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开后的这四年,曲尽欢不是没想过跟唐敬尧重逢的场景,只是没想过会是这样一种情况,在朋友的婚礼上与他见面。
他说他是故意的,故意什么呢,很显然,故意来见她。
她猜不透他是什么意思,是余情未了,还是恨意难消?又或者两者都有。
当初分开时闹得那样惨烈,双方都恨红了眼,现在见面怎能不难堪?
原本她应该潇洒决绝地转身走开,可今天是段青妍的婚礼,驳了唐敬尧的面子事小,影响了段青妍的婚礼就不好了。
这男人有多狠她是领教过的,因此哪怕不为她自己,为了段青妍,她也要把眼下这点面子维持过去。
于是她笑了下,声音温软地说道:“青妍忙,顾不上招待你,别介意。”
“嗯。”唐敬尧嗓音低沉地应了声,却没动,仍旧站在曲尽欢面前,乌眸沉沉地看着她。
曲尽欢见他这般,不免想起以前跟他在一起的时候。
其实刚在一起的那半年还好,她在他面前虽然有些拘束,但跟他相处还算和谐,两人从没吵过架。
半年后,她与他在身体上有了很深的交付,在他面前也就不再拘束,性情彻底放开,经常冲他耍小性子,甚至和他吵架。
严格点说,是她单方面吵,唐敬尧基本上不回应。
无论她是哭还是吼,唐敬尧只是冷冷地坐在一边看着她,等她哭够了吼够了,安静了下来,再冷冷地问一句:“闹够了吗?”
往往这种时候,她会更气,气得大哭,愤怒之下抓起东西往唐敬尧身上砸。
不过砸的时候,她还是有分寸,只拿一些轻巧的、不具有实质伤害性的东西砸,像沙发抱枕,玩偶之类的,她也怕真的砸伤唐敬尧。
哭过吵过后,她气冲冲地离开他的豪华别墅,跑去外面,两手抱着腿坐在人烟稀少的树下,又默默地哭一阵。
可不管她跑到哪儿,唐敬尧总能找到她,气场强大地站在她面前,也不说话,就像现在这样,乌眸沉沉地看着她。
他这样的行为,这样的眼神,总会给她造成一种错觉,让她觉得,他也喜欢她。
之所以用“也”,是因为她喜欢他。
那时候她年龄小,不会控制情绪,更不懂得克制情感。
与唐敬尧在一起后,很快就喜欢上了他,或者说,在还没有见过他本人时,她就因为一张网图,喜欢上了他。
可她心里很清楚,她跟唐敬尧的关系,不能算正常的男女朋友。
男女朋友是平等的,他们之间不平等。
尽管她心里明白这份关系,可相处时间久了,她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无形中把他视作男朋友,然后期待他给于男朋友应有的情绪价值和感情回应。
他给不了,她心里就会失望,从而难过,生气。
现在想来真的很可笑,且愚蠢,幼稚,可悲。
即便是现在的自己,二十六岁,有了一定的阅历,也有着不菲的收入,和唐敬尧相比,仍旧是天上地下。
他拥有的财富和权势地位,她攀云梯也摸不到边。
她自认还不错的收入,在他面前只是一场笑话。
而当年的自己,除了虚无的青春,什么都没有,什么也不是。
那会儿她大学都没毕业,没有任何社会阅历,也没钱,甚至还倒欠他的钱。
在这样不平等的情况下,她却希望能和他谈一场平等愉悦的恋爱,不是笑话是什么?
她收回思绪,轻声叹了口气,温柔地笑了下:“不管有什么事,等青妍的婚礼结束了再说,好不好?”
出走多年,万里归来。
她已经学会了控制情绪,也学会了克制情感。
面对他似是而非的固执行为,她知道不能尖锐地与他硬刚,解决问题才是王道。
唐敬尧被她温柔的笑挠了心,心脏蓦然一紧,泛起刺刺的痒,随即是浸入骨髓的疼。
仅一个眼神,他知道,眼前的女孩是真的变了,不再是当年那个笑起来很大声,哭起来也很大声,高兴时便主动坐在他怀里亲他,不高兴就朝他砸东西的娇俏女孩。
现在的她,看似温柔,可唐敬尧却明白,温柔只是面具,剥开温柔的外衣,内里是坚硬牢固的盔甲。
这层盔甲在面对他时,尤其坚固。
“好。”他轻轻牵了下唇,淡笑着答应。
曲尽欢语调仍旧温柔:“那你去找个位置坐下吧。”
他太耀眼,太瞩目了,她不希望他站在这里影响段青妍的婚礼。
唐敬尧仍旧站着不动,目光深邃地看着她,像是要把她看穿。
曲尽欢耐着性子对他说:“我想去卫生间,你先去坐着吧。”
说完,她转身准备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唐敬尧却一把握住了她手腕。
身体骤然绷紧,她转过脸看着唐敬尧,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唐敬尧只是轻轻握了一下,便克制着松开了手。
“去吧。”他敛着眼,声音沉沉地说道,“别错过了婚礼仪式。”
曲尽欢心底咯噔一下,不确定唐敬尧是在威胁她,还是真的好心提醒她。
想了想,应该不是威胁。
他们分开已经四年了,四年没见,他没必要一见面就威胁她,那样太没品了,他不是那种没品的人。
从卫生间出来后,曲尽欢回到自己原先的座位,结果却看到唐敬尧坐在程玉瑶应该坐的位置上,而程玉瑶被安排到了另一桌。
她没问原因,拉开座椅坐下,转脸看向舞台。
婚礼仪式正式开始,舞台两边宾客席位的灯全部灭了,只有舞台中央和连接红毯的地方亮着光。
宴会厅内响起甜蜜欢快的婚礼进行曲,段青妍穿着裙摆曳地的雪白婚纱,戴着镶满碎钻的项链,挽着张星寒的手臂,眼含热泪地走上舞台。
耀眼的光芒投射在她身上,这一刻,她美极了。
司仪拿着话筒,笑容灿烂地面向众人,声情并茂地说着一些很押韵很吉祥的祝福话。
然后便是互动环节,这个环节属于愉悦宾客的一环,没有催人泪下的内容,台上台下都在笑。
接着新郎跪地,为新娘戴上戒指,说一些此生不渝的誓言,表达对婚姻的忠贞。
仪式进行到最后环节,段青妍两手握住话筒,声音哽咽地说出跟张星寒从相识到相知相爱的过程,以及前两年异地分离的辛酸,最后守得云开见月明的甜蜜。
说到后面,段青妍趴在张星寒肩上,哭得不能自已。
曲尽欢也哭了,只不过她是默默地流泪,没有发出声音。
即便如此,她还是哭得鼻子发酸,鼻涕都快流出来了。
她想转回身拿纸,又怕被唐敬尧看见,只能硬撑着。
就在她两难时,听见身旁手机响了一下,然后便感觉到唐敬尧站起身离开了。
过了会儿,确定唐敬尧走远了,她才转过身,快速从桌上的纸盒里扯出两张纸。
擦了鼻涕眼泪,她假装不经意地转了下头,看到唐敬尧走出了宴会厅。
唐敬尧走了,她心里松了口气。
去卫生间上厕所时她就在想,婚礼仪式结束后,该找个什么样的借口溜走。
现在好了,她可以吃完饭再走。
可她又不确定唐敬尧会不会再返回来,如果他一会儿回来了,她还是要想办法离开。
不走不行,她不想跟唐敬尧纠缠不休。
就在她走神时,听到段青妍喊了声:“曲尽欢。”
“哎。”她下意识答应。
看到所有人都在看她,她羞得急忙低下头,并朝段青妍做了个找打的手势。
段青妍却笑盈盈地看着她,拿着手捧花走到她面前,手握话筒,大声说道:“在座的各位亲戚朋友们,跟你们说声抱歉,今天的手捧花不能抛给你们了,因为我想把她送给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从六岁就认识,八岁那年做了好朋友,一直到现在,相识二十年,相交十八年。”
说完,她转身面向曲尽欢,把手捧花递给她。
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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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尧接完电话返回宴会厅,刚走进大厅,便看到段青妍送曲尽欢手捧花的一幕。
婚礼上,新娘的手捧花,大家都知道是什么含义。
未婚女孩得到了新娘的手捧花,等于得到了祝福,将会成为下一位结婚的新娘。
段青妍见曲尽欢不接手捧花,又往前递了递:“不准不要,赶紧给我收下。”
“谢谢妍妍。”曲尽欢笑着接过了段青妍的手捧花。
段青妍笑着送上祝福:“欢迎七七回家,愿你余生良人永相伴,万事皆圆满。”
曲尽欢刚忍下去的泪,再次流了出来。
唐敬尧咬紧牙,滚了滚喉,强行压下喉间的酸涩。
手里电话又响了,他转身走出宴会厅。
曲尽欢长舒一口气,她知道,唐敬尧这次不会再进来了。
原本她是不想接手捧花的,可她知道唐敬尧就站在宴会厅门口,所以她接了。
祝福不祝福的先不说,接下手捧花,就是在告诉唐敬尧,她想结婚,也终将会结婚,只是新郎绝不会是他。
“唐先生,生日快乐。”
“这里是海城电台记者,小曲姑娘,采访一下唐先生,您接下来有结婚的打算吗?”
那天唐敬尧三十岁生日,她在厨房忙碌四五个小时,熬高汤炒臊子,精心为他做了一碗长寿面,又用中英法三种语言为他唱生日歌。
晚上宾客散尽后,她强忍着一身疲惫,仍旧保持着满满的活力对他笑,并以玩笑的语气、游戏的方式去测试他的心。
而事实证明,唐敬尧无心。
他是怎么回的呢?
当时他是一种微醺的状态,姿态慵懒地坐在沙发上,单手解着衬衣扣子,精壮的胸膛一点点露出来,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眼尾上挑,笑得很冷,还有点邪。
扣子解了一半,他停下,朝她招手:“过来。”
她手里拿着一根胡萝卜当话筒,欢快地答应了声,兔子似的跑到他面前。
他扣住她颈,大手用力往下按,将她的脸按在了他腿间。
之后她呛得干呕,他捏着她下巴,语气冷冽地说:“别再自作聪明地试探。”
那天4月28日,倒春寒袭击,海城下着冰冷的雨。
她一颗雀跃热烈的心,瞬间冷了下来,那场寒雨下进了她心底,之后和他的每一场欢好,冷雨都会在她心底翻涌成浪。
从那之后,她知道了一件事,爱和欲是可以分开的,尤其是在唐敬尧面前,不能谈爱,那是他的禁忌。
于是她记到现在,没有一刻能忘。
走出婚宴大厅,曲尽欢正准备去拦出租车,一转身看到广场上停着一辆与这家酒店格格不入的黑色幻影。
唐敬尧正低着头,单手插兜斜靠在车身上抽烟。
一根烟快燃尽了,他仍旧叼在嘴里。
曲尽欢有些诧异,因为她记得很清楚,唐敬尧抽烟从不会抽完,一根烟只抽两三口就捻灭扔掉。
和他在一起的那三年,她从没见他将一根烟抽完过。
不过人嘛,都是会变的,谁知道这四年他经历了什么。
然而不管他怎么变,跟她都没任何关系了。
她转回身,朝着与他相反的方向走。
“曲尽欢。”
唐敬尧叫住她。
曲尽欢身体一僵,短暂地停了下,继续往前走,由于走得急,脚下七厘米的细高跟闪了下,差点崴到脚。
但她没停,也不敢停。
唐敬尧看着她摇曳生姿的背影,舌尖重重地抵了抵牙,捻灭烟追了上去。
他人高腿长,很快就追上了,一把拉住她胳膊。
“我说过,让你永远不要再回来。”
曲尽欢被他拽得踉跄了下,站稳后,转身看着他,朝他妖娆地笑了下。
“唐先生说出这种幼稚的话,该不会是还没忘记我吧?”
唐敬尧朝她逼近一步,缓缓低下头,在即将碰到她唇时停了下来。
“如果我说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