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喜欢吃，”他淡声道，嗓子听起来有点哑，“我也跟着吃过。”
只是这道菜有点淡了，他想，许酉沅可能不太喜欢。也不知道她现在吃了饭没有，等会儿回去探望一下她好了。
“小临不喜欢吃苦瓜吗？”罗莎娜像是愣了愣，“王阿姨，下次不要把苦瓜放小临前面了。”
王阿姨点点头，要将裴临面前的苦瓜滑肉撤下去。
“没关系。”
“不用撤。”
裴元柏和裴临的声音一同响起。
不同于裴元柏中气十足又威严的声音，裴临的声音轻到可以忽略不计。
“这么大人了挑食像话吗？”裴元柏不悦地拧眉，“王阿姨，以后也照常做。”
裴临：“是。”
王阿姨：“好的先生。”
罗莎娜觑了眼裴元柏的神色，笑着岔开话题，“小临刚刚说朋友喜欢吃，是哪个朋友呀？我记得煜祁不太能吃辣吧？”
“是的母亲，徐煜祁不吃辣。”裴临先礼貌地喊了罗莎娜一声，才答道，“是许酉沅喜欢吃辣。”
答话的间隙，他有些走神，想到了中午她被辣得通红的唇，含住吸管，冰凉的汽水自下而上涌起，她的脸上露出幸福又满足的笑。
“原来是沅沅，”罗莎娜看起来很高兴，“你这孩子从小饮食就清淡单调，让你吃点别的还不乐意，没想到还能被沅沅带着尝试新东西。”
裴元柏面色缓和了些，“之浔和酉沅都是好孩子。”
“是啊，”罗莎娜眉眼带笑，“看来这俩孩子是真关系不错，我今晚看小临好像都开朗了不少，刚刚还笑了呢。”
“很少见到有人能影响到小临呢。”
是吗？
裴临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唇角，几乎是仓惶地恢复了面色的冷淡。
裴元柏：“两家知根知底，你喜欢酉沅，和她谈恋爱，我们不反对。”
“我不喜欢她！”
裴临脱口而出。
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缓了缓才继续说道，“我们不合适。目前我的重心会在学业和事业上。”
裴元柏难得赞许地点头，“不错。”
罗莎娜在旁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许酉沅？”旁边的裴逸轩好奇地凑上前，“那是谁？我怎么没有听过？”
裴逸琛倾身敲了敲弟弟的脑袋，“我好像知道。她是不是爷爷老朋友的孙女？她哥哥许之浔近来在商场上很得意，我听了不少关于他的传闻。”
“那大哥为什么不喜欢她？”裴逸轩好奇地看着裴临，“是因为她不漂亮吗？”
“没有。”裴临说，“她很漂亮。”
裴逸轩还想再问，“那......”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裴临面色严肃，“裴逸轩，食不言。”
裴逸轩悻悻地“哦”了一声。
“你别吓着轩轩，”罗莎娜心疼了，“轩轩想知道就让他问嘛。”
“不不不，”裴逸轩赶紧给罗莎娜和裴临都夹了一筷子菜，“我没啥想问的，饿死了就想快点吃饭，怎么大家都停筷了？来来来快吃！”
饭桌上重新归于沉寂，偶尔能听见几句裴逸轩讲的玩笑话。
吃过饭，裴逸轩便坐在地毯上给众人分礼物，他送了裴元柏一条毛毯，送了罗莎娜一条披肩，送了裴逸琛一个最新款的游戏机。
其中表现得最高兴的是罗莎娜，她搂着裴逸轩，摸了摸他的脸颊，“谢谢轩轩，我过几天出席活动刚好用上。”
高大的少年俯下身，脸颊和她的贴了贴。
轮到裴临的时候，裴逸轩有些不好意思，“大哥，我不太知道你想要什么，就、就......”
他挠了挠头，“就又给你挑了个本子。”
裴临垂眸，裴逸轩手里拿着一个深绿色的纯色皮质记事本，皮质柔软细腻，旁边还别着一支钢笔。
他接过来，“我很喜欢，谢谢你。”
裴逸轩欢呼，“好耶！”
自从第一次给裴临送礼物的时候他说过喜欢以后，他已经不知道给裴临送了多少本本子了。
“还有这个！”裴逸轩汲着拖鞋跑去玄关，抱着一小束花塞进他的怀里，“这个花你带回去插吧，你住的房子也太没人气了。”
裴临：“......好，谢谢你。”
他无意再在这样温馨的氛围里待下去，往后退了几步，恭谨地说道，“父亲、母亲，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裴元柏抿着唇，像是想出口挽留，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裴临礼貌地微微鞠躬，往玄关走去。
“小临！”罗莎娜叫住他，缓步朝他走过去，“过几天是我的书法展，这是两封邀请函，你可以带着沅沅一起来吗？”
她用和他如出一撤的蓝眼睛，温柔又期盼地注视着他，无声地请求着。
裴临从来没有拒绝过母亲的要求，这次也不例外，“好的，母亲。”
他有着和她相同的蓝眼睛和弯曲的棕发，用着和她丈夫相似的严肃面容冷淡地看着她时，罗莎娜感到难言的无力感自脚下升腾而起。
他和他的父亲好像近乎复制体，又好像大有不同。
她不想放裴临走，却也找不到和儿子的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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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题，只好道，“再见小临，路上小心。”
裴临微笑，“再见，母亲。”
他弯腰换好鞋，再把换下的拖鞋放进鞋柜摆好，才站在玄关鞠躬，“再见，父亲。”
裴元柏颔首。
裴逸琛、裴逸轩：“再见，大哥！路上小心！”
裴临同样颔首，自己转身开了门出去。
裴家人皆不爱喝酒，他今晚是自己开了车来的，夜风顺着窗口的缝隙钻进来，他的眼睛被吹得有些疼，这才察觉到辣酱的味道还未散去。
他的手往下摸索，想找一瓶水，却摸到了硬硬的、瘦窄的玻璃瓶身
——是橘子汽水。
今天中午吃完火锅回来的路上，许酉沅说要去便利店补货，当时她一边叼着冰淇淋，一边往他怀里塞了两瓶汽水。
“喏，”她仰起脸冲他笑，白色的冰淇淋液粘在唇角，“就当刚刚服务的小费怎么样？”
裴临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锯齿状的瓶盖磕在他的虎口，拉出一道血痕。
他猛地松开手。
车子驶入S大去往西子园的小路，在这条路上有一个公园，许酉沅曾经在这里手舞足蹈地和他形容小猫的味道。
有点像雨后干净的泥土香混合着奶油味，被太阳晒过一样暖烘烘的奶油爆米花，是自由自在的味道。
不知不觉中，他的生活好像被她渗透得太多，失去了应有的边界感。
裴临的双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
他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摁亮了电梯的按钮。
在电梯的上升中，他垂眸看着手上抱着的本子和花束，在脑海里想着花能插在哪儿。
他的家里实在没有多余的装饰，裴临想了半天，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十六楼的那个“鸟窝”，想到了当时在商场里得到的鲜花，竟然是她误打误撞送的。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裴临从里面踏出来，正要拿钥匙开门，一抬头便看见刚才还在想着的“鸟窝”。
他叹了口气。
来都来了。
裴临把本子放在一边，拆开了包装好的花束，认认真真地把花朵插在许酉沅家门口蜿蜒的藤蔓上。
他的动作很快，没过多久就插好了，裴临飞快地收拾好现场，把垃圾卷起用丝带打了个结。
他重新摁亮了电梯，手机却开始振动起来。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又重新合上。
裴临站在原地，看着屏幕上的来电人。
——是许酉沅的电话。
他没有犹豫地想挂，但指尖真要落在红色按键时，却又突兀地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