不知道还要撑多久,不可能给别人。
“有没有人!阿朗哥,你什么时候来救我!”
“……”
头昏脑涨的少女跌跌撞撞起身,失了神,脚下一绊,两只柔若无骨的手倏地勾住陶蓉的颈脖,这一下,少女斜摔在她腿上,陶蓉下意识伸出手,揽住少女后倾的后背。
同为女孩,陶蓉皮糙肉厚不说,腰腹和手臂早就因为长年累月的做活留下了肌肉痕迹,身上一股子汗味和沾染的血腥味。
但萤萤就不一样了,骨骼纤细,身子柔软,后背纤薄,腰肢更是水蛇腰一般,细瘦的不像话,在这么难闻的地洞里,她身上还散发着清甜的暖香,这香气并非香料调制出来的,而是从少女肌理由内而外的体香。
对比太强烈,若是这玉骨冰肌的小仙子远在天方,那再如何陶蓉都不会上心,可现在,这个小仙子的存在,便是处处碍眼。
普通人与人交往,不是家世地位相近,就是外形能力齐平,富家子不会找一个穷苦百姓谈天说地。
自然,一无是处的人在优秀出众的人面前,能离得远远的自然是好,但若是被迫拴在闪耀着光芒的人身边,便会被光芒所伤,显得更为渺小粗鄙。
别说毫无芥蒂相处,不心生自卑、嫉妒就已然不错了。
陶蓉此刻就是这种心理,就算萤萤没有长着和苏灵玉一样的面容,她对这种人也有一种反感,别说会把这个纯美的白茶花小姐当做朋友,若非驯兽丹在体内作妖,陶蓉对她有个好脸色都难。
少女虽然身量轻盈,但一屁股跌倒刚好压到陶蓉磕伤的腿骨,闻着鼻息的暖香,陶蓉皱眉,立即松开她。
“阿……”
少女抱住陶蓉的脖子,手脚绵软,吓出冷汗,伏在陶蓉怀里慌急喘息。
“起来。”陶蓉心烦气躁,翻了个白眼,心里暗忖这人怎么这么弱不禁风。
“呜呜呜……姐姐,阿朗哥怎么还不来,萤萤好饿好渴,要死在这里了。”
饿死更好。
我不杀伯仁,伯仁的宝贝妹妹为我而死,这多好,想想就解气。
“姐姐,你……你这是什么?”
已然饿的前胸贴后背的少女盈盈抬头,刚才她额头搭在陶蓉怀里,明显触及到她怀里胀鼓鼓有什么硬物。
“是果子吗?”
萤萤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肚子刚好“咕噜噜”叫。
“不是。”
陶蓉脸色暗暗一沉,一时不妨,衣襟里藏着的半袋甘草就被她发现了。
“小姐,你快起来吧。”她默默挡住怀里祛痰止咳,补脾益气的中草药,讳莫如深,对怀里的东西只字不提。
“……好。”萤萤咬唇,支起身子,慢吞吞从她身上下来。
少女看似天真,实则在深山老林除了不得下山,也一直被哄着迁就着,脸皮子薄,自尊心挺重,陶蓉藏着掖着,她自然也不好再开口。
幽暗中,小小的动荡又重归于平静。
陶蓉以为事情就这样揭过,没过多久,却听见呜呜咽咽的哭声。
身侧的人抱臂缩着,不挨着陶蓉了,刻意保持了一段距离,虽然没再喊疼喊饿,但哭得细弱蚊蝇,瓮声瓮气,像是更哀伤委屈了。
她用这种方式,和她闹脾气?
想忽略都难。
陶蓉抬头翻了个白眼,她对这种哭唧唧的小仙子可不会怜惜。
相反,还起了试探的心思。
“小姐,这是草药,我肩膀被毒蝎子叮过,头有些烧,所以备下一点甘草,清热解毒的。”
陶蓉翻出布袋,解开,将切成薄片的甘草根茎递过去。
“你闻闻,真不是果子,就是一点儿中草药。”
甘草递到鼻尖,闻起来有草本植物的自然气息,伴随着轻微的甜香,少女愈发口干舌燥,下意识张唇,谁知眼前被可以当作食物果腹的甘草片消失了。
陶蓉是假大度,和独眼怪那样愿意舍得的真大方不同,说完就把甘草收回,松松垮垮挂在腰上。
“小姐,药不能乱吃的,还是能你哥哥来救你吧。”
“体力有限,急也没用,还是好好睡吧。”
她揉了揉眉心,闭上了眼,许是疲惫极了,很快传来匀长的呼吸声。
药材就挂在腰上,系得极松,身侧的人睡得很沉,想必就算把草药袋一勾,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偷走。
可陶蓉不给,少女自然就不会再讨要。
她脸色雪白,没有半点血色,指尖冰凉,胸口戴着的护身玉佩一直在微妙地闪着热量,周朗说过,她只要佩戴这个玉佩,不论发生什么危险,他都能出现。
从前,她遇到最大的危险,不过雨后初霁的天气,在山里走下坡路,滑了一跤,采果子不小心惊了草丛里冷血的菜花蛇,被它咬了一口。
彼时,周朗总能及时出现。
现在,萤萤捂着肚子,因为每日吃些野果、蒸蘑菇,嘴里一点儿味也没有,现在好了,嘴唇苦涩,肚子里直泛酸水,小腹伴随着阵阵紧缩,就像筋脉寸寸断开,一股暖流从下.身流过,疼得很。
这是以前没有过的感觉,少女紧咬着下唇,早已奔溃,想唤人,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下。
第一次,萤萤自己太软弱无能,一直以来都只想靠别人,从未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但就算可靠如周朗,在这种绝境下,也不能及时出现。
山里怎么会有这种地方?明明从来没有人进山,如今这里为何有这么多人骨?
还会有一个舌头被拔、被打断腿的活人囚在这个地窖里?
少女浑噩的大脑中闪过什么,稍纵即逝。这座山并没有想象中,祥和静谧,在不为她所知的背后,究竟隐藏了什么?
少女摇摇头,又一阵疼痛袭来,下身黏腻,浸透了底裤,贴着外裙,她悄悄用手指谈了探底裤,一手血腥……
萤萤要死了。
白费了周朗这么多年的照顾,她还想和锦哥哥一起过一次生辰……
还好,她也不算孤孤单单,身旁还有一个女孩。
如果陶蓉也会死,那就好了……俩人死后能一起做个伴。
少女浓密卷曲的眼睫颤了颤,不知怎的,她觉得也没有太凄凉,重新靠上陶蓉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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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分不清外头是昼还是夜,陶蓉睁开了眼,腰上的药袋子还在,她挑了挑眉。
人在绝望的边缘,本性显露无疑,就算内心纯洁无害,但面前就摆放着抵挡饥饿的食物,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小半袋中草药,也无人能抵抗生存的诱惑。
可少女已然昏过去了,她没有碰过陶蓉腰上的袋子一下。
陶蓉咬紧了牙,脸上闪过一瞬的困惑和茫然。
像是受到了某种打击,这段时间她对人性的理解犹如掌中观纹,自信满满,认为早已洞悉人心的幽微之处,此时这种信心却被击得粉碎。
要是她,真要饿死了,自然会去争去抢。
她正襟危坐,脊背绷着,冷眼瞪着昏死过去的少女,咬牙切齿,心乱如麻。
最讨厌道貌岸然之人,可那些虚伪之人们杀就杀了,害就害了,也没什么。
可百人之中,遇到一个当真傻笨的人,陶蓉最讨厌了。
她掏出一把甘草片,强硬掰开少女的下颌,“咔嚓”一声,不知道是她骨节作响,还是力气大了,把人脆弱的下巴捏坏了。
陶蓉一惊,默默收了力气,低声唤人。
“小姐”
“萤萤”
“喂?”
甘草片堆在昏死的少女唇齿里,这次,半晌都没有个动静,除了还能感受一点微弱脉搏,呼吸都轻了。
少女身上有暖香,此时身上却不知道哪里受了伤,尽是血腥味。
陶蓉脸色奇差,仿佛回到过去,薛丑躺在她怀里,没有气息,连水都喂不进的时候。
她心口的护心鳞,一直在养护着她的身子,她不觉得有多凉,手心却开始阵阵冒出冷汗。
一瞬,陶蓉颤抖着手将人放下。
*
锦雏吞了蛇丹,正准备返回院子找个机会提炼体内多余的妖丹,结果院子里一片狼藉,除了一头受了伤的头狼,人都不见了。
至黑夜都没有寻到两人后,少年目光渐沉,脸上的懒散玩味荡然无存。
萤萤身上有他留下的花灵印记,也有他的宝器,按理说不可能找不到。
可寻遍整座山,都没有发现踪影。
再寻不到人,等狼妖回来,不用说,那个背弃旧主的大妖肯定会灭了他。
他擦了擦脸颊风干的汗液,停了脚,定了定神,手指微动,山林里潜藏的沟鼠、竹鼠乃至两只食虫麝鼩都齐齐跑了过来。
“吱吱吱”
“滋滋滋”
“叽叽叽”
成精的妖怪担一族兴亡,可号令小辈徒众,一时之间,脚下围了几圈被血脉支配的耗子或非耗子被影响的小动物,少年低语几声,众耗子们“心领神会”,朝四面八方追踪。
尤不放心,手掌破出几缕细长藤蔓,斩断连接血脉的妖藤后,少年脸色白了一分,妖藤深扎进泥土,朝山林延伸,
夜半时分,地下搜寻的藤蔓堵住,无法寸进,汲取了地表的血气,仿若得到滋润营养,手指大小的藤蔓奇迹般的增.粗。
也同有沟鼠回来,皮毛爪子蹭了好些带血腥气的黑泥,月色下在巍峨挺立枝头俯瞰的少年似有所感,回头朝阴湿的密林看去。
在无人看见的夜林中,一只硕大矫健的黑鼠妖以最快的速度穿梭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