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作
    其实奚元给出这样的答案,在演唱会后就有端倪。

    她在ins上发了和江悯在演唱会上的合照,他们都很开心。那场景像在蹦迪。他们沉醉在一个暂时的世界,像现实中一片孤岛,却是精神上的共同港湾。但她的文案让这张照片意义截然不同:【Whycan'tyouwaituntilIfalloutoflove(为何你不能够再等待一下,直到我不再爱你)】。

    那是江悯唯一没有点赞的动态,她觉得他看出来了。

    这句话的含义。

    ——我们要结束了,但为何你不能够再等待一下,直到我不再爱你,你再离开。

    那次酒醒后,江悯明显平淡很多。回住处路上,他瞥她一眼:“还记不记得你昨天晚上说过的话?”

    奚元盯着另一边窗外:“记得。”

    好像听他轻轻地笑了一声,不知道是信还是没信。

    之前他带她去买完戒指也是坐这辆车上,外面也是相似的街景。只是现在是白天,天光大亮,街边各形各色的人往来纷纷,却更让人觉得恍惚。

    她下意识转着手指上戒指玩,只是今天没戴他送给她的那枚蝴蝶结。

    不知他是不是又睨到她这一小动作,问:“不想要更好的戒指了?”

    奚元顿一下,想起他是说那天买戒指的事。她那会儿是喝了点酒的状态,干什么都飘飘忽忽,在Graff门店里大言不惭地说什么“如果你以后会和我结婚,就买个不加主石的戒指;但如果你觉得没把握,你最好送我个最贵的,留点儿诚意”。

    她说:“那不过是想给你省点钱又不让你丢面子罢了。”

    “我聪明吧?”

    安静片刻,他又轻笑一声:“你还会给人省钱。”

    “是呢。”

    又沉默。

    奚元不是看不出江悯这系列反应,还有他意图。

    这对他这样一个人来说实在太明显了。

    其实是她有一个主意。

    后来想想,她那时引以为傲的主意,其实是多么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和江悯过了太长时间平静安逸的生活,她忽然想给他个惊喜,但现在看来更多是惊吓。

    六月中旬,江悯毕业了。

    奚元陪他参加了毕业典礼,过程不复杂。之后他们会在一家餐厅和林克妍那群人吃午餐,其实更像是又一次聚会。

    奚元设置的“惊喜”就在于此。

    她事先和这些人串通好,她想向江悯“求婚”。

    当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求婚,更像是一场恶作剧,作为这半年来美国之旅的结尾。

    这么长时间过去,她攒了些钱(其实细细盘算起来都是从江悯那儿薅的,没花出去,她怎么可能有什么收入,能攒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她觉得江悯给自己买过那么多好看的戒指,他也爱戴,所以她给他挑了一只。一只大几万的Gucci切割钻戒。

    虽然是钻戒,但很有设计感,不说可能都看不出来是钻戒,平时戴毫不违和。

    她的计划是这样:先铺垫一段时间,假装回国后不想和江悯继续在一起,就是从看完TheWeekend演唱会开始。然后突然在今天给他个惊喜。

    至于回国后到底会发生什么,之后再说。

    所以说,后来回想,她觉得自己纯粹是和江悯过得太平稳安逸了,所以总想做一些什么。如果能非常精简地概括这行为,那么那个字一定是“作”。

    又一次坐在江悯副驾,她盯着窗外的后视镜。

    两人又一次无话,她想象着届时会在餐厅中发生的场景。那是一家大平层布局的餐厅,她包了整场。此时她尽量不流露出什么情绪,尽管她唇角已经总忍不住翘起。

    目的地到达,她随江悯下车:“他们应该都已经到了。”

    从一扇扇雕花玻璃窗看进去,看不出什么。这里的装潢洁白素雅,她刻意没要额外布置,把惊喜留到最后一刻。感觉里面安静极了。

    门口的两位侍者见他们来,主动为他们敞开大门。他们都认得奚元,因为就是奚元来商量预定的场地。奚元走在江悯稍靠后位置,冲他们粲然一笑。那位与她站在同一边的外国小哥也向她回以一笑,好像尽力笑得灿烂,只是不知为何,那笑的实际含义苦涩极了,似乎还有些尴尬。

    奚元没懂,进去才懵了。

    她和江悯同时停住,看见整个餐厅的布置与她原先定下的完全不同。

    面向他们的是一张巨大圆桌,而江悯的母亲和自己父母正对向他们。原先邀请的那些朋友很平静地坐其他位置,看得出拘谨和意外,连林克妍那样的人都轻垂着眸子、若有所思,不发出一点儿声音。

    “奚元啊,江悯。”江母开口,“快来坐。”

    “元元呀,谢谢你为江悯毕业的事这么费心,看得出你们都是玩得很好的朋友。”江悯坐在他母亲身边,而给奚元留的位置在她自己母亲身边,两人能对视,但都没有看对方,听江悯的母亲继续说,“但原谅我和你父母不请自来。毕竟今天挺有纪念意义的,再者我们也想亲自好好感谢一下江悯在美国的这些朋友。元元,这次餐厅的费用就我们出了,还有我们带的些礼物。”

    奚元笑笑。

    虽然笑这么一下挺困难。

    她依然不敢看江悯,对这一突发情况毫无反应能力。

    只是无意和斜对面一名女生对上视线,从她眼里读出些复杂意思。

    那大概是一群人里和她关系最好的一名女生。记忆最深的,还是第一次聚会玩水上排球,她们两个一起被林克妍推下水。

    而奚元把这次计划中的戒指交给了她。因为江悯实在太聪明,自己又每天和他待在一起,她怕被他给提前发现。

    按原先计划,这个女生会给所有人倒酒水,然后不小心在江悯面前把戒指掉出来。

    在他发愣时,奚元向他“求婚”,说无论如何都想和他在一起,其他人起哄。

    谁知道那时他会是什么反应,所有人都好奇,听了奚元这计划后拍案叫绝——都没有人敢这么“整”江悯。真这么玩一次,那在美国是彻底无遗憾了。

    但此时此刻,奚元轻轻向她摇了摇头。

    其他人就都明白了。

    而三名家长,包括江悯在内,不知道他们计划也就没察觉这些细微表现。

    江母仍在说话,奚元无意瞥见自己身边的父母面色很差。

    ——是她在这本书里的父母。

    很神奇的感觉。

    明明是两位陌生人,但长相竟都和自己相似(虽然这么说很大逆不道,按道理讲该是女主和他们长得像)。并且不知是不是一些书里作用,她对他们毫无记忆可言,在看到他们时竟会有一些亲切。那种从小到大都在一起、血脉相融的发自心底的亲切,像雨后湿润泥土地般味道的踏实熟悉感。

    看他们面色不好,她好像也很难过,甚至有些后怕。

    没来由的。

    于是她整个人好像一震,跟着冷静不少。

    听江母滔滔大论,才明白其中额外的意思——她和江悯在美国的种种,简直就是一场闹剧,并且是她倒贴江悯引起的。今天他们三人亲自来这里,就是要结束这一切。

    她都快忘了,当初她来美国的方式。

    是李维霖带她离家出走,为逃避婚姻。

    还有一件事就是,江悯也有未婚妻。

    这么一琢磨,这一切的确是太荒唐了。

    她浑浑噩噩地度过了这顿午餐,只在三位家长起身时恍然梦醒一般,跟着起来。

    她看一眼江悯,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ins style="display:none!important" id="' + id + '"></ins>');(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也淡淡地看她一眼,意味不明。

    她又恍然觉察,他到现在也还不知道她的计划和心意。在他心里,她大抵还是不愿和他在一起的。

    其实她对于这样的误会不是很绝望,因为她知道江悯还喜欢自己。两个人相互喜欢就够了,又不是永远天各一方、不复相见,又不是相互没长嘴,更何况他们是这本书里的男女主——这一设定总算在某一天带给她一些安慰和激动。所以她知道他们不会结束,没有关系。

    只是人总活在每一个当下。

    那一瞬间,他看她的那一眼,就像一只手忽然拂过她心里的所有建筑,让它们轰然倾塌。

    她很难过。

    有一句话说:人总是无法预估一瞬间在自己心里的价值,直到它成为回忆。

    *

    离开餐厅,她随自己父母上车。是三排的保姆车,她坐最后面。

    能看到父母二人的一点侧影,他们都沉默寡言。

    她能感觉出他们两人的一些疲惫。作为女儿,如果并不从小说里这些浪漫的男女主设定出发,她确实不是个好女儿。她在美国“倒贴”江悯(他甚至还有个未婚妻)、抗婚不回家的事迹足以让自己父母在整个社交圈子里蒙羞。江悯还说她是他们的独女。

    所以她也一直没说话。

    和父母一起到酒店,套房都在顶楼,她自己一间。

    母亲简明扼要和她说:“好好休息一下吧,明天回国。晚上七点出来吃晚饭。”

    她点头。

    进了房间,关上房门,却没有如释重负。

    她是个挺洁癖的人,但现在直接瘫倒在大床的被上。拿起手机,盯着与江悯的聊天对话框,在手机屏幕暗了一度时点一下,点了又点,又害怕不小心碰到输入框,以致在他那边的屏幕上方显示出【对方正在输入…】字样。

    纠结半天,至少在离开前,自己的真实心意要向他表达清楚吧。

    她最后还是发送出消息:【其实我想和你在一起,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想给你个惊喜。但是对不起,我没想到我们的家长会来。】

    她认为他会懂。

    只是在打出最后一句话时,她没想到光是“我们的家长”这五个字分量就那么重。

    像不调任何的墨,重得能压过所有,好像衬得他们的过去就像个笑话,只是小孩子间一场恶作剧而已。

    发完像丢掉烫手山芋一样将手机扔一边。

    脸很红,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手机突然震一下。

    打开生怕是其他软件的提示消息,但就是江悯。

    他说:【嗯,好。】

    她气笑了。

    这什么意思呢。

    反正她也不知该怎么回,干脆不回。

    在床上闭眼假寐片刻,她才起身去洗了个澡,将自己彻底收拾清爽,平复了心情。

    晚七点,她开门从屋里出来,面前一道高高的黑影。

    心里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抬头看,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那人穿一身杏色西装,背头,挺高的,快赶上江悯了,戴一副眼镜。

    不算帅绝人寰,但五官端正,脸很干净,皮肤白,眼有点细,却也很有自己的一番风格。

    透露出的信息就是:有钱,风流,看不起人。

    奚元说不出什么,梗了半天,才问:“你是谁?”

    对方就嗤笑一声,别开眼,不说话了。

    她父母没一会儿从旁边屋出来,隔一段走廊,亲切地叫他名字:“文武,这么快就出来了。”

    一听就是个男配的名字,奚元腹诽。

    男人顿时恭顺地向二人打招呼,四人一起去吃饭。

    奚元跟在他后面,由此推测:他应该就是自己传说中那位未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