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第二天就出事了。
棠苏子如常采集完梅花露,步入灵心殿,却未见凌安的身影。
她遍寻檀山寺内外,直至夜幕降临,凌安依然杳无踪迹。
神兽本应严守职责,不得擅离,凌安究竟去了哪里?是否遭遇了危险?
棠苏子深感此事非同小可,必须立即禀报师祖。
心意已决,棠苏子取来四盏酥油灯,逐一点燃,按东南西北方位摆放。
随后,她从衣襟侧袋中取出银瓶,以枝条蘸取水露,在每盏灯上滴落三滴。
接着,她以枝条在灯火上方,按东南西北东的顺序划动。
随着她手势的终结,四盏酥油灯间迅速显现出金色的边缘,中央汇聚成一片流动的金色光华,宛如一张金色的纸张。
这是棠苏子与师祖独有的沟通方式,只需对着这张金色的“纸”诉说心声,其上便会显现出相应的文字。言罢,再在“纸”上滴落三滴水,话语便能传达给师祖。
棠苏子略作思索,缓缓开口:
“师祖,昨日采露归来,未见凌安,四处寻觅无果,恐其遇险,特来禀报,望师祖赐示。”
传完话语,棠苏子坐在台阶上静候师祖的回音。
她回想起昨日凌安的异样。
凌安昨日便显得有些异常,只是自己当时疏忽,未能多加关注,它究竟去了哪里?是否遇到了什么危险?
棠苏子愈发自责,正欲起身再次外出寻找凌安时,殿内传来一道梵音:
“棠苏子。”
正是师祖的声音。
“凌安受心障所驱,私自化作人形降临凡间洧州。现命你前往将其带回。”
师祖稍作停顿,继续说道:
“入凡尘需要凡胎之体,现予你前世循常长大的模样入世,为期半年,带回凌安。”
“可是师祖,若凌安已化为人形,我如何辨认?”
棠苏子追问。
“此琉璃手环将助你一臂之力,离凌安越近,手环颜色越红,直至如赤焰般炽烈。”
师祖话音刚落,一只琉璃手环便出现在棠苏子面前。
棠苏子伸手接过,点头回道:
“遵命。”
—————————————
洧州的集市。
虽是寒日,却丝毫不影响这里浓郁漫溢的烟火气。
古朴的石板路两旁店铺林立,街市熙来接往,人声鼎沸,商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棠苏子感觉一切都跟做梦似的。
再入尘世,她觉得一切都很新奇。
脚步踩踏在石板路上的支撑感,行人擦肩而过带起的风吹拂在脸上的微凉寒意,还有各种香气混杂在一起的烟火气,让她对这久违的人间有了真实的触感。
她在一家糖炒栗子摊驻足了许久,看小贩一遍遍翻炒锅中金黄色的栗子和砂糖,热气腾腾,空气中弥漫着香甜的清香。
她忍不住买了一份,花了六文钱。
路过糖葫芦摊的时候,插满冰糖葫芦的草垛吸引了她的视线。
红彤彤的山楂裹着晶莹剔透的糖衣,闪耀着诱人的光芒。
摊前还围着几个小孩,争先恐后地叫买,已经买到的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在咔嚓声中一脸满足,吃完还意犹未尽地咂咂嘴。
棠苏子强迫自己别过视线往前走,因为她身上的银两不多,不能多买。
但走了几步之后,她还是忍不住折返回去买了一串。
就五文钱,没关系的,她安慰自己。
拿到糖葫芦,她没舍得吃,就这么举着走走逛逛。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声叫嚷,
“快让道,快让道,新任知州大人来了!”
一瞬间人群攒动,很快有两拨官兵过来迅速分开人群,适才水泄不通的街市中间迅速腾出了一条宽敞的车道。
棠苏子被人群簇拥着,挤压着,彷佛连空气都变得稀薄。
透过人群私语,她才知道原来今天是洧州新任知州到任的日子。
这么大的阵仗,这新任知州大人是什么来路?
她踮着脚,高举着糖葫芦,跟随着人潮望向城门口。
“诶,你们听说了吗,这新任的州府大人啊,也是洧州人啊,还是个探花郎呢。”
“是吗是吗,那之前怎么没听说过?”
“听说是幼学时身体不好到京城治病,后来就直接定居京城了。”
“那怎么又从京城调任回洧州了?”
“哎,那前知州林泊文不是锒铛入狱了吗,还牵涉了当地那么多官员,搞得人心惶惶,上头估计是派他过来安定民心的。”
“希望是个好知州吧,可别像那道貌岸然的林泊文,恶积祸盈!”
“快别说了,那个就是知州大人的马车吧,他来了来了!”
众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踮足翘首向城门方向张望。
只见黑压压的人群尽头,一阵轱辘轱辘的车轮声伴随着悠扬的铃声随风传来,不过眨眼的功夫,两匹雍华富丽的马车驶入了视线。
只见为首的马车由一匹体型健硕的骏马牵引,马车四面墨绿色的绣缎淡雅又不失华丽,黑楠木的车身隽刻着精美的花纹,车衡上还别着四只銮铃,随着马车的徐徐前行发出清脆的响声。
马车越驶越近,人群也越来越躁动哗然。
人越聚越多,互相推搡,棠苏子的身子在逼仄的人群里左右摇摆。
还未待她看清新任知州的模样,突然身后一阵挤推,一股力量朝她的后背压来,她一个不站稳,整个人扑过了官兵防线,直直向前倒去。
她的膝盖重重地磕在地上,本能地用手肘顶住身子,却不料手中的糖葫芦飞甩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随后“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棠苏子趴在地上,余光只看见一根只残留星星点点糖衣的竹串。
“我的糖葫芦……”
她弓起身子,想慢慢站立,谁知手掌刚刚撑住地面,一股密密麻麻的刺痛如闪电一般,从手掌瞬间传遍全身。
她低头一看,手心一片划痕,皮肉破绽处夹杂着灰扑扑的砂土,缓慢地向外渗着血。
与此同时,她听到几道脚步声急促靠近,很快视线内出现了几双乌皮靴,其中还有一只踩在了她刚刚掉在地上的半瓣糖葫芦上,发出了绵密的沙沙声。
“大胆何人,胆敢惊扰知州大人座驾?”
棠苏子一抬头便撞上了官兵们颇具压迫力的目光,她有些不知所措,
“我……”
强忍着阵痛刚想站起来,怎想话未说完就被两个官吏按住了手臂圈扭至背后,她的身体再一次失去平衡,“砰”的一声单膝跪地,膝盖和肩胛骨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马车突然停下来,车内的周瑾觉得有些奇怪。
今天是他到任的第一天,以知州的身份回到故乡,与他而言,这里的一切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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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又熟悉。
一路上许多回忆在他脑海中盘旋,让他百感交集。
在这里,他度过了贫苦却灿烂的童年,但给予他美好的那个人,却永远埋葬在了这片土地上。
前方的异常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回过神,掀开车帘。
目光所及之处,是一位穿着厚厚素白云纹棉袍的女子被两名官吏按押在地。
她看起来身形羸弱,因不断挣扎,原先束起的发髻有些松垮,几缕长发散落垂肩,遮住了面颊。
“时影,不得无礼!快放开她!”
周瑾对着为首的一个侍卫呵斥。
“大人,此女试图挡驾,怕是图谋不轨。”
“我……我只是不小心摔倒,并非有意惊扰大人的座驾。”
棠苏子抬头看向这位锦衣玉面的知州大人,急切地为自己辩解。
对上她祈求视线的刹那,周瑾愣住了,呼吸骤停了几息,脑海中瞬间浮现了一个声音,
“阿姐。”
往事如旧梦重现,在脑海中翻腾不息,让他的眼眶微微湿润,声音也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你叫什么名字?”
“棠苏子,棠花的棠,苏子叶的苏子……”
棠苏子应声回答。
她的身体被疼痛占领,无暇注意到这位知州大人的异样。
“棠苏子……”
是啊,他的阿姐,周迢,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周瑾敛下眼底的悲痛,再一次端详眼前这个叫“棠苏子”的女人。
她……只是一个长得跟阿姐相似的女子罢了。
其实,也并不尽然相似。
阿姐在豆蔻之年离世,虽因从小生活困苦时常表现出与年龄不符的成熟,但脸上的稚气是难以完全掩饰的。
而眼前这个女子,约摸应该有二十多岁了。
阿姐要是还在,花信之年的她,应该也是这般模样吧。
可是周瑾知道,他的阿姐,再也回不来了。
“松开她。她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如何能无端生事?”
周瑾肃色对着名为时影的侍卫说道。
闻言,时影才示意那两个官吏松开了棠苏子。
周瑾也下了马车,走过去搀扶棠苏子起来,直至她慢慢站稳,才致歉道,
“对不起,姑娘,是我的手下误会了。”
“没事……”
棠苏子虚握着拳头活动了一下被掰扯得有些僵硬的手腕,没有再抬头看周瑾,一步步踉跄着后退回人群。
周瑾有些愣怔地看着她踱步后退,她连强忍疼痛的样子都很像阿姐……
直至手下在他耳侧唤了句“大人”,他才回过神来。
“大人,是不是该继续起程了?”
“嗯。”
在人声哗哗中,周瑾收回视线,回到马车。
官府的马车继续往前走,人群也慢慢散开。
棠苏子走到街角,轻轻掀起手腕处的棉袖。
擦伤的手掌血珠沿着掌心滑落,凝结成了几道血痕。
但她无暇顾及伤口,刚刚那么一摔,不知道会不会把琉璃手环给摔坏了。
所幸掀开棉袖检查之后,手腕处的琉璃手环完好无损,她才安下心来。
只是很快又有些许担忧涌上心头,
今天这一天琉璃手环都没有亮过。
凌安,它到底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