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华宗山群脚下,雪日路难行,左右只有一间茶肆,立于山道间,可供往来路人稍事休息。
再往内,便有穷穷山宇密林相阻,由百年护山大阵镇守,非本门弟子难以顺利入内。
茶肆地方不大,只一层草屋,其中生了炭火驱寒,吵吵嚷嚷中坐下一圈人,不乏慕名往来的修士。
木门被拉开一条水桶粗的缝隙,用作透气的通口。
穿过门洞,正好让屋内人看见一道耀眼的电光,裂空而去,晃闪人的眼。
“这天上怎忽的就雷打雪了?”
大雪已下了足足有半月,这番又再生异象,莫不是又要有暴雪来袭,拦人去路。
有眼尖的说道,“瞧着方向,似乎是往息雪峰上去了。”
唐菘蓝是太华宗的弟子,刚从外回山,此地已是在云崖山地界内,但距离宗门尚余数十里,纵能御剑而行,却不抗寒冻,便进来茶肆歇个脚,讨口热茶驱寒。
长途跋涉,风尘仆仆,见其中坐满了人,她不动声色,找了个角落落座,听到这话,也跟着朝外望去。
只是此处离息雪峰颇远,纵有再好的目力,也只能遥望到一点山尖尖,雷动已过,漫天只留余一种灰白,了无旁色。
提及息雪峰,不免又要议论到峰主谢谣息身上。
半月来,山上却是再无其他的消息传出,倒是叫人好奇得紧。
“也不知清云道人会如何处置这谢谣息?”
“只望能给那谢茵一个公道。”
不论谢谣息知情与否,若人也要为走捷径而争夺他人气数,又与外界的那些妖魔何异?
茶肆的老板是个眉清目秀的小郎君,眼神一动,一拍纸扇,抛出个话头:
“各位可知谢茵是如何遇上谢家人的?”
众人自是不知:“这又如何能得知?”
在此之前,谢茵也不过是个籍籍无名之徒,最多也就依稀听说过谢家有个养女,在太华宗外门修习,连姓名都不曾被外人知晓。
这老板像是知道些内情,煞有其事地说:
“十四年前,邪魔暝途于青云台上,视百年仙宗的仙门道法于无物,堂而皇之地挖去少宗主江星燃的双眼,连并残害数百修士,刹那之间,青云台上血流成河,天下大骇。”
“可这数百修士不光是惨死,他们的亡灵亦是被邪魔禁锢炼化成魔种,投于无辜的城池中,以生灵作食,为祸作乱。”
“其中最为恶名昭彰的莫过于鬼都奉城,几乎满城都被魔气包裹,百姓求救无门,终被蚕食殆尽,哪怕至今,那里也还是块草木不生的死地,凡生者入内,有去无回,说是人间炼狱也不为过。”
这放在任何时候都是件大事,在座众人都至少有所耳闻。
老板语气一顿,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水,草堂内炉火生得旺,颇为燥闷,倒也叫其他人也生出了些口干舌燥来。
有人耐不住性子,忙问:“这奉城的事又与谢家姐妹有何干系?”
老板却不着急,心知要吊一下众人的胃口,将扇柄捏在手里,扇头贴着掌心轻拍了两下,才慢慢道来:
“这位谢家的养女谢茵,正是当年奉城幸存的生者之一,由谢怀夕、梁月见夫妻二人从鬼都中带出,继而收作养女。”
其中竟还有这层际遇。
“若真是如此,这谢家倒也算是救了养女的性命。”
鬼都有进无出,就算是当时极负盛名的谢谣息父母,风霜二剑,想将人带出,恐怕也是不易。
若不是当年鬼都一事太过狞恶,行事可怖,也不会有数年之后众仙门协力欲要诛杀邪魔的大战。
老板却叹息着摇摇头。
“你们有所不知,这夫妻二人会不惜性命去往鬼都,却是与他们的女儿有关。”
“其女天生胎弱,心气不足,曾有医者断言,她活不过总角之年,若无逆天改命之法,只怕是……”
他话未说完,留人瞎想。
故有疑问:“可他们怎会知道奉城会有如此气数之人?”
老板为其解惑:“参宿逆行,天狗食月。”
“天师星玄仙逝前,曾为此算上了一卦,预知了奉城将会出生一副能平乱安世的先天灵体,本是想为这天下争一分气数,却不想……这才让人有迹可循啊。”
“加之,邪魔目标明确,携魔种聚集于奉城,更是确认了这一论断。”
你当邪魔为何要选择奉城这个边陲小城?
还不是因为奉城里有着一个天生仙体灵脉的谢茵。
他想断人族气数,凡有飞升潜质者,必被其盯上,再夺气运为已用。
“故,风霜二剑携女赴往奉城。”
此话其实颇有漏洞,只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他们只当是听个故事,不会细究。
说到兴起时,风炉上热水烧得咕噜咕噜响,呼出几缕轻微寡淡的菊香,老板不忘叫嚷着伙计道:“慕遮,给大家伙添杯热茶。”
茶水钱是以杯盏论记。
这茶肆被人取名叫“小道通”,本是太华宗为门下弟子建的一处中转歇脚地,如今却如同这名头一般,成了某些人用来赚钱牟利的噱头。
被喊到的亦是个面相稚嫩的少年,身量瘦小,本是在一旁照看着烧茶的火炉子。
被一招呼后,他便伶俐地游走在众人之间,手底下铜壶里冒出腾腾热气。
慕遮添茶到唐菘蓝处,也是一愣,结巴地喊道:“大......大小姐。”
可唐菘蓝却没给他反应时间,一石子从他脸侧飞去,不偏不倚,砸在了店主的脑门上。
心道,见钱眼开、满口胡诌的家伙。
少年被砸,一皱眉,捂着脑袋见到人,心道一声玩完后,一把将人扯到后院去说话。
他行动敏捷,从拥挤的人群里穿过,衣袖带风,却片叶不沾,一看就是个有着修为的修行之人。
见状,那名叫作慕遮也急忙跟过去。
旁人不明所以,这故事还没讲完,“怎么就走了?”
他二人原也不是什么老板和伙计,而是同门师兄弟。
唐菘蓝一时不察,竟让少年给扯走。
只是出了门,却不给他面子,扯着这半大少年的耳朵,质问道:“唐平安,合该山下的这些流言都是你传的吧?”
怪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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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远在千里之外都能略有耳闻。
当年奉城遭魔围困,在外云游的谢师叔同梁师叔,是受师门所托,不顾性命,前去探查与救人。
只是邪魔喜怒无常,留给他们的时日太短,又势单力薄,终未能阻止邪魔的残忍屠杀。
唐平安被亲姐教训,半晌耳朵都红了,疼得直叫嚷嚷:“姐姐姐,疼,你先放开。”
按照脚程,他姐应该还要个几日才能回来才是。
他们这茶摊子也就是想趁着大雪日,饶是修士也难行路,再摆个几日就散了,谁知被提前赶回来的唐菘蓝抓个正着。
唐菘蓝与唐平安虽是姐弟,容貌看上去相差不大,最多几岁,但实际上,由于修道有助延年益寿,他们其实相差了十多岁。
奉城成为鬼城时,唐平安不过是个襁褓中的小娃娃,能知道、记得个什么,反倒是作为姐姐的唐菘蓝,当时已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是亲身经历过的人。
慕遮跟在一旁,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只能当个木讷的闷桩子。
唐菘蓝一甩手,将人松开,揉着手腕,一副要干架揍人的架势。
唐平安揉着耳朵,跳开几步,他可不敢跟她打:“我们也就卖个茶水,又没多收钱。”
“说故事也就是添个乐子,让人能留下多喝几杯茶嘛。”
唐菘蓝呵了一声:“天底下那么多奇闻轶事,偏要说这个?”
唐平安眨眨眼,这还不是因为这事比较新奇,别人知道的少嘛。
“况且我们挣钱又不是给自己花。”
维持一个宗门运转,可是哪哪都需要钱啊!
“就拿你们剑修来说,铸剑不要钱?”
若要论起来,剑修又是最费钱的!
铸宝剑耗费灵石,修炼耗费丹药,出门历练还要向符修借符篆,偏偏讲究侠义当先,做好事不留名,属于入不敷出的类型。
这些钱从哪里来?
他们挣钱也是为了补贴宗门啊!
唐菘蓝却不听他扯这些,她态度明确:“这不是你能蓄意胡诌添噱头的理由。”
“你这叫信口开河,造谣生非。”
“现在就跟我回去。”
好吧好吧。
唐平安垂着脑袋说:“那姐,我们先把钱收了成不?”
“还想着钱?”
别人修道是修身养性,追求超脱世俗,这小子反而反其道行之。
那个叫慕遮的小少年闷不做声的,似是不服气,但唐菘蓝是大小姐,向来脾气火爆,旁人不敢轻易招惹。
慕遮只敢小声嘟囔道:“换人机缘,既然敢做,怎么就不能让人说了?”
他像是颇有怨气。
“就因她是掌门的弟子吗?”
他们心里都清楚,不过是因为风霜二剑连同谢谣息是唐菘蓝的崇拜对象罢了。
这时唐菘蓝眉目一凛,她可听不得这话:
“外界的人不知实情,连我们自家的弟子也要议论是非不成?”
“至于如何论断,掌门自会有安排。”
“而你们两个,空口妄论,诋毁同门,目无尊长,跟我回去领罚!”