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元对发布会的事并不关心。身边人提起只是说:“几天前的发布会举行得很成功。”她一声“嗯”,也没听进去。
她心思都在最后的汇报演出上。
到时就会确定每个人在电影中的角色了。完全投入到一件事中时间会过特别快。他们训练营场地地方挺偏,优势就是成本低、空间很大,她自己就可以有一间舞蹈室,四面都是巨大的镜子。临近演出老师不会去特别指导谁,该教的都教完了,她就自己对着手机里的录像和镜子一遍一遍抠细节,加深肌肉记忆。
是真的感受到什么叫“废寝忘食”。
一开始还是其他人发现她总不吃饭,提醒她这样对身体不好。但实际上吃的都是蔬菜水果鸡胸肉,毫无油水,感觉真要吃起来吃一盆也不够,饥饿都成了常态。
后来哪怕定了闹钟,铃声响后她也不愿去吃。并且她直接将铺盖放到舞蹈室边角,这里有地暖,睡起来舒服,旁边也有洗手间。有时终于想走出屋子透透气,以为是夜晚,才发现一望无垠的天边已经是清蓝蓝的了。
只有演出前一天她回了宿舍,睡得很沉,像一段心事终于终了。舍友不在房间她也没在意,以为都去熬夜练习了,只是她觉得这样会影响第二天状态。
晚八点半就进入梦乡,第二天闹钟还没响就醒了。
看时间,才五点。汇报演出不用他们自己准备服道化,此时也没什么事,想出去清凉清凉。一路没怎么看见旁人,回来倒是在宿舍门口撞见位工作人员——她不知道这里每个人的具体称呼,但他们打扮都出奇一致,鸭舌帽、运动衫、长裤、运动鞋……且几乎都是深灰黑色点缀着一点点其他颜色。后来他们开玩笑总结出规律,遇到这样的人直接称呼为“工作人员”准没错。
那人叫住她:“奚元。”
“……”
自从“舅舅”“舅妈”事件,奚元对能叫出自己名字的陌生人非常敏感。但这已经可以说是个剧组,现在又值演员海选阶段,他们都是这些工作人员的观察对象,是各种目光的焦点。她看向那人,那人说:“孙导有事想找你谈谈。”
奚元眼里疑惑。其中直勾勾四个大字:什么事啊?
但她知道问这个人没用:“去哪儿找孙导?”
“办公室。”
“好。”
可以说这部电影的概念之所以能够诞生,很大部分是孙导功劳。这个团队为目标而奋斗的目的如此纯粹,也是因为孙导自己的梦想崇高。所以即使这个时间有些奇怪,工作人员说孙导找她,奚元也没多虑。
她知道孙导办公室在哪儿,里面全是各种和电影元素相关的贴纸、册子,甚至是雕塑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散发出一股油墨与木香混合的独特艺术气味。就像医院的气味都是那么各有特点而如出一辙一样。那简直像一座怪奇的艺术品展览馆。若不是身为海选演员,奚元真想当这部电影的制作参与者,天天往那儿跑,对那些东西研究。
当然他们其实忙得焦头烂额,每天钻研那些东西也是为电影服务,根本就不是什么闲情逸致地细细欣赏。
进了办公室,无论是房子大门还是办公室的小门都没锁,空无一人。
她好像终于得到个机会,在这杂乱的房间里慢慢挪步,开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那些艺术品。看到很多制作服装的备选布料,想摸一摸,但克制住了。
正翻着本画集,听到办公室门扣上的“咔哒”一声。
这屋子很大,像一座花房,那动静甚至能在这空旷空间内传出回声。她很快直起身:“孙导。”
对方没有回应。
她转身,越过那些狰狞的雕塑也没看清对方。往门前走,就差四五米了,她才终于拐过一大片极其逼真的景观植物,看到那个她已经很长时间没见的人。
——江悯。
很奇怪,她和他在一起大半年时间,六个多月,一百八十多天,一转眼飞逝而过。再回想起,好像只和他在一起过几天而已。但如果将所经历的事细数,一件件历历在目,真的很多很多,证明他们真的在一起过那么久。这两种感觉是非常矛盾的。
这么想来,分开之后的时间也是半年,却像过了漫长的三年。
细数其间发生的事,好像什么都没有,一片茫然然空白。又非常矛盾。
她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沉默。
尽管他什么都没变,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没有继续上前的意思。
江悯背对合上的门,也非常平静地注视着她。
直到脑子里那些能冲昏一切的情绪慢慢沉淀,变平静了,周围的空气不再像冻结的冰而只是纯粹安静,是一种理智慢慢回归占据主导的通透感。奚元才很平静甚至有点厌烦地问他:“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孙导呢?”
江悯手插兜里:“你不知道这部电影是我投的?”
奚元反应了会儿,“投”这个字似乎只能理解出“投资”的意思。
“北城文化?”
他点了点头。
“嗯,现在知道了,一开始确实不知道。”
她已经麻木了。
也恍然大悟。
原来这就是这本小说把他们两个给重新联结在一起的方式,真俗套。
所以他们又要无休止纠缠下去了,真有趣。
可是她已经觉得累了,好累好累。
即使是在一本书里,她所经历的全都真真切切,受的折磨也是真的。她没忍住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早上7:45。按计划,7:50她就要到场去化妆。她欣赏着这间办公室里光怪陆离的东西,不知不觉就过了近二十分钟,本以为能等来孙导,说几句话就走,甚至能一起去演出会场——孙导不能缺席,更不能迟到,所以更不可能导致她迟到,可眼下状况分明超出想象了。
“还有什么事吗?我们今天有活动,我要走了。”
江悯还立在她的必经之路上,没有反应。
她心里有点急,终于肯走到他面前,拽住他大衣外套的袖子:“你听到了吗?我们今天有活动,再不去我就迟到了!是很重要的活动。”
“嗯。”
“……那你?”
江悯不为所动,奚元就知道他目的了。
他从一开始立在这扇门前就别有用心。她忽然无比崩溃,哪怕知道这一切都是小说情节还是忍不住崩溃了。就像知道眼前这个人也不过是小说中一个角色,还是会因为他要死要活。
她为这一天付出了多少?照样是她一分一秒熬出来的。她也不顾和江悯的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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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脸面,表情发狠:“我现在没有心情和你开玩笑,江悯,你给我滚开!”
这样的话出来,连她自己都吓一跳。
江悯表情也正经严肃着,淡淡的:“给你们确定角色的活动?”
“……对。”
“我投的电影,我愿意谁演就可以让谁演。”
“……”
“怎么可能?”奚元哭笑不得,又想继续恶毒地讽刺他。
她想说,这个电影团队是什么样她再清楚不过。这种话放其他电影里她信,唯独放这里她不信。这里的所有人都是一天天相处下来的,她对他们就像对孙筝导演一样无比信任。但她想到之前那些人议论,只有北城文化出手阔绰、肯投资这部电影。并且这部电影的成本不像北城文化之前投的那些电影那么低,那样低的成本就算赌得满盘皆输也没关系,但现在业内看不惯北城文化的人都在等着看他们笑话,可见北城文化这次投入了多少。
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烧北城文化的钱。如果是这样的话,江悯执意要做些什么,其他人也会极力反对吗?
她又不确定了。
但她确定的是,她对眼前这个人彻底失望了。
“我又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了。”她好笑地说,“你们这些人,自诩有些权力就可以随便掌控他人命运,你们自己都习惯了,但我现在觉得特别恶心。”
“嗯。”他也不反驳。
她实在忍无可忍,扯着他的衣服冲他吼:“让我出去!”
她要让他知道,她没有在开玩笑。
但江悯还不为所动。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就像在一刀一刀地切割着她的心。
他反攥住她扯他衣服那只手手腕,稍稍俯下身,眼里也有了狠意:“首先——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其次我也不是想来找你的麻烦。反而是你,我不知道你对我哪来这么多不满?”
与此同时,奚元注意到他手指上亮晶晶的东西。
一枚银色的戒指,很符合他气质,是她给他挑的那枚切割钻戒。她忽然意识到什么,江悯也注意到她看向那枚戒指的目光,握她手腕的手晃了晃,重新吸引她目光落到他脸上,继续说:“最后在芝加哥的恶作剧是你设计的,要说我们两个之间有什么误会,也是因你而起。我为你做的够多了,付文武是我找人撞的,所有东西我都不用你还了。哪怕你什么都不说,我也还决定来找你,所以我不知道你现在还在对我不满些什么?我可以什么都听你的,你服个软求求我怎么了?”
他想送给奚元的那枚戒指还在兜里。
但奚元仰头望着他,泪水盈满眼眶。
她小小的鼻头瞬间就红了。他亲过无数遍的、她柔软的嘴唇现在在颤抖不停:“可是永远都回不去了,你先让我走吧。”
“你想走新的路,我可以陪你。”
她还是哀求:“先让我走吧。”
她不想和他说话。
江悯还是和她僵持不动。
“非要我说出来吗?”她眼睛彻底被泪水蒙住,他看不清她眼里更深的情绪,她视线里的江悯也只剩个模模糊糊的轮廓了,“我打了个孩子,打了个你的孩子。所有人都知道了,只有你不知道。”
“懂了吗?现在让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