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体面(2)
    下朝后,白胜男并没有直接去侍卫廊,也没有去找季洵,而是换下朝服先去看了卫元庭。

    闲置的暖殿里,苏醒的卫元庭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脑海里满是过往周耕对自己的宠爱,耳边是他亲和的谆谆教诲,眼泪像开闸的洪水般夺眶而出。

    在自己与周帆被硬生生拆散的时候,她确实想过像周耕这样的老顽固应该一死了之,但时过境迁,在她希望周耕能安度晚年的时候,周耕却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故去,她的心似被揪着般疼的厉害。

    “皇上驾到!”

    闻声,她忙擦去眼泪,跪在地上叩首,但哽咽却无法立即止住。由于额头深深抵在地上,又情不自禁的想起过去在周府的日子,直到明黄色的靴子来到身边,才又向后挪了挪双膝。

    “臣卫元庭,叩见陛下。求陛下惩治臣御前失仪之罪!”

    没有如往日般将她扶起,也没有出言治罪,而是直接走到侧榻旁坐下,白胜男看着她转过来却仍旧深深叩首的样子,那颤抖不止的双肩绝不是对即将被治罪的恐惧。

    “求陛下治罪!”

    突发极深的悲痛,会引起干呕、抽搐和昏厥,卫元庭在早朝时的一系列反应只能证明她对周耕之死是真的伤心。作为周府出生、成长的她,若是对周耕之死毫无反应,自己才该忌惮。

    “治你什么罪呢?”

    温柔的声音中掺杂着关切,白胜男示意依卢将她扶起来,自己则褪去靴子盘坐在软榻上。

    “臣在御前干呕,实乃失仪。”

    “亲人突然辞世,人之常情,若朕连这样的天理人情都不顾,也不配坐在龙位。敬俭,周耕对你如父如师,与朕又何尝不是呢。”冷峻的眉头蹙起,白胜男叹息道,“师傅今日之举动,确实给了朕很大的打击,他的死,他对薛川的检举,以及他对子孙和你的保护,朕都明白,朕也理解,所以朕没有为难周府,也不会为难你。只是可惜了息薛川,朕终是保不下他。”

    谈起薛川,卫元庭不知该说些什么,这段时间,为了保住薛川,陛下确实做了不少错事,甚至她怀疑枯荣的突然圆寂也是陛下授意的结果,但她无凭无据,不敢乱言。

    “朕已经答应众卿将亲自彻查赵学川之事,限期三日,也就是说,加上今日,朕与薛川只有三日可相处了。”悲伤之情溢于言表,白胜男虽是对她在说,却更像自言自语,“敬俭啊,朕想罢朝两日,你看可行吗?”

    不等卫元庭回答,白胜男又喃喃道,“父皇说过,一个合格的君王,是不能随意罢朝的,朕若真是罢朝,朝臣们也不会当着朕的面议论什么,毕竟朕是君,手握生杀大权,但……那样的朕,又有什么资格给诸卿树立榜样呢?”

    “臣无能,臣不能为陛下分忧,臣罪该万死!”

    “起来吧,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依卢得令将卫元庭扶起,白胜男才继续道,“敬俭啊,朕之所以把彻查赵学川的事自行揽下,就是不想把任何一个朝臣拉进来。朕深知自己不是个大度到可以不翻旧账的人,朕也害怕日后会因为这件事而有失公允,伤害了忠臣,所以朕只能自己查,这样就算朕要怪,也只能怪自己。”

    乌云缓缓遮住了艳阳,淅淅沥沥的小雨随风而落,敲打着窗棂,滋润着泥土。

    君臣俩怀念一番周耕后,白胜男让她待到雨停后再离开,自己则疾步赶往侍卫廊。一路上,她想了许多许多,包括让薛川假死的偷梁换柱,但终是被自己打消。

    直到许澜禀称薛川急火攻心,筋脉受阻,四肢无法动弹,恐一生都只能躺在床上时,她终是下定了决心,决定给薛川此生最后的一份体面。

    显然,如今的病况也让薛川下定了赴死的决心,但他太过了解陛下,若自己急于解脱,那么帮助自己自杀之人也将被处死,他不能自私的连累任何人,只能用极端的方法让陛下亲手杀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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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但他没想到的是,当他提出想要一死了之的时候,陛下只是愣了愣,并没有激烈的反对,也没有拒绝。

    长久的相望,似时间凝固般,白胜男轻轻抚摸着他塌陷的眼窝,嘴角微扬,便落下泪来。

    “若我只是白思兰,我则没有权利保你,但我是白胜男,又不能只保你,薛川,今日早朝,我已经跟朝臣立下了军令状,三日内查出赵学川是谁。”

    “陛下,臣……”

    捂住他苍白泛着血迹的唇,白胜男继续道,“我自然知道赵学川是谁,我也不需要赵学川亲口承认,但我想问一问,若我将他交给刘念,作为一把利刃插进刘通的心口,他会不会恨我。”

    布满血丝的眸子里盛着悲伤,但很快就转为了释然,薛川想着与表兄年幼时的相守,那些备受打击的日日夜夜,只有表兄真心待自己好,甚至不惜违抗圣命也要冒险将自己放出来,虽然后续姑姑派人追杀,但自己相信表兄对此是不知情的。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人生阶段,都有不同阶段的恩人和朋友,恩情需要牢记一生,却不能把自己应该还的恩情绑架到另一个恩人身上,赵学川饱读诗书,应该懂得这个道理。”

    薛川笑了笑,干裂的双唇也因此又渗出血来,看着陛下心疼的擦拭自己的双唇,他很想再握

    一握她的手,但唯一有知觉的手也抬不起来了。

    “陛下是秦国的主人,凡事都该以秦国之兴盛存亡为出发点,赵学川之事,已经拖延了太久,也占据了您太多的心血,不值得。”

    “子非鱼,焉知不值得呢?”

    强忍着的哽咽更添悲伤,白胜男俯身握紧他冰凉的手贴在脸上,夺眶的泪水刚好滴入他的眸子里,朦胧的视线中,高高在上的君王仍旧是当年那个会躲在被窝里偷偷哭泣的小女孩,她双眸红肿,却不减倔强,她对自己说,“薛川,你若是胆敢把本宫哭的事说出去,本宫就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