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一思索，夏皎月也没拒绝，刚好留给今天的时间也空了下来，她回复后挂断通话，径直改变目的地奔赴医院。
候诊区的长椅上坐满了焦急等待的病人与家属，低头私语中全是紧张的气氛，夏皎月目不斜视地经过，在确认走到病房前后，沉下呼吸敲门。
很快有人应声开门，而后，方无书略带潦草的模样出现在她眼前，他的面容显得异常疲惫，脸上挂着深深的黑眼圈，木讷憔悴的眼里遍布血丝。
等到夏皎月完全进入病房了，眼前的男人仿佛才回过来神似的，慌乱地整理起了凌乱的头发与衣物，同时艰难着开口。
连续的熬夜和精神压力让他的声音变得沙哑，“不好意思耽误你了夏小姐。”
“没事，正如我之前说的，你们随时可以找我，我很乐意帮忙。”
“而且换个角度而言，方教练你都能算作我的老师了，前一段时间你对我的帮助也是很大的。”
说到这，夏皎月不得不承认，不知道是不是以前培养出来的默契使然，她现在面对新教练时，总觉得差了些意思，就算为此早些解决眼前男人麻烦也是很有必要的。
而同时，她的回复也引发了方无书的记忆，他突然想起来自从家里出事后，自己作为受雇方非但没有承受雇主的辞退，甚至还受其帮助良多，这是这么多年来从未在贵族阶层感受到的善意。
胸腔里一下子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情绪，他只是郑重地望着夏皎月，顺从退到了一旁。
等到靠近，夏皎月这才与躺在病床的少女对视上，她发现床头已被贴心升起。
阳光透过半掩的窗帘洒在了整洁的病房内，树影遮挡间，斑驳地映照在了神色恬静的方无画身上。
她的面容由于伤痛而显得苍白，随意散在枕头上的黑发在柔和的光线中格外柔软，其呼吸微弱而均匀，但双眼依旧清澈。
在望见夏皎月进门的当下，她眼里就难掩一闪而过的光泽，尽管声音颤抖，但一字一句仍旧清晰。
“你好，夏姐姐，还有谢谢你。”
听着对方说出的称呼，夏皎月心头一软，连回答都带上少有的温柔声线，“你好呀，但是谢谢就不用了。”
想到前两天司机发来的女孩的身体报告，夏皎月也自然知道方无画现如今其实还很虚弱，甚至现阶段得到的诊断结果表明她也许有再站不起来的风险。
总之不是很好的结果，所以夏皎月对于方无画能自然交流后，第一时间想与自己谈话的举动略微吃惊，“你找我有什么事嘛？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姐姐说。”
这边话音刚落，对面的女孩就紧跟着弯起唇，轻轻地提出自己的想法。
“姐姐，我哥哥一直觉得受到你的照拂太多，所以即便有很多想法，也都全部压在心底了，所以我——”
“画画！我们不是说好就诚挚表达感谢的吗？”方无书声音急切地打断了女孩的话语，但显然此举并没有打消她接下来的行动。
视线在神色焦急的哥哥脸上一扫而过，方无画而后继续认真地注视起夏皎月。
“姐姐，我认得撞到我的那个人，我经常在电视播报上看到他，所以我知道他肯定是个很厉害的人，但我想继续追究责任。”
“因为他是个坏人，明明是他们闯了红灯，他跟司机叔叔还有一个小哥哥一起下来确认我情况后，居然说还要第二次撞我。”
没能得到现场监控，只听闻现场证人话语的夏皎月完全没想到当时的事件原况居然是如此，一时间，她脑中不由浮现起当时的画面。
而此刻，忽然一阵微风从开得不大的窗口冒出，引起一阵细微的摩擦声，夏皎月投眼望去，只见床头正放着一本已被翻开的书，其书页微微卷曲，被风吹得有些翻动。
“哥哥的考虑我也知道，所以我想问问姐姐能不能帮一帮我们。”顺着夏皎月的视线，方无画意识到她的注意力被自己的课本吸引，于是接下来的话语更加恳切。
“我可以认真读书以后报答姐姐，或者，等我好了我也可以陪着哥哥去打工赚钱。”
方无画年岁尚且不大，所说之言也都想着最理想化的状态，知道真正陷入思绪僵局的另有其人，于是她只是安抚地摸了摸女孩的头顶，转而回身询问几乎隐在角落的男人。
“妹妹的话我们也都听见了，但是，方教练你呢？你的想法是什么？”
敏感意识到此刻沉默气氛的重要性，方无画也没催促自己这个从小到大都不太会说话的哥哥开口，而是一样鼓舞般以眼神示意。
“我——我——”
也是，作为被压迫的阶层试图翻越挑战权势的壁障也必然艰难，夏皎月在内心轻叹，再度开口。
“我虽然不能保证，但无论是钱财还是提出诉讼的人员我都可以提供，只是里面更多的细节则是需要你们自己努力。”
“如果有这个觉悟的话，你只管大胆开口。”
自觉已将话语说尽，夏皎月静声等待，她平稳地望着方无书那张纠结挣扎的脸，其实没有打断对话的态度已然说明了一切，但她还是坚持候着对方主动迈出那一步。
也许很久，又也许只是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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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颓靡地耸下肩，声音嘶哑又带点发颤，“夏小姐，请您帮助我们。”
“如果未来您需要我做任何事，我都必然全权接受，无怨无悔。”
男人这次望来的视线带着灼人的热意，除去感激诚恳外，还有着更多难以读懂的情绪，对视片刻后，夏皎月率先移开目光。
她不由好笑，“你别整的跟要卖人似的，我也不过是要个你明确的态度罢了。至于多的就完全不用了，我们以后还是按照先前教学的模式就行，你不必太过在意。”
想到什么，夏皎月继续补充，“可以的话，其实也可算作是朋友，你和妹妹都是。”
万物寂静，耳廓脑间嗡鸣声不绝于耳，方无书怔愣着点头。
事情可算是得到完美解决，虽然只是开头，与妹妹唠了会家常后，想到病人前期还是需要多休息，于是夏皎月安慰着告诉她要好好养病才能打倒坏人，而后告别。
方无书跟着夏皎月一同出门，轻声合门。
想到对方开口一定又是没完没了的感谢，夏皎月选择率先开口，“有些话我不好当着妹妹面说，她腿现在的情况算不上很好，跟进治疗是一定要的，至于学业这边你也许就要多操心些了。”
“至于咱俩之间的合约你也不用多管，等所有事情解决了再继续。”
“最重要的部分我会让雷叔跟你沟通，对方不是善茬，但我这边第一时间弄到了目击证人的信息，这里面具体情况就需要你自己去努力了。”
认真听着话的男人时不时点头跟进，最后二人就这么慢步走到了医院大门。
“夏小姐，我，我真的除了感谢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你真是......”果然啊，声音刚出夏皎月就立马开口打断。
“打住，我这边还有事就先告辞了。”一边说着，夏皎月一边迈脚前行，但不忘做着最后的告别，她侧身摆手，“我就先走了，方教练，下次见。”
可等到夏皎月走上两步，仿佛想到什么，她稍微放大声音呼喊，“对了，以后别喊我夏小姐了，你称呼我小夏、夏夏都可以的，我以后也就直接喊你名字了。”
摆手回应的黑衣男人闻声呼吸一滞，随后回应般告别，“好的，下次见，夏夏。”
只是声音微小，很快消散在空气中。
其实都是找的托词，但没等夏皎月走上多远，她倒真的变得有事了。因为组队群聊中的大家难得共同聊起了天，一合计居然今晚也许有时间共同一聚。
看着屏幕里难得的好消息，夏皎月沉重的心情稍微变好，前行的步伐也逐渐轻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